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虎微微一笑,想到她大概会问这个问题:“这个无须担心。时间对我而言,只是一条静止的河。刚才你也看到孽镜台了,我是可以随时暂停随时提取每一帧的。从幽冥地府看人世,如同阅读一本书,一部戏。这就是你们时常在探寻的所谓四维空间,就连人类口中的时间,也都只是人间的错觉,是一个实际并不存在的概念。因此我大可将你二人的死亡临界点,各做上一个封印,那一刻的世间万物,均可维持原样。
最简单地比喻,就好比一部正在进行中的作品。她在第193页,而你在2019页。虽然你们都以为双方遥遥相隔,彼此无甚关联也触碰不到对方,但我这个看书人的角度却完全不同,我看到你们属性相同,意义相近,虽然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页面,但我能够将你们这两个字符进行编辑交换,而不影响整部书的脉络走向和结局。现在我们可以做的,就是一场旷古绝世的大挪移。
让纪采薇你去193页,而将蔡昭姬挪到2019页。页码就好比是你们原来的躯壳,而灵魂就好比两个意义相近的字符,却要做一下对调。这样说,够直接够明白了吗?”黄飞虎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将要实施的计划,眼神也亮了起来,久违的心跳感觉回到了体内。就算这疯狂的举动会折损他千年的修行又如何?作为一个人的情感已经被荒废了那么久,做神做到这么无趣的地步,不妨就疯狂这么一次吧。
“那为什么不让卫仲道与昭姬在这里见一见呢?既然你可以一手安排我和她的碰面?”纪采薇接着问。
“卫仲道接连十几世都要早夭,他若在此见到昭姬,你认为他还能安心去转生吗?这十几世的痛苦,也是他必须要承受和偿还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还的债。我怕他二人一见就再也不想分开,那麻烦就更大了........你给沙漠里的两个苦旅者一袋水,刚饮一滴你就想要回去,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吗?你看看昭姬,她一人便已经让我冒大风险了。”黄飞虎无奈地摇头苦笑道。
话说到这里,纪采薇已经相当明白。只是当她想到昭姬还有什么才名卓著的未来,不得已再多问一句:“我虽然愿意承担,可毕竟她是个生活在汉朝,又美又有才华的人。而我只是个毫无名气,也没什么大学问的小角色。我只怕自己不够资格,也没有能力代替她在汉朝的位置。”
“这个你大可放心,这个难题我已然替你们二人想过了。若没有任何准备,就让你们灵肉互换,你们又怎么能够适应两千年的人间落差?因此,当你们各自返回对方躯体之时,会暂时停止一切生命体征,陷入假死状态。
此时我将再做一次逆天之事,我会以我几千年来的修为做法,强行迫使你们双方的意识融会贯通,让你们生平大部分所知所闻的记忆交换融合。既不损之前的,又能有所增益。虽不敢说能让你们完全达到对方原有的认知程度,但远胜于一无所知,足以应付未来的生活。从此以后,你们的情感、回忆、甚至对方拥有的某些技艺和能力,也都是彼此融合的。
我会尽我所能,将这段假死的状态缩短,以免节外生枝。你们之前人生中已经养成的脾性和习惯,依然会陪你们走完余生。但有一点你们两都要记住,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何时何地,尤其是昭姬你,绝对不可以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和经历,否则就是泄露最绝密的天机,会让我们都万劫不复!
即便是卫仲道记不起你们之前的往事,也绝对不能直言相告。这对你或者非常难,但你必须做到。如果他心内对你的眷恋足够深刻,他自然会回到你身边与你再续前情。除此之外,不可强求。而你也断断不可再寻短见,别忘了,重生之后的你,就不再只是蔡昭姬,而是纪采薇了。纵然再难,你们要都为对方活下去。你们是两人一命,一个死,另一个,也活不成。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能做到吗?”黄飞虎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帝君放心,帝君恩德虽百死而难报其一。纵使此行不能成功,昭姬也不致忘恩负义,辜负了帝君的圣德和美意。我发誓,这里发生的一切,我绝不吐露一丝一毫,也绝不会连累采薇的身体无辜夭折。”虽然黄飞虎之前对纪采薇所说的那些奇怪的词,昭姬有很多闻所未闻的,现在的她也无法理解。但她并不在意。她只在意一件事,她马上就能见到卫仲道了!
“纪采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还有何心愿未了?”黄飞虎又转向纪采薇问道。
“嗯,我没有别的亲人,就只有小call这么一个朋友。昭姬,你今后就帮我看着她吧。她也会把你当做姐姐一样对待。还有.......有一件事我一直憋着没说。你的卫仲道......就是我那一世里的施瑞德,他不是当年你爱的那个人了。你心里还是要有点准备为好。如果真地失望了,也不要再绝望。我这个时代的女人与你那时已经大不一样了,不需要为了一个对你无情的男人而自杀的,你知道吗?我很欣赏你的专一和痴情,你们的爱情很美很动人。但到了我那世,你就明白,女人是可以只为自己而活的,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嗯,我明白了,小蔻我会悉心照顾,采薇你也要多多保重。那个深宅大院里的阴谋,我无力也无心再管。你要自己小心行事。谁是杀人凶手,我不敢断言,但请你还要小心提防着卫伯远,他是我夫君同父异母的大哥,我觉得,他嫌疑很大。我父母和夫君都已离世,妹妹又远嫁江东羊家。如今家族凋零,现只有一个叔父和婶婶健在。
你孤身投入汉时末世,凶险不可谓不多。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昭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为我所牺牲的一切。如果有可能,来世我愿做你的亲姐妹,用我一生的亲情来偿还。”昭姬握住了纪采薇的手,感激地说道。
纪采薇也是百感交集,她不像昭姬那么含蓄,上前抱住了昭姬:“说什么来生呢,我们姓纪的,到现在还欠着你呢。我可以亲手把它还给你,也是我应该去承担的。我比你大了好多岁,你又长得那么美,说起来我还占了便宜呢。你和我,现在已经是脱不开纠缠的姐妹了。不管隔着怎样的时空,我都会在心里想念你祝福你,希望你早日找回你的幸福。”
黄飞虎看到这一幕,看到面前这两个女子,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定没错,她们都是本性纯良之人,他这次出手,帮助昭姬破镜重圆,也能帮助纪采薇免受一世不生不死的折磨,即便是要他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你们准备好了吗?换魂重生后其他更多的事情,还须你们自己慢慢体会,也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阳间事我无法再插手参与了。愿你俩恪守诺言,谨守本心,不负此生。”黄飞虎对两人做出最后的交代。
分别的时候终于到了,这是真正的诀别,一场跨越近两千年的诀别。昭姬和纪采薇从今后就要取代对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站在阴阳两界的出入口,白无常引领着纪采薇,黑无常引领昭姬,她们就要出发了。
黄飞虎心情复杂,所谓爱屋及乌,她们的勇敢和坚强,都是夫人的缩影和化身。人间虽然充满了苦难,但也因为有了这样的女子而分外美好。但他已来不及再有任何感慨赞叹,他两手张开高举,座椅上木雕的虎头许久未曾受到主人的召唤,已经迫不及待地脱离椅子的禁锢,变化出两只黑斑巨虎,在阎罗大殿的半空中嘶吼盘旋。
两虎卷起的飓风将大殿中的水池吸出一个快速旋转的水龙卷,形成一个打破了时空和阴阳壁垒的隧道。黄飞虎口念咒语,破开水龙卷中尘封已久的封印,两道极为刺目的光柱从水龙卷中磅礴而出,分别包裹住昭姬和采薇的魂魄。
“起!”随着幽冥大帝黄飞虎低沉的一声暴喝,两人的魂魄便由黑白无常分别护持着一飞冲天,在到达隧道尽头时同时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