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白煜将桌上的酒杯碰掉地上,摔得粉碎。
房间里安静无比,谁都看出来白煜的神情不对。萧墨研忙拉住他的胳膊,想让他冷静些。
王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或者那句话刺激了白煜。就这么坐着,白煜满怀伤感的道:
“于师兄剩下的两颗玉清散,曾经都给了我。”
这句话很沉重,在场每个人心里都是一震。他站起,木然的捧起一坛酒,出了门。
萧墨研和苏妙晴想追过去,王淼则是对他们摆了摆手。
“让他去吧,别去打扰他了。”
萧墨研两人这才忧心的坐下。经过这样的事,谁都吃不下了。
王淼也放下酒杯,低头不语。
在昆仑山的剑冢,夜色下,显得肃穆祥和。映着月光,他找到了于兆葬身的地方。
那是柄斜插在地里的巨剑石刻,没有墓碑。在石刻上写着玉清真人几个字。
很朴素,谁能想到,这是昆仑山长老的魂归之所?
他放下酒坛,坐在了地上。就这么直直的望着那石刻。回想起于兆的音容,倒是有些无奈。
对于这位师兄,印象里竟然搜寻不到那份慈祥。所能想到的,只有他最后离去时候的苍凉。
他四下望望,先到了一碗酒,走到曲烨的坟前。将酒倒在地上。
“你好好安息吧,我一定会保住这天下苍生。今天就让我好好陪陪于兆师兄吧。”
他显得很安静,就坐在那新刻好的石刻前。新倒了碗酒,放在地上。
“于师兄,师弟我来陪你喝酒了。”
说罢,捧起酒坛,仰头便喝。那酒有些苦涩,更多的是心里的滋味吧。
等放下酒坛,苦笑一声。
“于师兄,你怎么把剩下的两颗玉清散都给我了?你为什么自己不留下一颗呢?”
回答他的只有冬夜里的凉风。
“要是你能留下一颗,在九阳城外,你就不会死了。要是我没服下你托玉明师兄给我的那颗,你或许也不会死。”
就是这般的说着,到了此刻,才知晓,那玉清散的价值。方才明白,原来于兆师兄对他一直都很好。
两颗玉清散,那是何等的不敢回忆?想着,又捧起酒坛,大口大口的喝着。
都说酒能解忧,怎得越喝越难受?甚至想大声的哭出来,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就是咫尺距离,却已经阴阳相隔。面前的酒碗里,酒还是满的。可能于师兄根本就没喝。
能请于师兄喝一次酒,已然成了奢望。他后悔,为何没去问玉清散的来历。
早知这般珍贵,他不会心安理得的收下。更不会对于师兄的好意,没有该有的感恩。
一遍遍的捧起酒坛,想缓和心里的苦闷悔恨。直到喝干了酒坛里最后的一滴酒。
“于师兄,师弟我错了。说实话。之前你可能是我在昆仑山上关系最不好的师兄了。
你为什么非要隐藏着呢?我不敢和你接触,我真害怕,害怕你再刺我一剑。未曾想过,原来你对我这般好。”
他平静片刻。
“今天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了。我不知道阿丁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我能不能扛得住。
要是我扛不住,恐怕最后尸身也埋不进剑冢。不能来陪你老人家,你别在意。”
凉风吹过,他抖了抖。现在的身体,恐怕真是扛不住吧。
夜色很安静,漫天繁星。他扶着大酒坛,有些颓废,终于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中,一个身影缓缓走来。白煜瞪大眼睛,分明看到的是于兆师兄。
他知道这是在梦里。梦里的于兆师兄很慈祥,但没有微笑。略有严肃的拉起白煜,道:
“你说你扛不住阿丁?”
白煜木然的看着他,轻轻点头。
“这不是你应该说得话。扛不住也要扛。你要是扛不住,谁能扛得住封天印?
你是昆仑山的师叔,于兆的师弟。我于兆一生从未惧怕过,从未退缩过,更从未失去过希望。
你必须振作起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丢了希望。否则,你对不起天下人。”
似乎是个幻影而已,偏偏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于兆仍然说着。
“我的死,死得其所。不用找到谁是杀人凶手,应该做的,是找到对抗封天印的办法。
只有打败阿丁,才能换来太平。到时候,你再来我的坟前陪我喝酒。而不是现在这般颓废,我是看不惯。你听懂了吗?”
白煜看着他,眼里渐渐多了丝丝坚毅。这次他重重点头,攥紧了拳头。
于兆造就的影像化作漫天流萤,灿烂夺目。
等他醒来的时候,浑身轻松。站起身子,发觉许久萦绕的伤痛竟然消失了。
晴空之下,白煜对着石刻躬身行礼。
“于兆师兄,你的话我都记住了。不会丢了希望,不打败阿丁,我没脸见你。”
他御剑而去,青白色道袍猎猎作响。终于明白,再强大的力量,也敌不过一颗强大的心。
天墉城门口,萧墨研和苏妙晴焦急的等待着。当她们看见白煜御剑飞来的时候,那般意气风发。
猜不透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总之只要白煜平安无事,就放心了。
她们跑上前,想说几句关心的话,却都说不出了。白煜只是笑笑,抚了抚两人的脸颊。就进了大门。
在他的家里,一如之前,很安静。从萧墨研她们那里得知,戴临风和问儿早早回阆风巅了。
何森跟着王淼,到现在还没回来。白煜叹道:
“昨天怪我了,这顿酒我一定给他们补上。”
萧墨研轻声道:
“玉清真人死了?”
白煜身子一动,伤感袭来。萧墨研赶忙不问了,苏妙晴岔开话题道:
“你的衣服这么脏,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白煜不想去谈于兆,脱下外衣,递给了苏妙晴。苏妙晴拉着萧墨研跑开了。
大院子里,虽是春天,仍不免寒冷。他进了房间,找出了那件换洗的青白道袍。
刚出门就看见了何森,何森走到他面前,笑道:
“白师叔气色不错。”
“恩。昨天的事情见笑了。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再请你们喝一次。”
何森摆手道:
“说得哪里话?毕竟玉清...哦,我听说阿兰姑娘和甘浩泽的孩子掉了?”
白煜点头,请何森坐下。
“都是定数。王师兄之前算过,阿兰和甘浩泽的孩子本就留不住。不过这件事对阿兰姑娘的打击不小。
之前我劝过她,没用。想不到问儿姑娘一来,就好了。”
“阿兰,阿丁。他们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白煜愣了下,他不知道何森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想想,何森现在是自己人,许多事情不该瞒着他了。遂道:
“阿丁是阿兰的亲哥哥。”
何森满是惊诧,道:
“竟然是这种关系。那既然是这种关系,怎么阿兰嫁给了甘浩泽?难道掌门他们没反对?”
本来这个话题白煜不想说,可对何森很是信任。才将阿兰用了十年阳寿换回问儿性命的事情说了。
何森更是惊讶,感慨道:
“想不到阿兰姑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怪不得问儿和她的关系这么好。掌门真人的决定真是没错,
这样的姑娘,身世根本就不重要了。”
“说的是啊。只是阿兰姑娘的十年阳寿怎么办呢?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办法,能找回这十年阳寿?”
何森紧皱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还真没听说过能不害人就延寿的。恕我无能,实在不知道什么方法了。”
“别这么说,毕竟这种办法有没有还不知道呢。可惜当时我碰见那位神医的时候忘记问了,等五毒教的事了了。
我如果还活着,我一定要再去问问。”
何森道:
“白师叔,恕我直言。医者,治病救人。岂能延寿?如果医者真的神通广大,世间不就乱了?”
白煜想了想,无奈道:
“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兰姑娘比甘浩泽先走啊。办法我一定要找到,否则对不起他们。”
“阿兰当时花了十年阳寿,应该可以让别人把阳寿给她吧。只是这种办法还是害人的,何况谁能将十年阳寿给他呢?
谁会这种巫术呢?就算有会的,阿兰姑娘会接受吗?”
被这么一说,白煜顿时有点失落。何森劝道:
“白师叔,老天自有安排。许多事情强求不得,只要时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阿兰姑娘年纪轻轻,定然没做过恶事。而且救了问儿,自然会有好报的。你就别太担心,应该将心思放在对付阿丁上面。”
白煜点头,转而道:
“你说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何森看着他,道:
“还是先将你的伤养好吧,否则能做什么呢?”
白煜微皱眉头,站起身子。
“我觉得今天身体好多了,你跟我试试道法恢复了没?”
何森摇头道:
“白师叔,你别闹了。万一我失手伤了你怎么办?”
“行了,快点。你不会不用尽内力吗?”
何森无奈,只好和白煜并掌站住。两人一齐发出内力,白煜总是觉得何森的内力在向后退。还以为何森在让着他。
“何森,你干什么呢?内力哪去了?”
何森手上加了把劲。很快又被白煜逼了回来。他自己清楚,这时候已经没有丝毫退让了。
怎得白煜非但好像没受伤,而且修为增长不少。想必在幽州,他好像提升了一大步。忙道:
“白师叔,收手。”
等放开手掌,何森额头已经冒出汗珠。白煜看他不像是让着自己,笑道:
“我就说嘛,你看,身体全都好了。钱乙还告诉我至少两个月,这才几天。”
“那太好了,白师叔。你的修为比之前好像提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