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雷滚滚,道道闪电划破夜空,照的天地大白。
“陈阜秋,闭好眼睛,千万不要睁开,记住了吗?最后我再重申一遍,这是自愿参加的实验,你现在后悔退出还来得及。”一个白胡子教授在电脑前一边操作,一边对坐在仪器上的女子反复地叮嘱确认。
“我自愿。”叫陈阜秋的女子点点头,在仪器床上上躺了下来,深情淡漠的像是实验失败她也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陈阜秋被缓缓推进大仪器的内部,这个仪器像个时空穿梭机一样四四方方,周围密密麻麻地连了许多根线。随着仪器的缓缓运行,白胡子老头站了起来:“好,这是第一批第一例‘走向未来’人才工程实验临床试验,现在开始!感谢陈阜秋女士的志愿参与!”
一.
“嗡——嗡——”闹钟振动响起,她深吸一口气,厌烦地一掌拍在闹钟上。铃声并未停止,她伸个懒腰睁开了眼。
绿色的墙,原木的柜子……
不对!这是哪儿?我的卧室什么时候这么大了?那个床也小小,屋也小小的卧室呢?
她抱紧被子,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才看明白眼前的一切:高大的书柜,暗绿色的窗帘,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屋内。窗外花木扶疏,春意盎然。
“天哪!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屋子吗?”说着,她掐了自己一下:疼!这是真的!
“汪!狗大,你吵什么?还让不让狗睡了!”床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好像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说人话?”她一时难以消化这么多信息,抱紧被子结巴道。
黑狗一愣,蹭地爬起来,诧异地看着她,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狗大,你睡糊涂了还是我睡糊涂了?我是H啊!”名叫H的拉布拉多用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H?她这是在哪?
忽然她的头像针扎一样疼起来,随着一阵眩晕,她的意识深处渐渐现出一间小黑屋。四下望去目之所及皆为一片漆黑,从黑屋里缓缓走出一位女子,身着白色西装。她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是感受到她伸手,便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女子的手,随她进了这间小屋。小屋里隐隐约约点着一盏灯,她终于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杏眼淡眉,唇色淡红,面目和善,这张脸好眼熟——
和她自己长的好像!
雁南愣在原地,急忙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女子见怪不怪,声音像平静的冰湖,清冷孤寂,泛不起一点涟漪:“你好,陈雁南。我是28岁的你——陈阜秋。欢迎你来到未来。”
陈雁南?陈阜秋?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阜秋说她是“走向未来”人才工程实验的志愿者。参与者的意识经过仪器可以达到时空转换的效果,不同时期的意识共存,为以后更好地培养未来人才作试验。但是由于新工程刚刚启动,意识的时空转换并不能为人所控制,意识的出现形式也是未知的,所以需要志愿者定期上报实验结果来不断升级设备。
这样看来,她的实验结果是十年前的意识来到了现在。
陈阜秋还告诉她,她在26岁那年来到这个城市,并改名为陈阜秋。从今以后陈雁南这个名字不必再叫了。
“为什么改名啊?”雁南很疑惑。
“你只要记住你只叫陈阜秋就好。”阜秋并不想回答她。
她的眼睛中似是蒙上了一层雾,让雁南难以看透,她半知半解地应道:“好的……也就是说我们只是陈阜秋对吗?有人叫我们陈雁南就当不认识对吗?”
阜秋点头:“这个实验目前处于保密状态,还没有对外宣传,最好不要声张。”
“哦好……”
“行,就这样。等有机会慢慢给你介绍一下环境。”阜秋起身送她出门。
雁南还想问什么,无奈画面逐渐消散,面前重现一片光明。她甩了甩头,清醒过来。
“狗大,你怎么了?你怎么昏过去了?”H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昏过去了?
她揉揉太阳穴,抬头看了一眼手机日历——2028年。这是十二年后。
她梦寐以求的未来。
二.
雁南像旅游观光一样观察起了阜秋的卧室:卧室坐东朝西,分内外两间,内间主要是床和衣柜,外间西侧是作画养花的地方,北侧是阳台,阳台外有可以直达一楼和天台的楼梯。阳台与内间之间,看起来便是阜秋工作学习的地方。
H看着满屋子乱窜的主人,疑惑不已:“你干嘛呢?看风水呢!”
雁南乐了:“呦呵,你一只狗还知道风水这个词?”
H撇撇嘴:“瞧不起谁?我看电视上这么说的。”
参观完毕,雁南打算看看店里其他地方。“等等!”H咬住了她的裤脚,“你要这样出去?”
阜秋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哦哈哈对,我去换身衣服。”
雁南憧憬着穿上电视上大人们穿的那种大方得体又精致好看的衣服,满心欢喜地打开衣柜,却在打开的一瞬间失望透顶:她的衣柜里都是黑白色的正装!
她忍不住吐槽:“我说陈阜秋,你这是要去奔丧吗?哎哟我的天,连一件好看的大衣、裙子都没有吗?”
她只好拽了件衬衫,然后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此时在小黑屋里面的陈阜秋看着墙壁上投影出来的现实场景,听着雁南的吐槽,只觉得这小孩烦人极了。她拿起电话,对着话筒冷冷说道:“闭嘴。”
雁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我说你闭嘴。”阜秋对着话筒冷哼。
“哦。”雁南下意识地听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自己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让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
雁南找找停停,终于从压箱底的地方翻出来一条长裙,红葡萄酒一般的鲜红,衬得人肤白如雪,收腰、挂脖、裙摆剪裁大气,让她爱不释手。她换上长裙,在镜子前臭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H肚子饿得看不下去了,跳起来给她披上外套,推着她下楼了。
顺着楼梯走下来,阳光随着步伐一级一级地跳着,楼旁的绿植在东风中摇曳,一片新绿,露珠挂在枝丫荡着秋千,晶晶亮亮。
“店长,早上好。”冷不丁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雁南愣了一下,透过窗户往屋子里瞧,是一个坐在客厅一隅正择着菜的男生。
雁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打开门进屋:“早上好啊……你在干嘛呢?”
男生二十六七的样子,头发微卷,刘海三七分,脸部线条硬朗不失肉感,一双大眼睛让整张脸生动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奶乎乎的,是那种很阳光的小奶狗。他两眼瞪圆:“我在择菜做早饭啊……店长,你什么情况?”
“我怎么了!?”雁南看他的眼睛盈满惊讶,慌得差点把披着的衣服掀下来。
“我来这将近一年了,你头一回和我说这么多工作之外的话。”?闵骁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那有体温计,你要不要……”
雁南诧异地撇撇嘴,这未来的她难道是不说话吗?和我说话的时候不是挺正常的?难道……她仔细地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只因为那是“工作”!
雁南叹了口气走出客厅,穿过内门就是店内大厅。厅内是红白相间的地砖,莫兰迪色系的彩色涂鸦墙壁,门口挂着一排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风铃,微风吹过,叮叮当当如轻云流水,空灵悦耳。
雁南看到门旁酒吧台似的桌子和高脚凳,她坐上吧台旁的高脚凳,享受地转了一圈,看到后方一个巨大的室内玻璃房,屋内是草坪以及一些小房子小滑梯,看起来是动物乐园。她上前摸了摸玻璃墙,磨砂的手感,不禁让她惊呼道:“哇噻,这也太好看了吧!这一面都是玻璃嘛!不容易碎吗?”
好奇心被一些新奇玩意大大激起:“这个时代的窗户没有纱窗、防盗网?不怕蚊子?不怕小偷?”
“您好,本店所有玻璃都是特制有机混凝玻璃,窗户是单向玻璃和透明PET薄纱网。您若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向您推荐一下这家装修业务。”清朗亲切的男声打断了雁南的各种惊呼。声可辨人,仅仅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相貌清朗俊逸。
雁南转身望向来人,满意的点点头,果然不错:身材高挑匀称,留了一个奇怪的但是依然挡不住他英俊气质的发型。脸庞轮廓刚毅不失柔和,眉目之间自带八分亲和,二分硬气,一分不怒而威的肃然。
本应是一张严正的脸,现在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他感受到她聚集在头发上的目光,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都是?闵骁给我干的。”他定了定神,转而抱起胳膊打量了雁南半天:“店长?你这是闹哪一出?”
雁南拢了拢外套,干笑两声:“哈哈哈哈早上好啊。再见!”并保持着淡定而不失尴尬的笑容慌不择路地溜走。
“店长,你去盥洗室干嘛?我还没打扫。”
“啊,那个……我去洗个手!”
“你去宠物盥洗室洗手?”致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自己今天好像第一天见店长。
雁南顿住脚,悔不当初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嘴,然后溜回了客厅。致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咕囔两句:“真是稀奇。”
三.
雁南大有一种在演《无间道》的感觉。自己还是一个16岁的未成年人,去演十二年后的自己,怎么可能不露馅呢!真是不能再见熟人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吧。
雁南回了卧室,感到精疲力竭,扑通趴在H面前,欲哭无泪:“H!现在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请将我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
H看到她没有带食物并没有理睬他:“那你说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陈阜秋!是小时候的陈阜秋:陈雁南!”
“什么小时候!我从主人小时候就开始陪着她,她怎么可能是你这个傻子!”狗最认主,这狗又拗,让她见不到缝也插不了针。
雁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H啊,我真的是你主人小时候,就是过来帮她办点事,办那个叫什么来着?哎呀呀,我忘了!”雁南一急,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试验过来的。
“骗子!强盗!赶紧给我走开!把我主人还给我!不然我就咬死你!”说着H吠了两声。成年的拉布拉多,有着独属于大型犬的浑厚嗓音,叫两声都让人心里发慌,更别说面对面地朝着自己叫了。
“哎呀呀呀!哥你别这样啊!要不我和你说说我的兴趣爱好?我喜欢彩色,最爱的是莫兰迪色系!”雁南转着圈圈躲着H。
H吠一声:“废话!大厅里都能看见!”
“我喜欢狗!尤其是拉布拉多!”她谄笑着比划。
然而他并不领情,依旧追着她不罢休:“废话!要不她养我干嘛?”
连一只狗都这么会怼人!雁南简直要跪了:“还有!我喜欢水果蓝莓但是讨厌蓝莓味制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追我啊!我还、还喜欢苏轼梵高小撒!哎呀呀狗兄!啊啊啊大爷!祖宗!你千万别咬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H无视她冲出天际的求生欲:“你说的这些地球人都知道!”
“我想起来了!那那那个!我是,我是那个!‘走向未来’人才工程实验过来的!”在H飞奔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终于想起来那个实验的名字。H在半空中后腿收力没扑到雁南身上,张牙舞爪地扑落在她面前。雁南看着H锋利的爪子,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心里舒了口气,丰富的心理活动又开始了:“啧啧啧,得亏这爪子没落到身上,我还没打狂犬疫苗呢。哎?不知道阜秋姐这身体打没打?”
“也就是说,你现在就是从前的主人?”
“嗯对。哎?不对啊!你不是从小就一直陪着我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直没见过你?”
“骗你的。”H干笑两声。
雁南无语,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说人话?”
“有缘吧。”H摊摊手。
难道有缘的话你就说人话?没缘分就说狗话?雁南搓搓手:“你能多说两个字吗?狗兄,不用这么惜字如金,你刚刚怼我的时候话也没这么少啊……”
“我们有缘吧。”
“哎哟还真是多两个字,算了算了,我等着问那个自己吧……”雁南自言自语又停不下来了,“那个自己?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我平常都怎么叫你啊?”“H。”H的话语之精简,一时让雁南不知该回应什么是好。
H带她在二楼简单转了转,阜秋屋子旁边是一间客房,然后中间一个大厅,南侧三间并排着是她朋友的屋子。“最西边那个是冷筱君的屋子,她是美术老师,今天周末,她应该还在睡懒觉吧。中间那个是高深的屋子,她是服装设计师,现在……应该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做衣服。”冷筱君和高深是她从小的好闺蜜,真好奇现在是什么样子。
“狗大,早上好。”最东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黑框眼镜,齐耳短发,睡眼惺忪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盥洗室。“这是赵可,妇产科护士,好像挺忙的,平时我也见不大到。”雁南看着那个背影,又熟悉又陌生。
“等一下,你说人话别人会不会听到?”雁南很担心。H很自信:“不会,他们听起来就只是狗叫声。”
“你陪她多久了?你知道她的经历吗?”毕竟雁南小时候想来想去也没把开宠物店作为终极生活目标。
“我陪了她两年多了,我们俩一起在这家宠物店差不多有一年了。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在法院工作,不久之后她就不干了,开了这家宠物店。”
“法院?什么情况?”H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雁南接着不确定地问:“这家宠物店是我的?”
“算是吧。这家店借了一部分冷筱君和高深的钱,所以你是一边还欠款一边收房租。”
雁南的小脑袋瓜又打开了自由想象的天窗:收房租?我这么有钱?长大这么爽吗!我是不是该趁着这个好机会好好生活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