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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梅花落红染嫁衣

所谓“试婚格格”,就是由太后和皇后选出来的聪慧温和的宫女。她们会在真格格大婚之前被送往额驸府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宫向太后和皇后报告额驸的身体状况,性情、喜好、生活习惯以及家庭氛围等等。以保证真格格可以安心地嫁过去。

当真格格与额驸大婚后,“试婚格格”的下场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是以奴婢的身份随格格嫁给额驸做侍妾,但是身份依旧是奴婢,而且从此再不能与额驸同寝,更不能生儿育女。若是碰上心眼小爱吃醋的格格,“试婚格格”便会受到百般刁难,最终落得个羞辱致死的下场。

第二种是被太后和皇后留在宫中继续伺候人,但因为已失去贞洁,会处处受到其他宫女的排挤,最后或含屈而死,或被赶出宫去自生自灭。

而倘若试婚结束之后,格格对这个额驸不满意,取消这场婚姻,“试婚格格”的结局会更加悲惨……

???

每一个与格格年龄相仿的小宫女,都唯恐被选做“试婚格格”。

当宁妃娘娘告知花好,她将成为玉茹的“试婚格格”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已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而得知额驸竟是纳兰月朗时,她那颗破碎的心,又一片一片拼凑完整,且在心间生出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早在两年前,纳兰月朗便已郑重的承诺,此生定要娶花好为妻。可是,以他们悬殊的身份,那怎么可能?

花好虽身份卑微,心,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她宁愿一个人虚度韶华孤独终老,也绝不愿为人妾。

或许,唯有这样,她才能圆了与他成双的梦。哪怕,这个梦,注定只是刹那芳华……

???

自从得知自己被选为“试婚格格”,花好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一会儿痴痴的笑,一会儿又泪落如雨。

那些给她送膳食,送衣服,送首饰的宫女,也开始对她毕恭毕敬起来。她们是因着皇家的规矩,亦是因着可怜她。

要去纳兰学士府的那天清晨,花好早早地起来,在赏赐的那些衣服中挑出一身粉红色绣花旗装换上,对着铜陵认真梳妆。镜中的女子,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清丽脱俗。

女为悦己者容,花为知己者香。花好轻轻将一支桃花步摇插在淡粉色珠花玛瑙流苏旗头上,心里忽然涌出一丝喜悦。原来,自己也很好,是真的配得上俊雅如谪仙的纳兰月朗。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关上。房中的光线亮了几许,又重新暗下来。

铜镜中,缓缓映出一张娇艳欲滴的脸。花好连忙起身,转身,福身。

“格格吉祥。”看到一身玫红色华服的玉茹格格,花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觉得心跳如鼓,脸颊发烫。

“哎呀,跟我你就不必多礼了。”玉茹拉起花好,柔声道,“这两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的。”

“奴婢不敢。”花好说着,只觉心跳越来越快,脸颊越来越糖。而眼前的玉茹格格,亦是满面绯红。

“什么敢不敢的?你现在也是格格了。”玉茹格格说着,拉起花好的手,调皮的语调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其实,我偷偷跑过来,是有事想要求你帮忙的。”

“啊?”听到这位金枝玉叶居然要有求于自己,花好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虽然以前玉茹格格同花好闹着玩儿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此刻她眼中的认真,却凝得她透不过气来。

“求求你,不要真的和月朗在一起好不好?”玉茹格格小声地说着,脸上的红云越来越艳,眼神中有一丝委屈,又有一丝迷离,“试婚格格,是皇家的规矩,我们都无可奈何。可是,我真的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月朗。我,好喜欢他。”

“你很喜欢纳兰公子?”花好只觉自己的心被人生生剜去一半,疼得险些晕厥,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

“对啊,他的箫声,早日婉转着飘入我的心,我的梦。”玉茹格格轻声说着,眼中是花好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求求你,千万不要和月朗好,他是我的!谁也不许对他动心思!”

玉茹说完,似宣布所有权般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转身轻盈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房中熏香的烟气呛得人有些晕眩。花好瘫软地滑坐到地上,只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得心疼痛无比。是啊,那么美好的纳兰月朗,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喜欢?

或许,唯有金尊玉贵又倾国倾城的玉茹格格,才配得上那宛若仙人般的男子?可他,为何又要对自己这个卑微的小宫女一往情深……

???

正月十九,未时,太后派人将打扮妥帖的花好送往纳兰学士府。

当浅粉色的马车驶出皇宫的侧门时,灰白色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这是花好近三年来第一次走出那朱红色的高高宫墙,心中因这难得的自由而涌出一股股雀跃的小喷泉。她轻轻撩开车窗上的锦帘,将修长的手臂伸出车窗。

一朵洁白的玉花,翩翩然落到花好的掌心,缓缓化作一汪晶莹的水。丝丝凉意,透过掌心沁入心底。

花好静静凝望着掌心里的雪水,眼中亦染了水气。或许,她同纳兰月朗的缘,就如这雪花般,纯净无暇,却注定转瞬即逝吧……

浅粉色马车在漫天飞雪中驶入纳兰学士府的前院,纳兰学士一家已等候在此。

纳兰学士客气地笑着打赏了来送花好的两个太监和一个嬷嬷,三人领了赏便乐乐呵呵地回宫复命去了。

院中的雪越落越厚。

“好姑娘,累了吧?”

“一路辛苦了,去歇息吧。”

纳兰学士和福晋对花好客套地寒暄了两句,便领着月朗兄妹俩向后院走去。

望着纳兰月朗踏雪远去的修长身影,花好直感觉雪花一片接一片落在了心上。冰凉而疼痛。

她终于来到了他的府中。而那个朝思暮念的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冷漠?如此疏离……

???

花好披着淡粉色的大氅立于大雪中,两个身着浅红色衣衫的小丫鬟走到她面前。

“格格吉祥。奴婢们是奉额驸命来带您去梳妆的。”两个小丫鬟冲花好福了福身子,微笑着挽起她的胳膊,“请随奴婢来。”

两个小丫鬟挽着花好来到后院的一间客房里。刚走进房门,便有融融暖意扑面而来。

小丫鬟帮花好脱下落满雪的大氅,引着她走过一道帘幕,一套美丽华贵的凤冠霞帔闪着淡淡光彩芒映入眼帘。

如红牡丹花瓣般温柔的上好绸缎上,用各色丝线绣着龙凤呈祥和花好月圆的喜庆图案。

“这是额驸亲自为格格准备的,格格还可喜欢?”小丫鬟见花好眼中闪出盈盈泪光,有些慌乱地问。

“嗯,喜欢。”花好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用力地点头。

虽然身份卑微,但花好也曾如那些公主、郡主和千金小姐般,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嫁衣如火地与心爱的男子喜结连理,然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因为只是“试婚格格”,按规矩花好是不可以着红装的。但在她心里,今日便是自己与纳兰月朗的大喜日子。

花好精心用粉红色的绣花旗装和粉色珠花玛瑙流苏旗头将自己打扮得温婉动人。虽也娇艳欲滴,但却怎么看都不像新娘子。

小丫鬟拿起嫁衣,领着花好走入里间。帘幔环绕的暖房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木质浴盆,盆中装着温水。

烟雾袅袅的温水中,漂着许多花瓣,房间里弥漫着如夏日花园般温暖醉人的芬芳。

两个小丫鬟细心而温柔的为花好沐浴,更衣,梳妆。

花好不喜太艳丽的妆容,因此换好衣装盘好头发后,只让小丫鬟在自己脸上绝世粉黛。大婚,虽是该雍容华贵些,但她还是想将最真实的自己,交给心爱的男子。

梳妆完毕后,两个小丫鬟为花好披上同样绣着龙凤呈祥与花好月圆图案的红色带白毛领的大斗篷,引着她来到纳兰月朗住的月蕊轩。

不大却十分雅致的院里,几株梅树正迎着漫天飞雪,开得如火如荼。红色、粉色、白色与淡绿色的梅花,在片片玉花间显得分外美丽。

因为身上的凤冠霞帔有些重,加之心中满满的紧张与喜悦,花好故意将步子放得很慢。

当她缓缓经过开得正好的红梅树时,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过,片片红色的花瓣飘转着落到她如火的嫁衣上。那绣着龙凤呈祥与花好月圆的华丽红装仿佛被染上了梅花的红色,显得愈加明艳,愈加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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