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被玄后单独带到一个院落,刚一踏进,平安便被院里的花草吸引,惊异的左看右看,也忘了跟随玄后的步子。
“穹羽花,天碣草,末梓,寒馨,氤七……”平安默念着,不知身在何处,又自言自语:“婆婆说,悬壶院这些上等奇异药草只有她师妹才能养的活,莫非……我来了悬壶院?”
玄后回过身笑道:“此处乃雪国乾玄宫,悬壶院远在南不离海,平安,你怎么迷糊了?师姐倒说的不错,方今天下也只有我能育的出这些花草。”
“师姐?”平安愣了好一会儿,疑惑道:“玄后难道是……可婆婆只有一个叫药牛的小师妹呀。”
“我就是墨梳的师妹豪颜,小名药牛,悬壶院允汀夫子的四大弟子之一,平安,师姐经常提起我么?”
平安又愣了一会儿,才点头:“小时候跟婆婆进山采药,她总要提起小师妹药牛,说世间最上等的药材,药牛能培育出七成!
婆婆还编了一本《异药录》,告诉我里边五成一年到三年生的草药都是药牛后来培育出来的,比如穹羽花,天碣草,还有氤七,为了画好书中的插图,婆婆还特意跟宫廷画师学了三年画呢,婆婆希望有一天药牛的草药能惠及民间!”
玄后一笑:“师姐就是悲天悯人,总想着大济苍生,快过来!”
平安跟着玄后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入眼的是一盆盆洁白的雪茉莉,清香扑鼻,十几个武士装扮的宫女神情紧张的在房内逡巡。
往里走了一点,便看到房间正中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干瘪的老人,老人的四周撒着茉莉花,花的颜色由白到蓝,渐次不一,两个宫女小心的挑起完全变蓝的花朵扔进一边的花篓。
“嗯……”老人的嘴中发出呻吟。
平安又走近了一点,当她看见老人的脸,“啊”的惊恐一声躲到玄后的身后,“他……他是人是鬼!”
听平安这样说,玄后愠怒,蛮横的一把将平安从身后搡到床前:“你瞎说什么,玄皇好好的一个人,哪来的鬼!”
平安嗫嘘道:“他……一定很痛苦!”
老人清癯的脸上五官一张一缩,干黑的一张面皮紧贴着面骨,如同一个蒙着皮的骷髅!他在努力张大着鼻孔,每吸一口气,要到重重的哼一声,痛苦至极!
“没错,他很痛苦……很痛苦!”玄后压低声音,轻轻抚着老人的脸,“平安,你替玄皇瞧瞧,可能医的好他?”
“我?”平安毫无底气,不过出于习惯,她聚指搭上了玄皇的手腕。
玄皇的脉象十分怪异,时而虚浮时而强劲,又时而脉息全无,平安皱着眉头,正要放下玄皇的手,突然玄皇脉象急变,如万千奔马促蹄,在平安的指端下跳跃,而玄皇的嗯嗯之声也越加大了起来,皱成一团的眼皮下眼珠在快速的移动,本就没什么肉的一张脸更加狰狞扭曲!平安啊的一声放开了玄皇的手,往后跌坐在地上。
“好痛!杀……杀了我!阿颜……求求你!”老人突然发出声音,那声音似是来自万丈深渊,在诺大的房间内回荡。
“阿磅你又说胡话!”玄后转身抹了一把泪,接着咬牙一掌拍在老人的头上,打晕了他。
“你……”平安又是惊吓,又是愕然,壮了胆道:“其实……不必打晕玄皇,给我一副银针,我便能止住他的痛苦。”
“什么?”玄后反身一把抓起平安,像老鹰抓住一只小鸡仔子,睚眦狰狞的似要裂开,“你再说一遍!”
在这样一个强势的巨人面前,平安毫无反抗之力,她根本弄不清玄后到底是什么态度,不过抱着一贯悬壶救人的医道,她把心一横,直视着玄后道:“我说我可以不让他那么痛苦!”
“哈哈,太好了!”玄后忘乎所以的大笑,将平安拎到床前,“快,你快施针,哦……银针,你等会儿,我马上取来!”
说完,玄后巨大的身躯一闪便凭空消失,只一眨眼,又重新出现在平安跟前,将手中十几袋银针放在床上,大概过于兴奋,声音打颤道:“这些都是,够不够?”
“一副就够了!”平安有些想笑,她取出针袋展开,让宫女帮忙褪去玄皇的上衣,屏息凝神,一一下针。
半柱香过后,只见玄皇悠悠转转醒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干竭的双眼微微睁开:“阿颜,好一场噩梦啊!”
玄后不顾形象,扑到玄皇的胸口号啕痛哭:“阿磅,你终于睁眼了!七年了,你这一闭眼就是七年啊……”
站在病人的角度,平安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拽了拽玄后:“别压着他,他需要更好的呼吸!”
玄皇那般精瘦,玄后又那般庞大,平安真怕玄后会压碎玄皇。
玄后这才直起身,颇有些尴尬道:“我们出去说话!”
两人又重新回到院子,平安知道玄后要问什么,自觉开口道:“玄皇中了隐毒,我暂时止住了隐毒发作带来的疼痛,接下来我还得连续半个月给玄皇施针,”在海怪岛时,心茶也是隐毒,平安用的同样手法,只是这次她并不清楚玄皇中的是哪种隐毒。
玄后大喜道:“这么说你能治好玄皇?”
平安摇头:“我只能止痛,要治好玄皇我还没有把握。”
“能让玄皇不受痛苦,本宫已经很高兴!哎,我该早点接了你过来!”
平安道:“这套针法专门针对隐毒,婆婆也是半年前才琢磨出。对了,玄后既是婆婆的师妹,怎么不请婆婆来呢?婆婆时常惦记你!”
玄后脸上一红道:“我愧对师姐,哪好意思请她来,平安,这些你就不要问了,你告诉玄后,多久你能配出方子治好玄皇的病?”
“不知道,我还得观察几天。”
“嗯,不急,对了,你跟我来,我有本好书送给你!”
平安跟着玄后进了另一间房,房内整房都是医书,并不乏墨梳的作品。
玄后从一个大书架上取出一个大锦盒,打开来,里头是一本书,书的扉页上写着《悬壶天书》四个大字,书是大部头,尺宽尺厚!
平安瞧见,兴奋的眼前一阵晕眩,结巴道:“悬壶……天……天书!集悬壶百代夫子之大成的天书!”
玄后莫测一笑:“没错,正是悬壶院的镇院之书!我现在就把它送与你,你千万用心研读!我想,以你的根基,定能看懂!”
平安又是一阵晕眩:“真的……送给我!婆婆说,当年她苦苦哀求,允汀夫子才准她看三天,婆婆不吃不睡,三天也才看了一半,你……你竟然送给我!”
“本宫会打诳语吗,快拿着吧!”玄后将书恭敬的放回锦盒递到平安手中,“走,本宫送你回公主府!”
平安坐在玄后的步辇上,被玄后搂在怀中,一会儿说玄皇的病情,一会儿又提到墨梳,平安因为《悬壶天书》的缘故,迷迷糊糊,整个人像在云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玄后的话。
赤尔和蓝尤儿走在步辇边上,小心伺候。一路上,宫女侍卫见了玄后的步辇,纷纷下跪,恭敬畏惧大大超出了皇后赤尔。
到了公主府前,下了步辇,玄后看了看天,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系到平安的脖子上:“明天该是雪国入冬的第一场雪,这袍子赏了你,你若去都城里逛,便不用怕冷了。”
“平安,还不谢过玄后!”赤尔先是一惊,继而提醒道。
袍子披在平安身上明显过大,除了样子华贵,平安没觉得哪里好,不过既然是玄后的赏赐,她便连忙下跪磕头。
“好啦,快起来吧,明天可要记得给玄皇施针!我等着你。”说完,玄后也不坐辇,一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赤尔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玄后果然看重你,这避雪袍天下唯此一件,冬天披上丝毫不惧冷,你可要珍惜了!行了,母后也该走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醒樟白离。”
赤尔走后,平安一阵风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蓝尤儿跟在身后。
这一晚,平安抱着《悬壶天书》看了一个通宵,有的地方懂,有的地方半懂不懂,有的则压根不知在讲什么,心说难怪一目十行的婆婆当年看了三天三夜也未看完!
第二天天一亮,平安浮肿着双眼去给玄皇施针,返回的时候,天空洋洋洒洒的飘起雪花。
平安站在公主府的殿前伸出双手,接住那翩然而下的洁白,仰着头闭上眼,深深的吸气:“我们葵国从未有这么大的雪花,好美啊!”
站在一边的蓝尤儿毫无反应,她如同一个冰人一般立着。
“这是雪国今年的第一场雪,平安,要不要去都城里逛逛?雪国的第一场雪人们都会庆祝!”冬磊走上前,后头跟着最不待见的悦茗和霄蝶。
“好啊!”平安虽然困乏,但一听要去逛都城,立即有了生气。
“马屁精!”霄蝶白了冬磊一眼,“可怜皇姐怕冷,身子又弱,不能逛都城!马屁精你就陪表姐去吧,我要陪我的皇姐!”
冬磊笑到:“遮嫣可以坐马车,这么热闹她可不能错过,只要坐在马车上不下来,也是无碍的。”
霄蝶又是一个白眼:“你不知道遮嫣怕冷吗?”
“怕冷?”平安插嘴,“昨天玄后给了我一件袍子,姑姑说可以避寒,我送给遮嫣披上就行了!凑热闹当然要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