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我最不愿意呆的地方是哪里,年轻时候的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家。因为回家就意味着要面对的父亲和母亲无休止的争吵。每每如此,我总要关上房门带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任由高音在耳边回旋,只有这样,我才听不到他们的争吵,听不到父亲的谩骂和哭泣,也听不到自己哭泣,我愤怒,愤怒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家庭,会有这样的父母,我自卑,自卑自己的没用,总也逃脱不了这个家。
时间会让人成长,也总会让人习惯,渐渐的习惯父母吵架,渐渐习惯父亲每每的哭泣,渐渐习惯一个人,渐渐习惯隐藏心事,渐渐习惯像父亲一样哭泣,年轻时候的听到父亲哭泣,下意识就想捂耳朵撞墙拿刀抹脖子,确实挺荒唐可笑的吧,可是当时对于一个不喑世事的小女孩来说,看到自己的父亲蹲坐在厨房的地板上把头埋进双腿间哭泣是多么痛苦,谁不想自己的父亲是个在任何困难面前都能独当一面盖世英雄。当一个人看着自己相信的美好赤裸裸的破碎时,大部分会一个人溃不成军。
18岁选择一个人在异地读书,每天穿梭于寝室操场自习室图书馆,在这个不断进步的社会中,竞争无处不在,压力无处不在,我痛恨自己的碌碌无为,平庸无奇,也曾深夜买醉,酒瓶砸向地面的那一刻,眼泪也砸向了地面,那一刻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个瘦小的男人,如若不是承受太多生活的压力,如何会去喋喋不休的争吵,如若不是承受太多不被理解的委屈,如何会放弃一刻尊严埋头痛哭。有时候越清醒却思考不明白的东西,在不清醒的时候反而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个对自己妻儿不讲理的男人,会给自己妻儿盖上深夜滑落的被子;那个骂起来脏话连篇的男人,会教育自己的子女好好学习,用一点点积累的血汗交付那昂贵的学费;那个看起来黑黑脏脏的男人,会给子女洗干净的衣服,做干净营养的饭菜;那个会躲在角落嚎啕大哭的男人,会在我哭泣说害怕的时候轻拍着安慰我,“别哭,爸爸在,天塌下来有我挡,怕什么。”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曾经都瞧不起过的父亲,那一句“别哭,爸爸在,天塌下来有我挡,怕什么。”却成了我内心深处最温柔的光。在我考试失利心情烦闷时,在我办砸重要任务垂头懊恼时,在我被朋友背后捅刀彻夜难眠时,这束光慢慢驱散我心中的阴霾与黑暗,帮助我渡过难关。
寒假回了趟家,父亲还是黑黑瘦瘦小小的,可是白发却越多了,笑起来也依旧是一脸皱纹,可是笑容却越多了,父亲依旧会用脏话骂人,可是音量却小了许多,丝毫不变的依旧是父亲的哭声,断断续续。变得是自己的心态,我不再去埋怨父亲,更多的是痛苦与心疼,听到父亲哭泣,我便会忍不住流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我的父亲他承受了有些人一辈子也熬不过去的苦,如果哭泣能让父亲好受些的话,我宁愿父亲多哭几场。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灵的话,我宁愿用自己三十年的生命去换取父亲健康长寿,百岁无忧。
我们要记得,我们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容易的,我们能顺利长大更是不容易的,不要总想着父母欠了你什么,他们不欠你的,他们从生下你就不欠你什么。如果非要说欠了什么,便是父亲欠了我一顿毒打,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的混账,让父亲一个人默默承受这过重的艰辛。这一生最难说出口的不是我爱你,和我在一起,而是对不起,谢谢你。“爸爸,对不起,爸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