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别怕,爸爸只是跟你们玩了个游戏,不要怕。”轻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女人自己都掩藏不住的恐惧。闻言,易了了还是搂紧了怀里的弟弟,默默点了点头。
她明白,那个恐怖的游戏又要开始了。耳朵里不断传来地上枯叶因承受不了重量而破碎的咔嚓声,易了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是他要过来了,我们要跑么?不行,跑不过的,怀里的弟弟才五岁,根本跑不过那个男人,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突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易了了猛地一惊,却立刻放下心来,是妈妈。刘蕊努力压抑着恐惧,强自镇定地笑了笑,悄声道:“了了,我们分工合作,妈妈负责去引走爸爸。了了是大孩子了,就负责带弟弟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好不好?我们比一比,最晚被爸爸找到的人有糖吃。”
易了了咬了咬嘴唇点头轻声应了,却还是在刘蕊要起身的那一刻拉住了她的衣角,刘蕊顿了顿,猛地将一双儿女拉进怀里:“去吧,妈妈的好了了,带着弟弟躲得远一点,千万不要被找到哦!”亲了亲他们的额头,刘蕊含泪笑起来,声音带了些许刻意的欢快,扭头向着男人走来的方向跑去。
易了了无声地看了一眼刘雅的背影,也扭身和以前的无数次那般抱着弟弟向假山跑去,那里的监控是坏的,假山在人工湖的正中央。湖里面种满了荷花,淤泥又深,是以极少有人会想到要去爬假山。易了了带着弟弟一路游到假山边上去,小小的易了然紧紧抱着姐姐的脖子一声不吭,表现出原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懂事,乖乖趴在易了了的背上。待他们爬上假山,易了了弯腰先让易了然从背上下来,然后姐弟俩一前一后从侧面的一个山洞钻了进去,里面有点黑,易了了摸索着打开星星灯,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时间,姐弟俩竟有些相对无言,这个假山里的洞是他们那个梦想着要走遍千山万水的老爸发现的,之后就改造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她只要不开心就会来这里坐坐。老爸还在时,她和老爸一起来,把不开心的事讲给他听,然后乖巧的等着他安慰自己,再指导自己应该怎么做。后来,老爸不在了,她就自己来,把不开心的事情说给山洞听,虽然没有人安慰自己,但是在这里说就总会有一种老爸能听到的感觉。再然后,妈妈带着她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弟弟改嫁了,平静的生活就一天天的变了,那个男人嗜酒如命,每每喝完酒那个恐怖的躲猫猫游戏便要开始了。
她已经十二岁了,早已经到了知晓是非的年纪,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游戏,分明就是家暴!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妈妈不带他们离开这个男人,也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一次次原谅他。只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在小的时候抱着襁褓里的弟弟躲在屋里死死锁住房门,听着屋外男人的骂声混着女人的痛呼声,等到再大些便是带着已经懂事的弟弟逃出来躲在假山里。她不是想独留妈妈去面对那个男人,只是她知道那样做妈妈不会开心的,所以,既然妈妈希望我们当做是一场游戏,那便当当做是一场游戏吧。
只是每每听到女人隐忍的痛呼,小小的她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果,如果能有能力带着妈妈和弟弟离开那个男人就好了。
靠着山壁坐下,易了了伸开手臂,那乖巧坐在一旁的小男孩立刻如乳燕归巢般投进了她的怀抱,小小的身体软软糯糯的靠着她,丝毫不嫌弃她满身的泥污和湿哒哒的衣服。易了然是妈妈再嫁后三个月生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哭闹就会引起喝醉的继父暴跳如雷的原因,慢慢的他便不再哭闹,妈妈一开始到没有注意这件事,每天紧张不要让喝醉的继父打他们已经是不易,这么一疏忽,等到小孩子该学说话时,才发现易了然竟然不会说话了。
带去医院看,医生只说是身体没有问题,建议去心理科看看。去了后才发现是易了然心理上缺乏安全感从而抗拒说话,心病需要心药医,刘蕊和易了了都不想要放弃,一直尽最大的努力去温暖他,给他安全感,一遍遍的教导他。只是转眼他已经五岁了,却还是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就连哭闹都极少有过。
想到这里,易了了有些心疼的搂紧了易了然。她理解他,他从未见过一个正常的家庭的样子,但是她见过,她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那是一个核桃型的挂坠,从中间打开,里面镶嵌着老爸和妈妈的合影。易了了搂紧了易了然,再一次指着相框中的男人告诉他:“了然,你看,这个人是我们的爸爸,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易了了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坐在窗前给她讲童话故事,她问妈妈:“相爱的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么?”
刘蕊爱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说:“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奇怪“那爸爸是不爱妈妈和了了了么?为什么没有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易了了现在都无法忘记刘蕊当时的回答:“那是因为他深爱的是那千山万水,而我深爱着你。”
“那了了会代替爸爸一直爱你。”她拥抱着刘蕊,如宣誓一般说道,可现实却总是和理想背道而驰。她一直以为妈妈是不爱爸爸的,直到老爸在登山途中遭遇大雪封山失踪后,她才明白妈妈不是不爱,而是为了她把爱都深深压抑了下来,只不过,压抑的有多厉害,反弹的时候就有多汹涌。
老爸出事后,刘蕊一度陷入了疯狂之中,她丢下易了了,追随着老爸生前走过的脚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找,她不相信他死了,她要带他回家!
她走了三个月,易了了不知道这三个月她走了多少地方,又经历了什么,总之她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叫张叔。”她这么对她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易了了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放下对老爸的爱,因为她见证了她的疯狂,她知道她回来是因为发现肚子里怀了爸爸的孩子,但是和那个男人结婚,她无法理解是为了什么。
她叛逆过,逃课,打架,不服管教,但看到刘蕊疲惫又伤痛的眼神,她还是妥协了。她怎么能去做这些惩罚那个为了爱她放弃了和爱人走遍万水千山的女人啊,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的妈妈!
可她的妥协好像并没有换来一个美好的生活,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表面装得再坚强,背地里还是忍不住大哭一场,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搂着易了然。
假山洞里,两个孩子相拥而眠,显得异常的静谧和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易了了醒了,还没来得及睁眼,手先摸了一把怀里的小人,确认易了然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觉倒是睡得很是安逸,以至于再次睁眼后易了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等等!天上挂着的那个,是翠绿色的太阳么?
这是,要世界末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