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真人望了眼白煜,朗声道:
“王师弟,对于这件事,天墉城的门规是怎么样的?”
王淼抱拳站起,答道:
“弟子淫邪,处罚废去修为,逐出昆仑山,永不收录。”
云华真人点头,王淼也随之坐下。
“玉壶真人,这件事情我都说给几位了,你们有没有异议?
要是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吧。也好让此事到此为止。”
玉壶真人刚要点头,白煜猛然站起,快步走到大殿中间,双膝跪地。
他有些心疼,可那种该负的责任不能推脱,不无悲戚的道:
“此事错全在我,和苏妙晴无关。既然我回来了,就该承受这个后果的惩罚。”
云华真人叹了口气,道:
“白师弟,这件事情我们几个人也争论了一夜。最后只有这个方法才是伤害最少的。
今日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你和萧墨研的事情,昆仑山都知晓。
但是你和苏妙晴的事,只有这个房间里的人知道。
让苏妙晴下山,也是保证了她的清白。不会有人说她如何如何。你同时也能和萧墨研在一起。这样的决定你可懂得?”
白煜摇头道:
“如何保证她的清白?就算可以,什么样的理由废她修为?”
云华真人无奈的看了眼丹阳真人,叹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为了昆仑山的声誉,也为了白师弟你,只好苦了苏师侄了。”
“我的错我自己承担,不劳烦几位师兄师姐了。”
王淼大怒,喊道:
“你说的轻巧!你要是个小混混我们懒得管你,你自己什么身份别忘了!
你做过的事关系昆仑山,别以为还能像之前那般不计后果。”
白煜站起身,抖了抖衣衫,自嘲的一笑。
“你们以为我愿意做这个昆仑山的师叔吗?你们给我这个名头为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心烦意乱,终究是将心里埋藏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要不是这个昆仑山的师叔,不会有今天的事。我也不会生生死死走了几遭。
说不定我现在能和墨研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大殿里的众人听着心里难受,白煜的话何尝不是对的。修心养性多年,到了最后不都是想着平平淡淡。
回首的时候,倒是空留悔恨了。
王淼语塞,于兆则是站起,淡淡的道:
“你想怎么办?”
白煜低头咬牙,半晌才道:
“我娶苏妙晴。”
大殿里一片寂静。就算他们都知道这个办法是白煜经过无数纠葛才做出的,丹阳真人还是开口反对道:
“你这么做了,萧墨研怎么办?就算不计师叔师侄的关系,别人又怎么看我那徒儿?”
“丹阳师姐,难道废除她的修为,逐出昆仑山的决定,你参与了?你就忍心她这般?”
丹阳真人含泪叹道:
“昆仑山的名望为重,我再不忍心又能如何?”
白煜不去看她,接着道:
“我同墨研在一起,从未做过逾越之事,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而苏妙晴毁在我手上,我只能对她负责任。
不管是不是定数,已然到了这一步。怎么对外界解释是你们的事。”
说着,长叹一声,转身走出了黎阳殿。
大殿里,安静了片刻。云华真人忽然大发雷霆,喊道:
“把他给我抓回来!反了他了!”
玉壶真人劝道:
“真人,白师弟的话也有些道理。”
云华真人大口喘气,听了玉壶真人的话才缓和下来。
“有道理?哼,现在倒好,他现在把所有错误都推到我们身上了。还让我们想办法对外解释,是不是忒也可笑了。
早知如此,莫不如他回不来的好。”
“真人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了?”
于兆淡然的说着,云华真人眼里闪过一丝怒色。玉明真人忙道:
“我那于师兄喜欢开玩笑,真人别介意。只是现在白师弟走了,我们也该想想解决的办法。”
玉壶真人也道:
“说的是。玉明师弟极少踏出阆风巅,要不是白师弟的事情,他是不会来的。”
云华真人恨恨的坐下,不说话了。玉壶真人开口道:
“玉明师弟,你有什么对策吗?”
胖长老笑道:
“对策没有,但我同意白师弟的做法。”
云华真人皱眉,压住怒气,道:
“想不到阆风巅的执法长老也这等浪得虚名。”
胖长老还是满脸微笑,对身边要发怒的玉露真人和于兆摆了摆手。两人这才坐下未说话。
“真人所言甚是。只是咱们这样争论不会有结果。昨晚的决定小师弟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强迫他。
为何不看看他自己的决定如何呢?”
见胖长老没生气,云华真人甚觉歉意,话语也平和下来。
“他娶苏妙晴可以,我们总有办法敷衍。那萧姑娘怎么办?昆仑山就这样送她回茯苓堂?
萧堂主怎么想,昆仑山和茯苓堂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算?”
胖长老答道:
“萧堂主一代豪杰,他会理解的。现在最难的是萧姑娘如何接受这个结局?”
众人沉默。片刻,丹阳真人幽幽的道:
“就看他怎么说了。接受不接受都已经这样,哪里还有余地?”
天墉城的街道上,白煜低头走着。他不知道,他告诉萧墨研这样的决定后,会是怎样。
可同样,他必须要这么做。人生就是一场抉择,他希望选择萧墨研,可惜老天这般戏人。
木然烦躁中,他到了家门。这是天墉城给他准备的大院子,还拥有许多人羡慕的地位。
要是能用一切换回曾经的时光,他心甘情愿。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还是迈开步子,进了大门。萧墨研正低头照看那片灿烂的蝶恋花。
白煜轻轻走到她身后,萧墨研发觉,微笑着回过头来。她愣了下,关切的道:
“白煜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煜按着心口,冷冷的道:
“你回茯苓堂去吧。”
萧墨研岂会看不出白煜话里的意思,平静了会儿,哽咽道: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
萧墨研擦了擦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重重点头,道:
“好,我走。”
她决然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
白煜呆呆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她就这么答应了,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没要。
不过这何尝不是件幸事。既然决定分离,那个理由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艰难的转身,脚下迈不出一步。大概今日之后,再见之时,形同陌路。
小时候的时光浮现眼前,却不会再有那甜蜜了。
忍着心口的疼痛,他咬破了嘴唇,忘了疼。
那是既漫长又如噩梦般的一天,他知道萧墨研已经在于兆的亲自护送下离开了。
发疯似的跑到天墉城门口,望着滔滔云海,多想御剑追去。
他抽出青冥剑,紧握剑柄。腾空而起,挥剑斩下。
是非难解虚无影,一腔爱,一生恨。一缕情丝一丝魂。
天墉城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伴着轰隆隆响声,从半山腰生生斩断,滑了下去。
他从半空落下,青冥剑插入石板。看门弟子收回刚刚斩峰的惊诧,跑来扶半跪在地的白煜。
白煜推开他们,拔出青冥剑,反身走进天墉城。
偌大的天墉城,忽然发现,没了容身之地。
夕阳西下,有弟子行礼,白煜全然不见。径直回去家里,坐在石凳上。
望着满地的蝶恋花,想起了那美丽的姑娘。
蝶恋花,多好听的名字。可惜只是恋,没能在一起。
之后的几日,他足不出户,每天躺在床上,淡看外面日出日落。
一直没人来打扰,或许都知道他心情不好吧。
直到这日下午,听到敲门声。他不想理会,蒙住了头。
门外的人又敲了会,便不敲了。白煜无心去睡,可如果不睡头脑里就全都是萧墨研。
他很烦躁的坐起,打开了门。
门外的石凳上坐着个女子,一身淡青色衣衫。她满脸泪痕,见到白煜,更带着幽怨。
“进来吧。”
苏妙晴不说话,随着白煜进了房间。白煜随意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衣衫,淡淡的道:
“你没事了吧。”
苏妙晴咬着嘴唇,冷然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
白煜叹了口气,道:
“我得对你负责。”
“可是你喜欢的是萧墨研,不是我。你别自欺欺人了,去接她回来。我不要你娶我。”
白煜苦笑不语。苏妙晴有点生气,劝道:
“你别傻了。让我离开昆仑山,这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你去茯苓堂接她回来,还来得及。不用担心我,等到你们大婚的时候,
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我想了很久,你别多说了。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如果你不怪我,也能让我少些愧疚,就嫁给我。
我白煜虽然忘不了墨研,可我不会辜负你。”
苏妙晴双手紧紧攥着,眼泪涌出。竟是忽然给了白煜一个耳光,她愣了下,还是喊道:
“我不会嫁给你!”
说完掩面跑了出去。
白煜犹豫片刻,没去管火辣辣的脸颊。这个耳光,打得好,至少他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