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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抽血室里,苏安浅望着窗外发呆,顾明深打量着话比自己还少的人儿,有几分纠结,等了一会,见苏安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丁点和他说话的意思都没有,这让顾明深不由生了几分挫败感,想着自己竟跟个小姑娘斗气,自觉十分好笑,最后忍不住探身过去,“你在看什么?”

苏安浅回过头,看见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眨了眨圆杏般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随之律动,顾明深觉得煞是好看。苏安浅却因他的靠近,身体往后挪了挪,淡淡道:“没看什么。”

顾明深察觉她的抗拒,眼神暗了暗,随即假装不知地转开话题:“说了老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呢?苏安浅,安浅是哪两个啊?”

苏安浅看了他一眼,未曾多想,直接拉起他的左手掌,低下头,边说边用手指在他的手掌上写了起来:“安是‘安然无恙’的‘安’,浅是‘缥缈红妆照浅溪的’的‘浅’”嫩白如葱的手指划过顾明浅的皮肤,异常的痒意如一股强电流过他全身,让他的心口不由一颤,未等苏安浅写完,便直接缩回五指,直接握住那根手指。

苏安浅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顾明深。顾明深如触电般放开,尴尬解释道:“抱歉,我怕痒。”苏安浅听言,收回了目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沉默一会道:“你可以叫我安浅。”

顾明深平复了一会,听到苏安浅这样说,不假思索点点头,随即喊了出口:“安浅!”

苏安浅疑惑看着他:“嗯?”

顾明深本来也就是随口一叫,现下被人家看得尴尬,只好掩饰地提问道:“你是宁都大学的学生?宁都大学可是南方最有名的大学,你在那里学习,成绩应该不错吧?”

苏安浅向来不习惯和陌生人交流,面对顾明深的“热情”,想着这人不仅送她来医院,还愿意为自己母亲献血,算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自己断不能再冷冰冰对人,只会强迫自己变得热情起来:“是的,那里的学风不错,老师也很好。那你呢?你是学校的老师?我怎么没见过你?”

顾明深见小姑娘一溜烟抛出这么多的问题,心里不由又开心起来,摇摇头,笑道:“我不是老师。”

苏安浅闻言疑惑地盯着他,不是老师,看样子也不想学生呀,那有他这么老成的大学生?

像是看破苏安浅的疑惑一样,顾明深嘴角一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解释道:“我也是在宁都毕业的,今天是代表校友参加学校的校董会,学校不是要建新的礼堂了吗?”

苏安浅想了想,确实听许嘉讲过,学校建新礼堂的事。

顾明深看了看只流满半袋的血包,随即靠在椅子上,歪着头问道:“既然你是宛若姐的女儿,为什么小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呢?”他十六岁才出国,在此之前,因苏安颜的关系,他倒也去苏家小住过,可一次都没有见过苏安颜,这真是奇怪了。

苏安浅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淡淡看了他一眼,无悲无喜道:“我五岁前都寄养在姨母家,你没有见过也很正常。”

顾明深还想问点什么,苏安浅的手机响了起来,苏安浅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眼神瞬时全暗了下来,顾明深瞟了一眼苏安浅的手机,上面显示:“徐淮”。嗯,男生的名字,该不会是这小姑娘的男朋友吧?这会儿不接,莫不是因长辈在害羞了,顾明深真觉得苏安浅这个孩子挺容易害羞的,不由体贴道:“我先出去?有长辈在,确实是不方便。”

苏安浅听到他的话,闪过一瞬的愕然,见顾明深起身,准备拿起血袋往外挪,脸色不由冷了几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喊了一句:“你坐下,没必要!”

顾明深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顺言重新坐了回去。苏安浅见手机响个不停,心里越发烦躁,接通电话,传来徐淮焦急的声音:“阿浅,你在哪里?许嘉说你不在宿舍,我找遍了体育馆都看不到你,你.......”

苏安浅不等那头说完,直截了当道:“徐淮,我们分手吧!我回云城了,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就这样。”苏安浅挂了电话,想了想又直接拉黑了徐淮的号码,删掉了他的社交号。做完一切,苏安浅又恢复成无悲无喜的神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顾明深被苏安浅一连串的动作再次惊到,他上一秒还觉得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好吧,他承认看错了,这姑娘如此杀伐果断,倒比商场上某些扭扭捏捏的小人来得干脆利落。

顾明深又不由好奇起他们分手的理由,“咳咳,那个,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嗯!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作为长辈有必要关心晚辈。”

苏安浅看了看一脸探究的顾明深,不明白他的好奇心从何而来,淡淡的抛下四个字便不再理他,径直闭目养神。

顾明深竟觉得她说的四个字如块大石头丢进自己的心湖荡起一层层的涟漪,“移情别恋?”明深好想再问一句:“是他移情别恋,还是你见我思迁呢。”顾明深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连忙往旁边挪了挪,心道:“明明只是一个丫头片子,我怎么会?一定是幻觉!”顾明深一边提醒自己要清醒点,一边又忍不住朝旁边的人儿望去。

苏安浅觉得仿佛有一束犀利的光想要穿透自己的灵魂,心头一紧,猛地睁开眼,才发现那束光正来自身旁男子深不见底的眼眸。顾明深正用一种晦涩难懂的目光凝视着她,苏安浅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他们之间,说熟吧,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只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说不熟,自家姐姐却喊他作“舅舅”.....想了老半天,苏安浅都没弄清楚他们的关系,算了就当半生不熟吧。这样想着,苏安浅又重新闭上眼。倒也没听到他再出声,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变得诡异的安静。

直到护士过来拔针头,苏安浅才偷偷的松了口气,十分恭敬地向他道谢,并劝他离开。可顾明深却是听都没听完就拒绝了,他给的理由很充分,说什么苏安浅的脚是因他受的伤,他不能一走了之,唐宛若现在生死未卜,他更是不能置之不理,见死不救。

苏安浅被顾明深说得一愣一愣,觉得非常有道理,最后只能让他跟着。或许是后知后觉,回去的时候,无论顾明深好说歹说,苏安浅都坚决不让他扶着回去。于是医院里便出现这样的一幕:一个清秀的女孩一瘸一拐地倚着墙慢吞吞地走着,身后紧跟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伸开两只手形成一个半圆围在女孩身后,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女孩明明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但嘴角却露出几许连她都未曾发觉的暖暖笑意。

等两人回到手术室的走廊,只见一个内着西服,外套白衣大褂的中年医生正在对苏安颜说些什么,他看到顾明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朝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苏安浅见状,连忙问“姐,刚刚医生怎么说?”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站着的顾明深,神色莫名道:“妈咪现在情况很稳定,幸好你回来的及时,不然……”苏安颜又想起唐宛若躺在房里,手腕鲜血直流,满地血色的情景。若不是自己刚好回家,刚好打开她的房门,后果真的不是苏安颜现在可承受的。此时此刻,她不再是商场上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只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母亲的无助小孩。

苏安颜回想起那个男人无情的嘴脸,心里的恐惧瞬间转化成对他的憎恨。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纵使自己身上是流淌着他的血。母亲到今时今天所承受的痛苦,她将会一分一分地还给他!

苏安浅看到苏安颜异常愤怒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迫不及待得地问出心中的疑惑“姐,妈咪为什么会自杀?”

“妈咪她……”顾明深看苏安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们有些话不便在自己面前说,于是打断道:“安浅,你先不要着急,你脚受伤了,安颜又怀有身孕,你们先坐下来,好好说,快六点了,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顾明深说完,小心翼翼地扶苏安浅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朝苏安颜点头示意一下便离开了。

苏安颜叹了口气,在苏安浅身旁坐了下来,将家里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苏安浅听完,不可置信地握紧她的双臂,倒吸一口气道:“你说妈咪亲眼看到爸爸出轨.....才自杀的!?”

苏安颜望着天真的妹妹,无比肯定地点点头,她知道这很残忍却又不得不说:“我也看到了,那女人是严菊清,他的秘书。”

苏安浅放开了她,晦暗无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说的,是严姨?”那个小时候常常买棉花糖给她吃的阿姨。

苏安颜神色冷冽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对,就是她!没想到吧。还有她早在五年前,给苏成,我们的好父亲生了一个私生子。准确的说,妈咪是去见了那个孩子才自杀的”

苏安颜只觉得自己正被一团团的不明黑雾包围着,即使她多么疯狂的奔跑,也会逃脱不了那充斥着死亡般腐烂气息的黑雾。难道她们只能任由那恐怖到令人做呕的黑暗慢慢被将自己吞噬?

苏安浅只觉得天崩地裂,许久以前的记忆不断浮现。在记忆里,甚少有时间陪自己,没有一年的生日,他会在,没有一次的家长会,他有来参加过。以至于连他的笑脸都是稀疏难见的。

苏安浅以为他们这跟其他的父女是一样。后来慢慢长大了,才从唐宛若时不时流露出的悲伤里懂得:苏成对这几个流淌着他血液的“女儿”都有着由心而外的厌恶。因为无论她们有多努力,终究永远都不会成为他苏成的继承人。可惜,唐宛若终其一生都未能生下一个男孩。是因为无奈和痛苦,所以她死都要选择这种极度痛苦的方式吗?差一点,她就要以这种极端且懦弱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妈咪,她到底有多难熬,最终才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苏安浅头疼只能抱紧自己的头,紧缩在地上,嘴里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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