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月的调养,君懿的身子已然无碍,因着上次不明不白的事,她本想先寻个由头多留那位神医在宫里几日,问清了前因后果再决定此人还该不该活,岂料在她还未开口时就先得知,综音被赏了财物早早送出了宫去,再去打问却是音讯毫无,此人来也一瞬,去也一瞬,真真是神秘难测。
综音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如重重疑雾缭绕在君懿心头,她相信综音定会与她再见,只是被动的等待多少让她有些不安焦躁。
君懿伏于案前,提笔在素纸附了几字,“安好,勿念。”落名白宁致。
她将纸条卷起放于信鸽上的轻巧竹筒中,手抱信鸽缓缓移至庭院。
“皇姐的信鸽飞去何处?”
君懿放出信鸽寻声看清来人,淡淡回了句:
“掌中花容与那处。”继而她接着说,“我染了瘟疫,求医贴的告示,想必他也是看见了,不想他忧心便报了个平安。”
君淮有些酸言酸语:“皇姐倒是到了何时都不忘宫外的那个人。”
“你说的这话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君淮看了她一眼,心绪暗涌,话到嘴边只化作声叹息:“皇姐身体初愈别在外吹凉风了,我们进屋吧。”
君懿皱着眉,避开君淮伸过来扶她得手:“我不想进去。”
不知何时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少年了,这种感觉不好,就像是你牵着风筝的线将要断开,可是劲风的扰动,使风筝逗留在天边,若停留的太久终会离开,不过风筝离了线下场只能是凋落,被树枝刮破了纸糊的羽翼最后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她盼着君淮能聪明些,做好这手中的风筝。
“咦,哪里来的鸽子?”熏风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鸽子,瞅了瞅挺肥,就要带去厨房拔毛下锅,却瞅见它脚上有个小小竹筒,取出一看落名是白宁致,猜想应是给容与的,就连鸽带信的都拿去交给了他。
容与展开信条,细细捻读后,似有煦风拂过眉心,多日绕浮的愁苦就此消散,唇间笑意难掩。
“我要去找赫连,你不用跟来了。”容与站起身刚向外迈了两步又转回头叮嘱道,“你去找个笼子把它好好养着,可别动歪心思。”
熏风撇撇嘴:“奥。”
此刻梓南阁一间雅室内,赫连慵散的靠在一把背椅上,面具掩面半幅,只露似笑非笑薄情唇。
“赫连,我有一事相求。”容与端正衣襟坐在他的右侧。
“奥,何事竟能让你向我开口求助?”
“我知晓赫连你暗自藏有熊罴之力,所以我想请你将我送入皇宫。”
“你去皇宫做什么?”赫连纳闷。
“去探望一位思念甚久的友人。”
赫连不语,为自己斟了杯酒,浅酌一口,才笑着说:“我为人最是仗义,兄弟的要求自然要尽心竭力的办成,明夜戌时,你到宵林酒馆等着会有人来带你进宫。”
容与笑:“多谢。”
日换影移,此夜多辰星。
容与依言等在宵林酒馆的门口,这个时辰酒馆内已然人影寂寥,两盏八角玲珑红灯伶仃的垂挂在两侧。
在街角的暗处有一个人正徐徐迎面向他走来,往近了看此人俨然宫中太监打扮,左右两手提了五六个大小不一的锦盒。
这人先对着容与开了口:“您就是容公子吧,请先随我进去吧。”
容与跟着他进去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礼盒俯身在掌柜的耳边言语几句,掌柜明白似的点点头,转而笑迎迎的招呼容与:
“请您到后室更换服饰。”
“劳烦您了。”容与颔首。
“不敢当,容公子请吧。”
片刻后容与换了身太监服侍出来,那个小太监递给他三个锦盒,嘱托了几句,二人就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容与成功蒙混过去侍卫进了宫。
“您要寻的人他在何处?”
“毓湘宫。”
此人知晓了要到何处去,便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在前引路。
绕过九曲长廊到了一处阖紧了的大门处,上悬一块绯色牌匾赫然刻有毓湘宫三个金字。
“奴才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容与道了谢,把锦盒递还给他,眼见他弓着腰踏着迅疾的碎步隐于夜色。
“叩叩叩。”容与抓住铜环阖着门轻敲。
不久来了人把门拉开一个缝隙,探出头来瞧,看清门口的人时,蓦然一惊,道:“容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容与看见开门的人眼熟,想起了她是君懿的一名贴身婢女,好似叫衿匀来着,于是缓缓开口:“此事说来话长,长公主可还安好,我是专程来寻她的,还容女官带我去见见长公主。”
“好,容公子跟奴婢来。”衿匀敞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万千情思都化作一声:“宁致。”
“容与你竟然真的赴约而来,我还想着过段日子出宫去找你呢。”君懿面露喜色,拉着他刚坐下,就急切的问着,“对了你是如何进的宫,若无令牌私自进出皇宫是会被治罪的,重则会被杀头,你知不知道。”
看到眼前人如此忧心他,容与心头有暖流划过,他勾唇浅笑:“我知道,可我不怕。听闻你出了事我已是心急如焚,后收到你的用信鸽带来的报平安的信虽是有了些宽慰,可终究还是对你放心不下,我这么冒然进宫你不会怪我吧?”
“容与你说什么呢,我能有你这么个披心相付的朋友,怕是把上辈子积攒的福气都用上了。”
容与嘴角轻扬,浩瀚明眸点点温柔似繁星:“你一开口就捡好听的说,我是个软耳根,一听这话心里便不由得高兴。”
君懿也笑,刚要开口之际,却被火急火燎跑入殿内的矜匀打住。
“长公主不好了,皇后娘娘,还有绡妃浩浩荡荡的到了门口,绡妃说是,说是您,您……”矜匀磕磕巴巴的‘您’了半晌,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君懿颦眉,催促着:“别吞吞吐吐的,她说了什么?”
衿匀一咬牙将那不堪入耳的话挑拣着说了出来:“她说您在宫里私会来路不明的男子。”
闻言君懿一张俏脸瞬间沉了下来,冷笑道:
“呵,所以她们是想来本宫这儿拿人,之后问罪于本宫了!”
“殿下快想想办法啊,该将容公子如何安置。”矜匀已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闷头转向。
“既然都来了,自然该让她们见见人,不然显得本宫不尊敬几位娘娘。”君懿面色恢复如初,说此话时嘴角还泛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衿匀却是目瞪口呆:“殿下您说什么呢,若真是被她们知道了容公子的存在,您女儿家的清誉可就都毁了。”
“皇后娘娘,绡妃娘娘到。”门外骤然响起一声公鸭嗓的通报,惊煞了容与和矜匀。
容与心下不禁懊恼自己给君懿招致来了祸端。
“快,她们就要进来了,这您该躲哪啊。”矜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慌乱中目光锁定了紫檀木柜,朝容与喊:“这地好,能藏的下人。”
君懿一把拉住要进柜中的容与,淡然自若道:“无需躲藏,你就扮作我宫内的太监小容子,到时看我眼色行事即可。”
此刻皇后和绡妃已经踏入了门内。
“儿臣参见母后。”君懿微微颔首。
绡妃俯身:“臣妾拜见长公主。”
君懿连个斜眼都不瞧她,只是对着司马姚故作疑惑的询问:“此时已夜入三更,母后携绡妃前来毓湘宫不知所谓何事?”
“本宫听人传言你这儿晚间的时候来了位陌客,且是个男子,却堂而皇之的进了你的寝室,你是堂堂长公主,何其尊贵,怎能让这等杂言坏了名誉,为证你清白,本宫便同两位娘娘前来看看。”司马姚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咋一听还以为是当母后的关心女儿呢。
君懿眉头一皱,有些愤愤然:“究竟是何人如此诋毁皇儿,母后您可定要细细查证还我清白。”
司马姚递给君懿一个安心的眼神,柔声安抚道:“你只管放心,母后自是不会让你平白蒙了冤,受了委屈。”
“嗯。”君懿看似乖巧的点点头。
司马姚:“长公主殿内的物件金贵,寻人时手脚要轻。”
“诺。”
君懿三人静坐着,屋里一时只有宫女太监们寻人时发出的窸窣声。
绡妃暗下瞄了眼一脸定平的君懿,心道:哼,你就装吧,一会儿搜出了人,看你还能不能这么镇定。
君懿莞尔一笑:“茶凉了,小容子去添壶新的来。”
容与知晓是在唤他,低着头端起茶盏,要脱身之际却被叫住了:
“这个小太监面生的很啊。”
君懿抬眼看向她,刹那间冷意翩飞:“宫中奴才多于在庾之粟粒,绡妃又怎么能个个都眼熟,再者绡妃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从不入我毓湘宫,今晚一来就凑上波风浪事,绡妃娘娘还真会挑日子啊。”
“长公主此话何意?”绡妃冷声。
“就是字面浅薄之意,绡妃娘娘连这也听不明白,莫不是这儿混沌了。”君懿指指脑袋,隐含讽刺之意。
“你!”绡妃气节,开始向司马姚掰扯是非,“皇后娘娘您瞧这个小太监生有宸宁之貌,俨然一个玉面郎君,实在是个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太监,亦或他根本就不是个太监!”
“确实不比寻常太监。”。
绡妃继续恶狠狠的说:“依臣妾看理应验他的身,不然难堵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