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义云正在案桌上摆弄几件衣衫,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她,用和蔼可亲的神情对宫青道:“先别坐,过来过来,看看我给你做的这一套衣服怎么样?合不合身。”
对于楚义云这个爱好,宫青哭笑不得,只好顺从地走过去。
楚义云弯下腰牵着衣襟在她身上比划又比划,尺寸是一点没差,款式也不差,唯一可惜的。
楚义云叹了口气,不死心地又问一遍:“你真的不穿女装?”
宫青低头瞅了瞅衣服的花色,对他展颜一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没骨头一般倚着坐下,反问道:“男装有什么不好?”
楚义云直起身子,一脸可惜地看着她:“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女装更好看。”
宫青单手撑脸:“我自有安排。不过不是我说,你天天给我做这么多衣服干嘛?我完全穿不过来,你将军府也不算多富有,难得一点钱财都被你用来买布了。”
楚义云一听,立马吹胡子瞪眼的:“老子花自己的钱,谁管得着!”
宫青看他这样子简直乐不可支:“你说我要是解不开那老头的封印,这辈子成为凡人一个,以后是不是也会变得跟你一样暴躁一样老?”
提起这个楚义云眉头直皱:“那个封印你有办法能解吗?”
宫青认真地思索一番:“如果是一般的封印,根本就封不住我的妖力,就算暂时封住时间久了也会被我冲破,可是这么久了我却一点都摸不到那封印的边,我现在也很好奇那老头到底用什么封印了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都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封印你的?”楚义云诧异极了。
“若是知道,早就解了。”宫青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已经无法凝聚一丝一毫的妖气了。
她干脆双手放在后脑,慵懒地躺在椅子上:“不过没事,大不了当回凡人,我还从未老过,体验一回也无妨。”
楚义云依旧有些迟疑地问:“那老了后呢?”
宫青瞟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回他:“自然是寿终正寝,入轮回,过奈何桥。”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轻笑:“到时候应该还要喝孟婆汤。”
人本如此。
但是这些本该如此的事落到宫青身上,却生生让让楚义云有些心疼。
她多好啊。
她就应该一生一世青春永驻。
她就不应该沾染这尘世的烟火气。
“你对你体内的封印了解多少?”
“毫无头绪。”宫青笑的置身事外,好像一点也不为这事烦心。
相比之下,楚义云就显得忧心忡忡的多,宫青从椅子上跳下来:“你也别多想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你这里要是没什么事了,我要去看看你儿子了。”
也是,她的事他也没法插手。
既然无法插手她的事,但至少在这大夏国护她无忧对他而言却并非难事。
楚义云稍稍放下了心,看似无意地说:“君儿的身子已经渐渐变好了。”
宫青没回头,楚义云听到她渐行渐远的声音说:“哪里变好,只不过是控制住了毒素而已。”
楚义云看着她离去的小小的背影,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容。
皇宫里。
落霞殿中。
顾月婉倚在贵妃榻上,房里燃着南方小国进贡的香料,这香味淡而轻薄,深得她心。
身旁的侍女绿染跪在地上,一颗颗将去了籽皮的葡萄送入她的口中。
在又吃了一颗葡萄后,顾月婉看了看绿染:“秋天气凉,别把身子跪坏了。”
绿染脸上带着笑,身形未动手指却不停地忙活着,对顾月婉说:“多谢娘娘关心,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顾月婉也是知道她是觉得这样跪着伺候她更为方便,也是怕在别人眼里落了口实。
伴随着书页被翻动的声音,顾月婉悠悠然然地说:“让你伺候我本就是委屈你了,我这个皇后虽然平时不管事,但不代表就能随便让人欺负了去。”
绿染笑笑:“娘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不想你过的太难。”
顾月婉闻言将拿书的手放下去,看着绿染笑得讽刺:“我过的很难?难道我不是盛宠不断?”
绿染低着头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果肉没说话。
顾月婉看着她已经不年轻的容颜,缓声又道:“绿染啊,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妹妹。”
绿染手指一顿:“娘娘慎言。”
顾月婉却仿佛没有听到,单撑着脸。
绿染递了葡萄过去,她嘴唇微张,一口吸了进去。
“我们从小感情就好,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调皮捣蛋惹是生非,你总是替我善后,替我认下那些不是你做的事,然后被爹娘关柴房?”
“后来我十六岁,爱上了那个人,也是你帮我想尽办法让我从府里逃出去见他的。”
“可惜他对我无情,每次我不知疲倦地追赶他,他却从未对我有过半分回应。”
顾月婉回忆着:“但即使他死活不回应我,我还是不肯放弃。那时候你都劝我了,你还记得不?你说他有什么好,为什么我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但他就是好啊,武功高,模样俊,京城里的姑娘都为了他发了疯,也就是你对他毫无感觉。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没眼光。”
顾月婉看着自己手上长长的护甲,它们代表着身份与地位,她的声音轻轻的:“有一次去见他的路上,我见到一个馄饨摊位,一位公子跟一群大汉起了争执,我当时年纪小,又爱多管闲事,就把那群大汉都打跑了,还自曝了家门,回了府,我就被禁足了。”
“那一次你又跟我换了身份让我跑出去找他。”
“再后来突然有一天,圣旨来了。”
“原来我那天救下的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
“他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就说要娶我为太子妃。”
顾月婉柔和地看着绿染的脸,那张脸并无特色,脸颊处还有许多斑点。
顾月婉伸手轻轻抚摸她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你是最了解我的,你当时就对我说你要替我出嫁,你说你这辈子没进过皇宫,想来感受一下。”
“我不同意,你就在我茶水里下了药。可我也是了解你的,我怎么会对你没有提防?谁不知道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我怎么能让你替我过来?”
“所以我就把茶水倒了,反过来对你下了药。”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最后还是跟来了。”
她手一用力,扯下了绿染面上的一层皮,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赫然暴露在空气里。
“这些年,委屈你了。”
顾绿染无奈地又喂了颗葡萄过去:“你还是这般任性。”
顾月婉非常满足地看着顾绿染这副对自己束手无策的表情:“我有一个会处处为我着想的妹妹,任性又如何?”
顾绿染也笑了:“那倒还真是羡慕你。”
她用清水净了手,擦干后又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递给顾月婉:“在宫中还是谨言慎行较好,别太肆意妄为了,莫叫他人拿了把柄,自从你得了这后位以来,后宫里那些个妃子表面恭顺,背地里谁不对你虎视眈眈?”
“越是不想要的东西,总有人轻而易举送到本宫手里。”顾月婉慢斯条里地擦了擦嘴,用听不出哀乐的语气说,“本宫要的他人却不肯给本宫半分。”
“自从秦芙死后他可一个夫人未纳,现在将军府没有一个女眷,倒是个痴情的。”
顾月婉冷笑:“痴情?你觉得他的情在那秦芙身上?”
顾绿染:“难道不是?”
顾月婉似乎意有所指:“楚义云可是年近四十才娶妻。”
顾绿染狐疑地看着她,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转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母后——”
闻声两人皆是一惊,顾绿染迅速背过身将面具戴上,就听到守门太监急匆匆的声音:“王爷,王爷您不可以进去,皇后娘娘她在休息!王爷您慢点别摔了……王爷您……”
“滚开!”
“王爷哟,小祖宗,不是老奴不放您进去,皇后娘娘吩咐了,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容耀气势汹汹,瞪着老太监:“本王让你滚开听到没!本王要见母后!”
“那也得等老奴去通传了您才能进去啊!”
“闪开!”
顾月婉疑惑地看向门外:“耀儿今天不是出宫玩了吗?怎么这么大火气?”
顾绿染已经变回了那毫不起眼的模样,对此她也是一脸不解:“是啊,每次八王爷从宫外回来都是高高兴兴地拿着新鲜玩意儿哄你开心,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顾绿染对着外面嘈杂的声音道:“让王爷进来吧。”
守门太监得了旨,恭敬地躬了腰:“是。”
容耀见他退下,狠狠剜了他一眼:“哼!”
容耀一转头,刚才凶神恶煞的神情立马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母后,母后,儿臣今天受了好大的委屈!母后可要替儿臣做主啊!”
顾月婉抱住扑进怀里的容耀,扶着他的背,声音温柔似水,慈爱极了:“怎么了?谁敢让我的皇儿受委屈?告诉母后,母后替你收拾他去。”
容耀撇着嘴抬起脑袋:“就是那个……那个……对了,就是楚将军的小儿子!就是她欺负儿臣了。”
“楚将军?”
顾月婉端着他的脸,问:“可是楚义云楚大将军?”
“就是他!”容耀简直怒不可遏,从顾月婉的怀里挣出来,手舞足蹈地比划,“他那个儿子胆大包天,我都说了我是八王爷了她还对我动手!”
“她还对你动手了?”顾月婉问。
容耀点头,一双短手捂住屁股:“她打我了,打了好多下,我都疼死了。”
顾月婉看了一眼顾绿染,顾绿染上前,弯下腰将容耀抱在怀里,低声道:“八王爷你别动,快让奴婢看看你伤哪了,严不严重。”
裤子一扒拉,顾绿染这才看到容耀小小的屁股上红了一片,她倾了身子,顾月婉也看了个清清楚楚,当下心疼坏了:“这都是那个小野……她打的?”
“是的,就是她,她力气打得很,我打不过她。”
顾月婉吸了口气:“就她一个人?就没有别人帮她?”
“就是她,没有别人。”
顾月婉不信:“耀儿别怕,母后在这,一定会帮你把公道讨回来的,除了她当时还有谁跟你动手的?”
容耀却是不太明白顾月婉的意思,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笑逐颜开地说:“若说有的话,她身边当时还跟了一个小丫头,不过我也调查清楚了,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这小丫头虽然没敢对我动手,但是她跟那个坏小子一伙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头一块儿收拾了!”
顾月婉皱着眉头,见容耀半天说不到点上只好直截了当地问:”本宫当时派去保护你的那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