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懦弱,极度愤怒,极度服从。可笑的是,这居然就是我的一生。——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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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秋被绑住手强制跪在地上,坑坑洼洼的地面仿佛刀片,一寸一寸地削刻着她的膝盖。
初春乍暖还寒,虽有寒气从墙壁的缝隙里丝丝渗入,但强撑着姿势的阜秋的早已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不停地滑落,她舔舔干裂的嘴唇:“小哥……你们老大什么时候来?”
小哥瞪了她一眼:“安分点,等着。”
阜秋极尽可怜的眼神和语气来博取小哥的同情心:“我实在是……跪不住了……求求你让我起来站一会儿吧……”
“小哥,求求你……我没什么力气,跑不了的……”
“小哥……你好像我哥哥……”阜秋感觉背上的力道猛地一松。阜秋见这话有效,便添油加醋编起了自己悲惨的身世。
顶不住她软磨硬泡反复的情势攻击,小哥终于心软给她松绑,扶她站了起来。阜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终于看清楚了小哥的长相,是一张极温和极温和的脸,顺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失去了家园的绵羊,但他永远不该出现在这废弃工厂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客厅外终于传来些许骚动。
厅内冲进来几个手持木棍的彪形大汉,后面挤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一双黄眼珠圆溜溜地瞪着阜秋。这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个砸了她店抢走她狗的人。
“黄眼珠”呲着一口发黄的牙得意洋洋地看着着阜秋:“陈店长,好久不见啊。”
“是你?”新仇旧恨一齐涌上阜秋的心头,奈何她被小哥死死摁住跪在地上,挣脱不得,“你们老大呢?”
“我就是老大。”他蹲下来拍拍阜秋的肩膀,看她怀疑的眼神笑了笑,“哟,看来我还让你失望了。”
阜秋才不信他,像他这样看起来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下套?
“狗呢?!”阜秋现在更像一只狗,怒目圆睁,按耐着自己发痒的牙床。。
“黄眼珠”对她的面部恐吓不以为意:“狗嘛……等我们聊完自然就给你了。”
阜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聊什么?”
“黄眼珠”活动着手指,给阜秋展示自己手背上一排刚刚痊愈的牙印疤痕:“上次你的狗让我养了好久的伤,今天我得好好跟你算算账。”
阜秋还是想要套他的话:“我跟你没有话说,你们老大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这你不必知道。”头头撸起袖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只需要知道——”
啪——“黄眼珠”抬手扇了她一巴掌:“这是你的狗咬我的后果。”
啪——又一巴掌:“这是你上次踢我的后果。”
阜秋的小脸上立刻显出了红色的巴掌印,腮帮子火辣辣的疼。看他还想打,阜秋不甘示弱,趁他靠近时像疯狗一般咬他的手。
小哥呆在一旁,无辜的眼睛瞪得像小灯泡,一直等她咬完了,“黄眼珠”开始骂人,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她勒到怀里,拿一块布堵住她的嘴,哆哆嗦嗦地掏出绳子准备绑住她的手脚。
新伤复旧伤,上次H咬的伤才刚刚愈合,现在又被她又来补了两口。“黄眼珠”被咬急了,气不打一处来,朝她腹部踹去,正好打断了小哥给她上绑的动作:“哪里来的疯狗!”
阜秋倒下去,仍是不放弃地抬起头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嘴角沁着血,扯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快去打狂犬疫苗吧。”
“黄眼珠”看着她阴凉的笑容吓了一跳。下一秒,不知道他的手下附在耳边说了什么,所有的惊慌一瞬间在他脸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狼外婆般的笑容:“带进来。”
“轻点!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门口一片嘈杂,映入眼帘的是被五花大绑拖过来的三个人——冷筱君,?闵骁,上官致远。
筱君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看到这边阜秋被押着跪在地上嘴角都是血的样子心底一凉,赶紧安顿她的心情:“别管我们!我们没事!”
阜秋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担心他们还是担心自己,她不甘心自己等不到真正的幕后BOSS:“你这样先斩后奏,你们老大不会生气吗?”
“哦呵呵,这可用不着你管。你还是担心担心你们怎么活着出去吧。”“黄眼珠”掏出一把刀子,贴到她脖子上,附到她耳边不停地吹气,脸上的笑容油腻得恨不得甩飞出来,“小姑娘就该听话一点,你要是早早听我的,今天说不定你和你朋友就不会被绑在这里了。”
咚——阜秋用头狠狠地撞他的头,撞的头晕眼花,脖子蹭到刀刃,划出一道血口。
“该死的!”“黄眼珠”一懵,眼前有如天女散花,他挥刀插进她的胳膊,阜秋感觉一瞬间半个胳膊都不属于她了。
押着阜秋的小哥看到她衣服半襟都被染成了殷红,心疼地一搐,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手松开,疼得正无力可支的阜秋直接倒在了地上。血液汩汩而出,染红了衣服,也染红了满是尘土的地面,染出一片奇异的暗红。
“秋儿!”筱君远远地看到阜秋中刀倒在地上大惊失色,泪水夺眶而出,无奈两个大汉死死绑住她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色如花一般蔓延绽放。
“黄眼珠”丢开刀低声咒骂了一句,看到她倒在地上,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两颗黄眼珠里透露出的像极了恶魔在黑夜按耐不住的屠杀欲望。他冲上来扼住她,开始撕她的衣服。
小哥在旁看到这一幕,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一些不干净的画面冲进他的脑海。他有一个妹妹,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死因,遭受猥亵被杀……恶心与愤怒驱使他去捡起地上那把占满了鲜血和灰尘的刀。
一旁的三个人无奈地挣扎着,想要停止这一切,像是动作默片,一帧一帧地跳动,没有言语能够表达他们嘶吼的神态,最残忍的,不过是亲眼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却无能为力。门外突然响起的喧闹尖叫刺耳地为他们配着音。
阜秋被刺中的左胳膊疼得使不上力气反抗不得,恶心的大手不安分地乱摸,夹杂着血液生铁铜锈和劣质烟草的味道熏的她反胃。她不知道自己是疼哭的还是吓哭的,泪水汗水血水搅在一起,湿乎乎地缠在脸上,她觉得她要死了。
“不好了!警察来了!”一个喽啰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大喊。
噗——“黄眼珠”没设防,背后冷不丁被人捅了一刀。他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小哥慌张无措的表情:“阿康,你……”
阜秋趁他不注意,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踹向他的弱处,奋力一跃反被动为主动,将他踩在地上。阜秋浑身颤抖着,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头发与血水凌乱地黏在脸上,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所有的情感揉在那双清清亮亮的黑瞳仁里,化作一团浓浓的雾气笼罩其上。她恨,她怒,她绝望,她一把夺过阿康手中的刀,瞄准“黄眼珠”的心脏,举起了手中的刀。
“住手!”一道清亮的声音斩断了所有的喧嚣混乱,也叫住了阜秋快要落下的刀。
阜秋看着手里沾血的刀,一瞬间恍惚:她杀人了吗?是地狱使者来要她偿命了吗?
阳光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踏进了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会客厅,将荒凉的四壁映照的金碧辉煌。
“别动!别动!警察!”
一片阴影落下,她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带着鼠尾草香气的怀抱。
叮,叮,咚——她手里的刀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取走,落在地上有着沉重的响声。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抱起来的,只是身体温暖得仿佛阳光都灰溜溜地失去了温度。
“陈阜秋,我来晚了。”她疲惫地睁开眼睛,那张比阳光还灿烂的脸她很熟悉,是王颋。她一瞬间以为眼前这个温柔的男子是化形成王颋的白无常来索她的命。
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胳膊的疼痛猛地袭来,提醒她这一切的真实性。
眼前这个人,是真的……
王颋手上身上沾满了血,感受到怀里缩成一团的姑娘像小猫一样止不住的颤抖,更抱紧了些。
“黄眼珠”看到警察来了,一把拽过身边的阿康,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片架在他脖子上,眼神警告着在座各位:“你们都别过来!”
“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王颋万万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一招。他把阜秋抱到一旁安顿好,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别怕。”
“我有话想和他说。”“黄眼珠”看着阿康,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杀了我妹妹,以这样的方式!我太懦弱了……我在你手下这么久,居然从没想过为她报仇!”
“阿康!不要激怒他!”王颋担心“黄眼珠”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黄眼珠”摇摇头:“我养大了你,原来是一只白眼狼。”
“我一直没杀你,是我太懦弱,太听你的话了。”
阜秋拼尽力气站起来,用苍白的嘴唇以妹妹的语气呢喃:“阿康……哥哥……谢谢你……救我……”
阿康看着阜秋极尽挽留的眼神,声音颤抖,眼神里满是怜爱:“妹妹,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懦弱了。”说罢,他朝刀片上一撞,自刎而去,鲜血在地上砸出一片花海。
“阿康!”阜秋看着阿康离开时满足的笑容泪水夺眶而出,她嘶哑着喉咙,呼唤着认识了还不到一个小时的小哥。王颋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不想让她再看了。
“你让开……”阜秋捂住伤口,已经完全没有推开他的力气了,脚一软瘫在地上,她拽着王颋的裤脚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耳畔回荡着阿康扶她起来时候说的话:
“你是个无辜的人,但我只能听从头儿的命令看着你。”
“我的妹妹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像你这么高了吧……”
“她比我小三岁,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到今年算起来已经走了十二年了。”
“我问你个问题,一个人和杀了他妹妹的坏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坏人抚养他长大,他从没想过报仇,这个人……是不是不配做她哥哥……”
虽然她比阿康年纪大一点,但现在她已经把自己完全代入了阿康妹妹的角色,回答着再也不会有人听懂的答案:“不是的哥哥……你为什么要死呜呜呜……你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答案啊……”
“阿康!”“黄眼珠”扔下手里的刀片,警察迅速控制住了他,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阿康……我没有……我不想杀你的啊……”
王颋把哭晕过去的阜秋抱上担架,转头阴沉着脸朝“黄眼珠”走去。
“黄眼珠”蹦哒不动了,直呼腿软。
作为一名冷静的旁观者,王颋给他戴上手铐:“自己种下的因,纵使你抚养他长大,这个刑罚也不会结束,苦果还需自己来尝。”
“对了。”王颋回过头,明明是一张稚嫩的脸,此刻却气场阴沉地像是死神降临,“陈阜秋的脸,是你打的吗?”
“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过后,“黄眼珠”的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