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叮当——
这天,犹豫不定的风铃响起,有客人来了。
“您好,欢迎光临!”站在扫地机器人上转圈圈的?闵骁闻声赶忙跳下来迎客。
“请问陈阜秋在吗?”进门的男人撩起风铃试探地打量着屋内的情况,他长的很高,一米九的样子,一米八的?闵骁也得仰着脖子看他:“哦,你找我们店长?”
?闵骁伸长脖子朝客厅里喊:“店长!有人找!”
阜秋闻声而出。发现这人竟是熟悉的面孔,粗眉朗目,面部轮廓立体得像是写生用的半身像,处处恰似刀刻般的粗钝凌厉,小麦色的皮肤,倒三角型的身材,阳光健康,浑身上下满满的荷尔蒙让?闵骁看了都自愧不如。
沈竹笙?!
阜秋一步步走近,细细打量,试图寻找他与沈竹笙的不同,可这张脸上除了更成熟更沧桑之外,其他的与她记忆里的那张脸没有差别。
她心里一阵激动:沈竹笙回来了?
转瞬这激动的感觉如潮水般消退,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席卷了她的全身,阳春三月却如坠冰窟,将她的五官六感盖噬其中。她又忘了,他已经去世了……
男子看她的表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却又悲伤不已,还以为她认识自己:“您好,我是叶凌宇。”
叶凌宇,你不是他。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忘记,那个叫沈竹笙的少年已经彻彻底底地停留在她的回忆里了,永永远远地停在了他和她的22岁。
叶凌宇看她没有回应,摆摆手以引起她的注意:“您好,您好?您在听吗?”
阜秋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是相似无比的眼睛,目光里却满满的都是客气与疏离,她的泪珠似要奔涌而出却倔强地挂在睫毛迟迟不肯落下。
为什么声音相貌这么像的人却不是他?为什么其他的人都好好地活着唯有他死在了他的22岁?
她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他一个研究员为什么会突然在前线牺牲?
沈竹笙你到底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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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22岁那年,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的消息:“南瓜,哥以后不能罩你了,你要好好的。”
这个语气,这个昵称,只有他会叫她,只有他这么叫她。她记得,他妈妈说过他大学被保送去一流大学了,平时也不常联系家里。后来她离开家乡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从哪里要来的联系方式。
可是,这个语气……为什么像极了告别。
她抱住手机火速回复:“你在哪!”可是她等了好久,始终没有人回复。
“是他是他就是他……”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姥姥打来的电话。
姥姥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叹息:“雁南,你听说竹笙的事了吗?”
她直觉不好:“什么事?”
姥姥叹了口气:“你还是去看看新闻吧……”
她点开新闻,热搜第一的是他国挑衅我国边境的消息,几位战士英勇牺牲,随之附上的还有一份烈士名单。
手指滑到名单,她的右眼皮开始不安地跳动起来,心脏无厘头地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沈竹笙在大学好好的呢,怎么会与边境有关?
打开名单,英烈的名字历历在目,她的心脏猛地一紧——
“研究员:沈竹笙。”
很不幸,幸运女神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她青梅竹马的朋友,就这样突然离开了他们。她简直无法直视生死的无常:“他,死了?”
姥姥的声音越发沧桑:“昨天。”
————————
回忆,徒增伤悲。倔强的泪珠也抵不过十年思念、一朝再见。
叶凌宇一脸懵逼地看着拽着他哭的不可收拾的陈阜秋,他受人拜托来这里找她,才说了一句话就搞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怎么她了。
?闵骁在一旁看的更是云里雾里,这人把店长怎么了?一贯情绪波动不超过悄悄流泪的店长今天怎么这样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难道这人是……与店长爱恨纠缠的前男友?
这样一想就顺理成章了。?闵骁放下了对来人的戒备,放心地吃起瓜来。
他打开他们名为“没有店长的小群”的群聊,发了一条爆炸性新闻:“震惊!店长的前男友来了!”
时刻行走在吃瓜第一线的高深秒回复:“什么?我马上下去!”
上官致远感觉自己吃到了大瓜:“前男友??”
“快出来快出来!”
三个人躲在一旁,表情怪异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叶凌宇和哭的快要断气的陈阜秋。
“这男的谁?”高深越看越不对劲,“你确定是前男友?”
?闵骁耸肩:“我猜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一来就是这样了。”
手机屏幕亮起,没有人看到群聊里传来筱君的消息:
——“哎?我又错过了什么?”
——“秋儿没有前男友啊!”
——“人呢?”
“阜秋姐……”雁南在小黑屋里看着她的回忆震惊得一时不能说出完整的话。这声呼唤像是一记猛掌将她震醒。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擦干眼泪,嗓子因为哭泣而变得喑哑:“对不起,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您找我什么事?”
叶凌宇刚刚正在考虑该怎么推开她,对方却突然收住了哭。他对她突然恢复正常而感到讶异,却还是礼貌地躬了躬身,小声道:“借一步说话。”
阜秋会意,请他上楼到书房,也就是她的外屋议事。外屋除了四壁的书柜,没有什么多余的桌椅家具,阜秋只好指着地垫请他坐下。
叶凌宇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想起刚刚的事,觉得她这独特的迎客之道倒好像也在意料之中,反正这个陈阜秋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劲儿。
叶凌宇先开口:“我是杨教授介绍来的,我叫叶凌宇。”
“你好。”阜秋伸出手握了握,“陈阜秋。”
“他说你也是‘走向未来’实验的?”
“对。”
“他说我有点失忆,我也记不得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了,我无家无业无钱,于是他推荐我来你这里工作,互相有个照应。”
“在我这里就是照顾宠物迎接客人,平时帮忙搬搬重物就行。你要是不嫌我这地方小,今天就住进来吧。”
“不会不会!就我这样的,有吃有住还求什么。”
“行。”阜秋起身去拿合同。
“这么简单?你不用再问点什么?”
“杨教授和我说过了,我没什么可问的。我这样的店,能干活就行还求什么。”阜秋拿他的话来回他,两个人也就不必再纠结什么。
屋子里有点热,叶凌宇拽了拽衣领,阜秋走过来,正巧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痣,正是在喉结下方二指处。
雁南惊呼出来:“阜秋姐!沈……”
阜秋攥紧了手里的合同:喃喃自语:“我看到了。”
她目光复杂地盯着这个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男子,恨不得能当面问问杨教授这个人究竟是谁。
转念一想,她又忍住了。她知道,杨教授不想说的事,问一千次他能找出一千种理由来让你信服,但就是没有你要的真正的答案。
这样也好,大家都带着各自的秘密生活在一起,互不相干、互不干涉,到分别的时候,谁也不会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