《双番記》—呦,您来了。
初雪,三日阴,长阳破了旧乌云,朝着城内去了。
喜儿说,她也想活在一个个唉声而起的梦里,可是月亮早就不给她好梦的机会,连日的小雨,懒着不动的山仁少爷说,就呆在这吧,等到太阳出来之前,他那里也不去。
喜儿能说什么,她只能就这他,陪他说些开心的话,做些开心的事,和以往的坐着洋车,去趟时髦的电影院可不一样,下着雨呢,谁也不能出去。
肚子饿了好说,山仁少爷一个响指就能叫来一桌子吃食,可要是心里饿了,那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能吃了喜儿了。
喜儿怎么能反驳些什么,世道混乱,能讨口饭就算好了,她只能笑着,然后心里盼着日头快些升起来,升起来,日子也就好些了。
那日,下人急忙忙的赶进来,连拍两下门,等着门开了,笑着说道
“少爷,天晴了”
山仁少爷看了眼他。
“您可比太阳出来的早”
喜儿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是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怀里温的那句话还没说出来呢,她可睡不着。
她等的人迟迟没有来救她,她的话也迟迟送不出去。
双番说,他是要回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等下雨,他就回来了......可现在雨停了,也不见他的一个身影。
旧安城的冬天没几天出太阳,要是喜儿再不远走高飞,山仁就要再回来了。
她不喜欢山仁,她也不想见他,只是她要想活着,就还要他。
她抗争过,可是做这一行哪有什么抗争,人们强就了她,回头了说一声“哟,欲就还休”,于是,带着金银来见她的人更多了。
再往前看一百年,见个姑娘还要温声细语呢,现在可好,唱个曲也没人叫好了,他们只知道问“多少钱?”
知道风花雪月的人不再走出来说话了,于是手里撰着银元的人卖弄起了文采,可他们颠来倒去也只会那么一句欲就还休,还自以为说到了骨子里去。
于是,有着虚荣心的人来找喜儿,得胜而归,喜欢她的人在阁楼挑起帘子,看她一眼也就罢了。
喜儿逃不出茶楼里的生活,就像她逃不出山仁少爷的手一样。
她依然想着双番,说他才是她应该遇见的人。
可是这种日子越过越不是个头,在双番没来接她之前,她愈发的怀疑自己说的话到底对不对了。
要是没了他,是不是生活也不过是如此,可是看着那盼头一点点的灭了,她就沮丧了。
双番说,他在闹革命,喜儿听不懂什么革命,什么下台之类的话,她只能摇摇头。
双番告诉她,革命就是掉脑袋,然后在头颅落地的时候,她再也不用做妓女了。
可喜儿却不愿意来,要是不在这茶楼呆在,她能去哪里?去那个连老黄牛都会唾弃她的荒乡吗?还是说,要是做不成妓女,喜儿就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双番了?
她很迷惑,她也不知道。
这种思念就这样延续着,像是未启窖的酒,越酿越深。
她在茶楼里沉沦,成了是个人就要来尝一尝的美味,春雨拍打着泥土地,细微的蛙鸣和这车声,这样的声音便能盖过她的耳朵,于是,她再也听不见哪些人说什么了,她终究麻木了,在等待希望熄灭之前,她却是看不到了。
双番说的革命,在一个雨夜成功了。
山仁少爷点了根烟,说“喜儿,你跟我走吧”
回应他的是敲门声
双番还是站在了门口,没有打伞。
他看着山仁,问喜儿这是谁。
喜儿搂住山仁,笑着对双番说
“哟,您来了,不巧,我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