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颋,能不能帮忙买一下菜?谢谢你啊。”阜秋难为地看着自己的脚。
王颋乖乖应道:“好嘞。”
“可以帮我喂兔子吗?”
“好嘞。”
阜秋不太好意思:“还有鱼。”
“好嘞。”
“还有狗狗。”王颋一听这句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天憋出一句话:“不好!”
头一次他提出了拒绝,看着他委屈的小表情,阜秋一愣:“怕狗?”
“不不是……是我累了!”王颋嘴硬。
阜秋故意:“还有仓鼠。”
王颋头也不抬地回答:“好……”
阜秋挑眉:“不拒绝了?”
王颋疯狂地找借口:“我不不不能不能都拒绝你吧?”
阜秋不置可否:“你这嘴和鸭子似的。”
王颋抬起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盯着她:“怎么说?”
“硬。”
“你……哪儿那么多俏皮话?”王颋满头黑线,对着阜秋那张平静的脸还不上嘴。
被封闭的日子特别适合养伤,本来可能要两个周才能好利索的脚,现在一个周就差不多就没什么大碍了。
多亏王颋这些日子的照顾,店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他完成的。“我感觉我已经升级成全能小帮手了。”王颋甩了甩手中的抹布。
阜秋嫌弃地盯着他挥舞的抹布,缓缓吐出两个字:“多谢。”
“嘿嘿嘿不客气!那个……能不能发工资啊?”王颋特别期待地问。
阜秋淡淡地抬眼:“要钱?没有。”
一.
冬青市占地面积610平方公里,地虽不大但却以“三道九巷十八街”闻名,旱金莲大道、蟹爪兰大道、风信子大道三条大路环环相套,将城市分为内外三区。九巷十八街,从辐射状散开,将城市内外有机地联系到一起。
新型城市,哪里都好,唯一的缺陷就是治安不太好。或许是人们素质提高,或许是普通人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就是有人有意拿人们的心软忍让当枪使。
“进!”这一天,一声指令如平地惊雷一般划破了街道的寂静。几个彪形大汉扒拉开在门口等着王颋买菜回来的阜秋,径直冲到宠物柜前,把里面的几只狗狗拉了出来。
“喂喂喂!你们干嘛!私闯民宅!”阜秋上前拦住他们。
“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都带走!”阜秋挡在H面前,紧紧攥住牵引绳,满腔怒火地看着这群人中的头儿叼着烟趾高气昂地走过来说:“上级通知,怀疑病毒会在狗狗之间传播,现在要全部带走疑似狗狗。”
阜秋硬声呛他:“上级?哪个上级?”
“和你有什么关系?”头头拽了拽脖子上明晃晃的大金项链,不耐烦地推开她,指示下手,“快点!去去去!”
阜秋大声地一字一顿咬字,声息里带了颤音:“可是我的狗都没出过门啊!你可以看录像啊!”
这提醒了头头:“哦对,有监控是吧?”头头瞪着两颗黄眼珠子,吐了一口烟圈。阜秋挺直了腰,点点头。
“监控是吧?”头头举起手中的棍子狠狠地砸碎了店内大厅的摄像头。
阜秋用抖成筛糠的手正了正手表的位置,努力地让腰板挺直,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镇定自若。
“怎么样?有意见吗?”头头扭过头,眯缝着眼一脸得意。
阜秋见来硬的不行,腿一软跪在地上:“队长,能不能留这一只?一只就好!它也没出过门,能不能留这一只陪着我?求求你们了,这么大的一个屋子我自己……”领头儿的不为所动,阜秋情急之下抱住队长的腿,声泪俱下。
他瞥了阜秋一眼,黄眼睛里散出猥琐的意味,他扔下烟,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想要狗?陪我一晚,我这里一只狗都不要。”
他的手朝她的脸摸去,情急之下H挣脱了出来,扑过来死命的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啊——”如鬼嚎一般的声音,污秽不堪的脏话源源不断地从头儿的嘴里吐出来。他两眼爆突,掏出一根麻醉针狠狠地扎进了H的后背:“明天我就先炖了你!吃你的肉,扒你的骨头!带走!”
“H!H!你放开他!”阜秋看着H的身体逐渐瘫软下来,死命地扒着他,手指抠着他的手,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血痕:“H你怎么了!H!”
头头一把推开阜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顶到墙上:“今天你的狗咬了我的手,我要你一命不过分吧!”阜秋呼吸急促,解脱不得,拼尽全力朝对方裆部踢了一脚。颈间的压迫一瞬间消失,对方骂骂咧咧地走了。阜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倒在地上,清醒的意识里最后一眼是手下带走了H和她的狗狗们。
平常H出去玩她也没怎么担心过,可这一次,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要永远失去他了……
意识渐渐模糊……
墙随颜色的分割渐渐裂开。
柱子是要吞掉她的怪兽。
红白色的地砖有血殷透。
眼前所见均是洪水猛兽,自己被关了起来外面丝丝缕缕的阳光一分一毫也透不进来。
空气渐渐变得潮湿,刺痛的冰冷感侵袭着她。久违的密不透风的绝望感终于包围了她,恐惧感,孤独感,这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像毒蛇一样爬满了她的全身,侵入血液。
隐隐约约,阜秋感觉自己好像又看到她被内部辞退的那天,被绑架的那天,姥姥去世的那天……
前辈的殡礼……
随着一个个念头闪过,在深处的雁南感受到了只属于阜秋意识里那些未来的零星片段,仅仅是小小片段,窥一眼足以摧毁她对未来的一切美好想象。阜秋的意识死守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见闻与回忆,她不想让雁南看到:“闭上眼睛!离开!”她不舍得让那个自己活成现在的模样。
乱七八糟的往事一齐涌上脑海,最终冲散了她的意识。
看着阜秋如此痛苦却只能在潜意识里无能为力,雁南痛恨自己的无用,只好乖乖地断掉自己的意识,沉入梦乡。
另一边的王颋买菜回来的路上看到几个彪形大汉正与老白家在争执什么:“我们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私自抢狗吗?”
“就是抢狗又怎样?别说你家这一只狗,那边宠物店五六只狗我们都抢出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刚刚那个头头。
“你说什么?!”王颋冲上去拽住他的衣领,指节泛白,“哪家宠物店?”
“松手!”头头啐了一口。
“哪家店!”王颋恶狠狠地瞪着他,只当听不见他的警告。
“四坏侠客……”
“混蛋!”王颋扔下他。
他听她说过H对于她有多么重要。它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兄弟。
一进店,他看见破碎的监控和倒在地上的阜秋。他上前检查,颈间红色的勒痕让他心痛不已:崴个脚她都要疼那么久,这生命之损又该多痛?
“雁南!雁南!”听到声声急促的呼唤,阜秋的意识渐渐回还,睁开眼,一张焦灼的脸映入眼帘。
“陈雁南!陈雁南!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沈竹笙……”阜秋轻轻吐出几个字,“你回来了……”
王颋愣怔:沈竹笙是谁?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我饿……”阜秋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容得他想这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他抱着她回屋。
“不不不!不去!”阜秋在他怀里扑腾,豆大的泪珠不停的滚落,言语混乱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不起来,“粥……姥姥!”
“姥姥?你要喝什么粥?”王颋看到阜秋这模样,知道问了也白问。
他赶紧联系筱君。
“她好像没说过特别喜欢喝什么粥,不过她曾经患过抑郁症……可以说是是H治愈了她,现在H被带走应该是让她感觉失去了精神依靠。这样,你去她桌子上找找标有‘重要’二字的本子,说不定有答案。你现在把手机给阜秋!”
王颋从没接触过抑郁症患者,一下子慌了神,多亏筱君自学过心理学,一步步指引着他。他戳戳裹在被子里的阜秋,阜秋缩在被子里不肯接电话。
“你把手机开免提,塞进去。”王颋照做。
“陈雁南。”筱君换了个语气说话。声音猛地响起,被子里的阜秋抖得像筛糠:“不!我不是陈雁南,不是陈雁南!”
“对,你不是陈雁南,你叫陈阜秋。”筱君用及其平静而又催眠的语调和她对话,“你是一名宠物店店长,2028年从百灵市搬过来……”
“……你喜欢很多东西,你说明年要带我们一起去看你喜欢的现场节目,为你喜欢的偶像接机一次,去成都街头,去北京胡同,看桃花百亩,饮葡萄美酒。你记得吗?”
筱君讲了很多他们生活的琐事,阜秋一直没出声。
“你不仅有狗狗,店里还有猫,兔子,乌龟,鱼,还有你最嫌弃的话唠鹦鹉。他们都在等着你照顾他们,没了你,他们怎么办?”
“嗯……”阜秋终于发出了一点声响。
“秋儿,如果没有你,这一切美好的事情怎么会存在?”
“相信我,H很快会回来。”
“其他狗狗呢?”阜秋追问。
“也会。”筱君顿了顿,“你信我吗?”
阜秋乖乖答道:“信。”
“对了,有我在,你怕什么?”筱君笑道。
心里崩塌的防线一瞬间定格,万劫不复的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幸福感,像是有人在背后将你支离破碎的壁垒城墙一片片捡起,重新为你盖了一幢更坚固的楼宇。
可以交付全身心的那种信任与依赖,好像在她这里可以永远不用长大。
王颋飞速地翻着随笔,笔记本里的女孩不像表面上那样冷冰冰,而是像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字里行间都是亲昵愉悦的语气。忽然他找到了一篇关于“姥姥”的随笔:“今天很感动。王颋熬的粥居然和姥姥熬的味道那么像,没想到他还会这一手!想到姥姥又忍不住哭了……还好我忍住了,要不然差点被小屁孩看到。2028.3.6”
王颋哑然失笑,那天看到吃饭时她一脸凝重,还以为是因为他惹她不高兴了,原来是因为粥让她想起了姥姥。
“王颋!王颋!”手机里传出筱君的声音,“你找找她的床前,有没有一个奶油色的小瓶,给她服一粒就行了。”
他翻开她床前的抽屉找到药,给她喂了下去:“你乖乖在这躺着,我去给你熬粥。”
王颋正在等着粥出锅,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一转头,是阜秋,她正趴在他的肩头嘟囔着:“蘑菇……”
“喂喂喂你干嘛!我在做饭啊,你离远一点,不要烫到啊!”王颋想拿开她的手。
阜秋却勒的越发紧了。他赶紧给筱君打视频:“姐你给她喂的什么药!”
“清心安神的啊。”阜秋正在和狼狼他们打扑克,一抬头看到抱着王颋的阜秋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我也想问你!你拿的是我说的那个瓶子吗?”
“这个啊。”王颋找出瓶子,一脸无辜。
“这不是我说的那个!这是鹅黄色!哎呀你拿错了,奶油色!比这个白!”筱君差点想冲出屏幕捏死他。
“奶油色你说个白色不就好了吗!你们女人对颜色的形容真的是够了!”王颋吐血,“那这是什么?”
“那个是今年的愚人节礼物,吃了心智上可以暂时变成儿童!”?闵骁凑过来搭话,忽然他像反应过来似的,“你给店长喂了?”
王颋点点头,背后一凉。
“这个好像每一粒时间都不一定啊,短的可能三分钟,长的可能一天……”筱君过来打断闵骁的话:“王颋!你要是敢占她便宜你就死定了!她最讨厌陌生男人靠近她了,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你看看是谁占谁便宜!”王颋朝后努努嘴,看到屏幕里筱君投来的死亡眼神立刻举起四指,“我发誓,我绝对不是那种人!你们店里都有监控!”
挂了电话,王颋无奈地松开她的手道:“喂喂喂,姐你松手啊!”
“你怎么这么凶……”阜秋鼓起腮帮松了手。他急着拯救锅里快要糊了的粥,顾不上回答她。
饭出锅。
“陈阜秋!吃饭了!”王颋一如既往地叫她吃饭,却没听到她的回应。
“陈阜秋!陈阜秋?”他喊了一圈没听到阜秋回答,心想不会是因为他没理她就生气了吧?
“小阜秋,快出来,哥哥陪你玩!”王颋拍着手,撅着屁股到处找。
下一秒,他看到一颗头从沙发后面冒出来,脸上泛着两抹红晕:“真的吗!”
“当然了!”
“可是你连我的名字都叫错了……”阜秋抹抹脸,眼神迷离。
“喂你干嘛了!”他没注意到她的这句话,而是专注于夺过她手里的酒瓶,“小小年纪怎么能喝酒?”
“我看这个瓶子好好看想尝一尝……对了!嘿嘿嘿,蘑菇!我还给你留了一点,你尝尝!”阜秋把酒瓶塞到他怀里,躺倒在沙发上,“好辣啊……”
王颋蹲下来,特别好奇地问:“你多大了?”
“七岁啊,我们要去同一所学校!以后就能天天和蘑菇玩了!”阜秋起身,踮起脚一把揽住他。
“蘑菇是谁?”
“是我的好朋友啊!爸爸你忘了吗?”阜秋松开手,“哦,你没见过他,没事,我们下午一起去找他玩!”
“现在是晚上……”王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对于自己在她这里的身份很迷茫。
“那就明天吃完饭去找蘑菇玩好吗?姥姥姥爷!”阜秋拽住他的裤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唉?姥姥呢?”
王颋也有种喝醉的感觉:“姥爷?!这一会儿我的辈分升这么高了吗?”
“我不是姥爷。”他又蹲下来想要解释。
阜秋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对不起爷爷,我又认错了……”说完打了个酒嗝,重又躺了回去。
“你在这乖乖等着好不好?我去给你盛碗粥解解酒。”看着阜秋点点头,他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
阜秋躺着躺着,突然一个激灵,翻身站起思绪翻飞:她在哪?她在干嘛?好像缺了这一个小时的记忆一样,她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起来了?坐下坐下!尝尝哥哥给你熬的粥。”王颋端着粥过来,给她挂上一张纸巾。
“来来来,啊——”王颋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放到她嘴边。
阜秋一头雾水,想她当时崴脚也没这黄金VVIP待遇啊?这种不是电视剧里常有的亲昵情节吗?他想干嘛?
阜秋第一次见这种架势,向后移了移身子,眨巴着眼睛。
王颋看出不对劲:“你几岁?”
“……”阜秋一个眼刀飞过去:女人的年龄岂是你能问的!
“啊……你终于回来了!”王颋扔下碗,如释重负。
阜秋大脑飞速转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脸特别热,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她一直呆呆地盯着王颋:我刚刚到底干什么了?我刚刚到底干什么了!
王颋回望着她投来的视线干笑:她盯着我什么意思?被窥探秘密后想要杀人灭口?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笑一笑应该就没事了吧?
酒精的后劲终于起了作用,纵使她酒量不错可也干不过大半瓶酒空腹下肚。
她眼前逐渐模糊,眼神也渐渐迷离:暖黄的灯光与蒸汽交融氤氲出柔和的光晕,懒懒地打在眼前人的肩膀、发梢、睫毛、鼻尖、唇峰……
想到这阜秋不禁涨红了脸,内心如野马过境,表面装作平静无风地接过勺子:“我自己来。”
王颋看她手抖的快要把那勺粥洒出来,勾勾嘴角,握住勺子,禁不住凑上去想要逗逗她:“姐姐你抖什么?”
看着忽然近在咫尺的脸,阜秋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向上涌,温度霎时变得像桑拿房一样燥热。她抓过他的手,一口吞掉勺子里的粥:“凉了。”
“喂,这么撩撩你你就不行了?”
“我!我又没有这样的经历……”阜秋一把推开他,疯狂扇风。
“开玩笑!那你以前怎么谈恋爱的?”王颋一副吃瓜的模样。
“我又没谈过恋爱!再说了,我又不会和你这种小屁孩谈!请你以圆润的姿势离开我的视线。”阜秋不愿谈起往事,拿包子堵住他的嘴,“吃饭!吃不吃!”
这顿饭吃的及其尴尬,王颋千方百计地找话说,而阜秋只是面色凝重,低头吃饭,没再理他。他内心表示后悔,非常后悔,不该多那一句嘴。
阜秋放下筷子。
“你吃完了?我来刷碗就行!”王颋自告奋勇。
阜秋没理他,拽过锅来,添了一勺粥,继续低头吃。
阜秋又一次放下筷子。王颋弱弱道:“我来刷碗……”
“谢谢你。”
王颋如获大赦,赶紧谄媚道:“不用客气!我扶你上楼吧!”阜秋一个眼刀飞过去,他立马怂了回去:“你小心一点,我去刷碗。”
阜秋也没上楼,就坐在那里看手机,刷狼狼拍的视频。狼狼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同时也是短视频知名博主。
“三百二十六根,三百二十七根,三百二十八根……数了这么久头发,才这么一小撮。深姐我现在被隔离在酒店!无聊到在这里数头发……你们要是有什么打发时间的方法记得在下方留言哦。”狼狼在视频里疯狂吐槽自己的无聊,“我的外卖到了!啊!今天的送餐小哥哥好好看!”
镜头切过去,没有拍到对方的脸,狼狼可惜地说道:“因为没有通过对方同意,所以我不能拍对方的脸,好可惜!真的想给你们看看……”视频镜头向下一晃,忽然,她看到对方的身上挂着一个蘑菇形状的挂饰。
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撞的她心口一搐。
她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她已经彻底忘记那个人了,即使再遇见心里也不会再泛起涟漪。可实际上,那个人对你多重要,你就有多么忘不掉他。
就像一根长长的棘刺,插进皮肤越深,越难拔出,越觉疼痛。
外面下着小雨,天空隐隐浮着一层暗红色,灰白的云彩弯弯绕绕,空气阴冷泥泞,像极了阜秋此时的心情。
阜秋站在屋顶天台上,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头发。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冷静下来,暂时忘记那个在她记忆长河中最重要的却再也不见的人。
“蘑菇……”她望着夜空呢喃低语,“你在哪?”
王颋透过细密的雨帘,看着女子的背影,脑海渐渐浮现出另一个孤独而又坚强的背影。
那个在他慌乱低迷的时候,像一抹光芒悄悄照入他世界的人,她在哪?
王颋轻轻走过去,将伞遮在她的头上。
她一瞬间失神,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他为她撑起一把伞的那个场景。
她有些激动地、满脸期待地回过头。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他。
王颋清晰地看到了她眼里的失望。他波澜不惊,依旧清清浅浅地笑:“回去吧,你的脚没好利落,别再感冒了。”
“谢谢你。”阜秋垂下眼帘,走出他的伞下。
深夜,阜秋静静坐在床前,伴着窗外雨声嘀嗒翻看从前的日记。翻罢,她伸出右拳,轻轻碰了碰左拳。这是他俩的约定动作。
暖黄的灯光映出窗外,淡淡地洒在王颋的窗前。
王颋也同样彻夜难眠。
那灯光像极了他记忆深处的那天,一个人为他留的那盏灯。
那一夜,她的灯光亮了多久,他就坐在那儿看了多久。
小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不知在抚乱着谁的心弦。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记忆里的人现在在何处,又变成什么样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