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朝窗外望去,只见一袭白袍的身影,伴随着空气炸裂的巨响,出现在庭院中。
他是星灵宗的掌门下第一人,大师兄方培。
这方培,曾与苏鸿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方瞬,是非常亲密的师兄弟。
“方师兄,您怎么来了?”
苏鸿见是他,心中一惊,恭敬地问道。
这方培在苏鸿归宗时,也感受到了苏鸿体内灵元的驳杂,曾出言质疑苏鸿的失忆。
但因为化邪门开,天地秩序恐将失衡,就没有过多纠缠。
眼见半月已过,化邪门局势渐趋平稳,他这时又想起苏鸿的事情,于是来到药园,准备一探究竟。
方培面色冷峻,没有理会苏鸿的询问。轻轻点头,进入到了内室。
他深深地凝望苏鸿,待看得苏鸿头皮发麻,不知所措后,才出声说道:
“坐。”
“好……好。”
苏鸿冷汗直流,他不知为何,在方培的注视下,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他看了个透。
“师兄,您……您来有什么事么?”
“你可曾还存有对我的记忆?”
“没,没有了……”
苏鸿在方培的威压下,结结巴巴。
“嗯。不用紧张。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虽然方培话语温和,但是苏鸿周身的空气,却与方培所言相反,那种压迫感更甚于前,仿佛苏鸿接下来的答案,若是引起这方培的不满,方培可以瞬间将苏鸿捏死。
苏鸿感觉浑身的肌肉都紧缩了,呼吸也变得困难,他用力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回道:
“好。”
方培注视着苏鸿,说道:
“若能存一己之命,便要屠尽千万生灵,你可愿意?”
苏鸿心里惊愕,这什么脑残问题啊。
屠尽千万生灵,就是为了自己活命?他可没那么变态。
上天有好生之德,做人也要厚道。
苏鸿正想回答不愿意,但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这方培明显不怀好意而来,而且前面也曾怀疑自己未曾失忆,难道他猜到了我并不是方瞬?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今日前来故意试探?
苏鸿皱眉将目光看向方培,明显得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他于是说出了与自己内心所想,完全相反的话:
“愿……愿意。但能觅长生,纵使亿万生灵,变为炭土,又与我何干。”
方培听到苏鸿此言,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连日来虽然忙于化邪门战事,但并非完全没有关注苏鸿。
他听闻自己这个内心嗜杀、残暴,举止轻狂的师弟,忽然变得温顺有礼、举止儒雅,便觉得十分诧异。
虽然一个人的记忆丧失,但他的性格却不会因此大变。
而性格大变,灵元驳杂,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方瞬在夺舍瞒天宗族人时,发生了什么变故。
甚至有可能,那所谓“失忆”的方瞬,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方梧老祖,虽然名为方瞬的祖父,但却不如方培,对方瞬认识深刻。
毕竟多年来,失去了父母的方瞬,由他这个师兄带大。
而且当年方瞬肉体,被妖族吞掉之时,也是他这个师兄及时赶到,才堪堪救出方瞬的灵元。
至于那残缺的《夺舍述要》,更是自己从千妖洞中窃取。
日后星灵宗的传承,亦是靠着方瞬一人而已。所以,方培没有理由不谨慎。
“好。”
方培轻轻点头,周围的压力,也随着这点头渐渐放缓。苏鸿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他又押对了宝。
联想到方瞬在脑海世界里对抗天谴时,对他投来的怨毒目光。苏鸿愈发肯定,这个方瞬,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师兄……是这样的……”苏鸿吐了一口气,试探着说道。
“嗯?”方培看向苏鸿。
“这半个月来,受此失忆的折磨,让我对天道,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苏鸿结合这半个月来阅读《星灵备要》中的内容,继续说道:
“天地无情,不会偏爱任何的物种。
“凡人身体弱小,但繁殖力强,又多聪慧颖悟之人,他们善于团结,重视传承,所以在我们这个世界,能够与天生强大的灵族、妖族,鼎立为三。
“而妖族虽然肉身强大,寿命悠远,但修行路上,多有磨难。内部又多纷争,久远岁月以来,始终难成气候。
“每过千年,虽然化邪门开,有无数幻形妖修赶去,求得一次化邪的机会。然而我灵、凡二界,对其多有围剿。
“至于我们灵族,虽然天生与自然亲近,修行起来,进境迅速。但阻碍我们发展的,则是我族寿命短促,灵士稀少。
“这半个月来,我虽失忆,但却没有停止思考。
“我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现在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就是寿命,无尽的寿命!我希望摆脱天地对我族的诅咒,我要长生!”
说出“我要长生”四字时,苏鸿整个人已再没有了之前在方培压迫之下的萎靡,眼神中的光焰,让方培为之一惊。
“至于谁阻我长生,那我便让谁,化为枯骨。”
苏鸿流露出凶狠的神色,仿佛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屠夫。
他的前世,连杀死个虫子,都觉得残忍,但是眼前面对方培,这个举手间就可以捏死自己的人。
他刻意扮出凶狠的样子,要想瞒天过海,必先骗过自己!
“好。”方培注视苏鸿良久,缓缓地说出这个字。
“随我去观星峰。”
方培起身,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
“是。”
苏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跟随对方出了内室。
……
观星峰乃星灵宗最为重要的地方,此处有塔,名星灵塔。
塔内不仅保存有星灵宗历代掌门的修行书卷,还因其万仞之高,能够接触、引动更多星光,增益星灵宗族人的修行,而被星灵宗上下视为圣地。
须知,在这天海大陆的瑱西域,星灵宗作为五大灵界家族之一,屹立万年不倒,其积蓄之深,绝非等闲。
据说,这星灵塔,有九层,越往上,改变的时间越大,对修行者的增益,也越强。
灵界寿命短促,修为有得者,寿不过千年,而这,仅仅相当于妖界普通小妖的寿命而已。
因此五大灵界家族,都会有可以引动时间变化的玄灵界。界内三秋,界外一日。
这样便可缩短修行所耗光阴,便可弥补天生的缺陷。
苏鸿从《星灵备要》中,已经对这观星峰上的星灵塔有所了解。
此时借助方培的手段,跟随在他蔚蓝的星光中,御风而行,不禁有些恐高。
他就算前世是现代人,坐过数不清多少次的飞机。但是当自己真的在空中,没有任何安全保护,他还是很害怕的。
不过他向来适应性强,在星光中摇晃了一会,苏鸿就适应了这种颠簸。转而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方培身上。
这方培虽说是带他去观星峰,可根据他行进的方向来看,分明是偏了。
苏鸿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方培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