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寺处于连城东北方向的一座远离街道处境偏幽的山顶上。
据说以前是座废庙,但因为近几个月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又重新进入了百姓视线,林家义务出资,将大槐寺修缮一新,这才有陆陆续续前来参拜的百姓。
大槐寺内只有一位僧人,因为他不会说话,大家都叫他“哑僧”。
哑僧住在大槐寺后面的房间里,而再往后,就是客房了,现在这个客房总共住了三个孕妇,因为特殊时期,林家大夫人还特意派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过来照应她们。
三名孕妇,因为处境相同总有说不完的话,时常遣了下人聚在一起聊天。
张小小跟另外两人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后面嫁了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日子虽不富裕,但也还算是舒心的,所以当初得知肚子里有了孩子,两口子别提多开心了。
可是后来……
张小小摸着肚子,眼里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她的手掌轻轻的,现在她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孩子的一举一动。
她想,她一定要拼尽全力生下他。
“小小,你又在想什么呢?”刘招弟捻着手绢在张小小眼前拂了拂,笑着打趣道,“莫不是想你家那口子了?他不是白日里刚来过嘛。”
刘招弟长得很喜庆,与其他人不一样,她有一张肉乎乎的脸蛋,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非常讨人喜欢。
她的肚子是三个人中最大的,不仅大的出奇,还特别的圆,于是有老人家就对她说,“看你这肚皮的形状,这一胎准是个儿子。”
刘招弟对此倒没有太大反应,她觉得生个女儿也好,不管男孩女孩,她都喜欢。
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比起豪门大宅,人也更放得开些。
张小小听到刘招弟的话,笑着嗔怪道:“就你话多,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我怎么没个正经了?”刘招弟继续调笑,“难道说你不想你家那口子?”
“想,当然想。”张小小反击道,“你难道就不想你家男人?他一个人在外地做工,你就不担心他?”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真不担心?”张小小一双眼睛亮亮的,弯成了月牙,“这男人在外,身边又没个人伺候,但凡有个女人对他好点,就能把他的魂勾去了你信不信?”
刘招弟看着笑的一脸灿烂的张小小:“好啊,你还反过来打趣我了!”
说着双手上去就挠张小小,张小小怕痒,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招弟,好招弟……哈哈哈,好痒啊,别挠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见张小小服软,刘招弟得意了,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也没停:“你不是说我话多嘛,我话多?有你话多?”
“没……没有,哈哈哈,我话多,我话最多,快停下,招弟,招弟别闹了,哈哈哈……”
刘招弟就不,挺着个大肚子继续欺负张小小。
张小小痒的不行,见刘招弟不停手,转而将求救目标放在了一旁搂着肚子没说话的秋彩云身上。
“彩云姐,彩云姐救我,救我,哈哈哈。”
刘招弟“哈”了一声:“还敢找人求救?嗯?”
“哈哈哈。”
秋彩云的婚姻算是与她们两个大大不同的,她是被她爹抵押给了债主,那个债主比她大了足足三十岁,是个骨瘦精干的老头子,但这个老头子他并不喜欢年轻的秋彩云,他只想要秋彩云能给他生个儿子。
话说原本这个债主之前是有个老婆的,生了七八个女儿,因为不是儿子,最后都被他给卖了换酒喝,再后来老婆死了,他也就没有再另娶,事实上是因为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这种单身的日子直到欠了他十两雪花银的彩云爹的出现才得以打破。
秋彩云跟了他后过得并不好,老头子在外面喝完酒回来就打她,有时候拿棍子抽,有时候拿拳头打,打得她遍体鳞伤,打完后又拽着她的头发直接拖上床。
老头子告诉她,如果她不给她生个儿子,他就要打她一辈子。
她怕了。
现在她全部的希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必须是个儿子,无论如何也必须是个儿子。
是一个能带她脱离苦海的儿子。
她忧心忡忡地抚着肚子,对还在打闹的二人道:“好了,别伤到孩子,身子那么重,也不当心些。”
刘招弟也玩累了,额头布了一层薄汗,笑呵呵地直起身子:“天天在这呆着,不找点乐子,都要腻死了,你说是不是?”
张小小撅着嘴,扯直了衣襟:“我刚才都笑得肚子疼了,我不高兴跟你玩。”
“不高兴?”刘招弟双手插着腰,靠近她,“你再说一遍看看?看来刚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说着刘招弟双手一动,张小小见状赶紧起身,往秋彩云身后躲,边躲边说:“彩云姐救我!”
刘招弟袖子一捋:“搬救兵也没用!”
秋彩云见二人围转圈,头都晕了,在刘招弟喘气的间隙对二人道:“你们别瞎跑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吗?可千万别伤了孩子。”
她看着刘招弟的大肚子,轻声道:“你也是的,你闲在这呆着腻,怎么?你还想出去吗?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万一你要临产了,遇到那玩意儿你该怎么办?”
刘招弟坐下喝了口水,又是那让人一看就没脾气的笑嘻嘻的模样:“我就说着玩的,大夫不是说孩子出生就在这段时间?只要孩子出生了,我们应该就没有危险了。”
张小小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张脸红扑扑的,附和道:“就是啊,这大槐寺可是有神灵保佑的,之前那些怀胎的妇人在这不都安安稳稳的,只是佛门净地不好在此临产,离开了这里……说起来,林夫人真是个好人,帮我们问了佛祖,要不然我们到时候生产也离开这里,怕也是凶多吉少。”
“是啊。”对此刘招弟也深有感触,“林夫人真是心善。”
秋彩云:“她一定会有福报的,等孩子生了,我便在寺里为林夫人祈一个月福,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刘招弟闻言,第一个赞同:“那到时候我也要来。”
张小小:“我也来,只要渡过这次难关,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大槐寺外。
一个身着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子对身旁的白衣女子道:“三个,说好的,这三个过后你就离开,听到没?”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放心,我自然是记得,到时候我功力上升一个层面,要我留下来我还不乐意呢,你就不必操心了。”
斗篷女子“哼”了一声,转身往山下走:“你最好记住你的话。”
斗篷女子走后,白衣女子也没有多留,化作一缕白光消失了。
大槐寺内。
昏暗简陋的房间里,一个光头和尚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接着做他的梦。
宫忠全看着白光消失,问躺在树干上的宫青:“阿青,那个妖怪要吃那些孕妇,这事我们要管吗?”
宫青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对宫忠全道:“你看我像正义之士吗?”
宫忠全摇头:“不像。”
“侠客?”
“也不像。”
“那不就行了。”
宫忠全不理解地指了指魏梦舞:“你既然不打算帮忙,你把她带过来做什么?”
宫青睁眼看了旁边的魏梦舞一眼,问她:“那妖气是什么样子的?”
魏梦舞规规矩矩回道:“白色的,不过还是很轻薄,不过比我们进城的时候看到的稍微浓厚那么一点。”
宫青点头:“没错,那妖怪的妖力在提升,越是妖力高强的妖怪,妖气就越是浓厚。”
魏梦舞点点头,突发奇想:“那有没有让人感觉不到妖力的大妖怪呢?”
趴在一旁小憩的宫忠全抬了一只眼睛睨宫青,转而又闭上。
宫青道:“自然有,不过你碰不上。”
魏梦舞有些好奇:“那万一呢?我遇上了怎么办?”
宫忠全讥讽一笑:“我说小丫头你是不是傻,能自由控制妖气的妖怪你遇到了你不想着跑,怎么,你还想除了?我告诉你,就你们那几个狗屁仙门的掌门来了都不敢放狠话说除了那种级别的大妖怪,你就别做梦了。”
魏梦舞没被宫忠全说气馁,反而笑得一脸灿烂,性质昂昂:“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术法!”
宫忠全转过脸不看她,嗤了一声:“有毛病,大晚上在这立誓。”
魏梦舞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摸着宫忠全的脑袋对宫青吐了吐舌头,挨着它坐下也准备休息。
眼看着她就要睡下,宫青的声音传来。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魏梦舞心里一个咯噔:“问,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们。”
魏梦舞暗暗松了口气,转而露出她那张明媚的笑脸来:“我相信你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而且我听爹爹说连城的事皇上已经派了人前来处理了。”
宫青:“如果前来处理的人最后没能救下她们呢?”
魏梦舞:“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寿终正寝。”
宫青:“你不会觉得太残忍了吗?”
魏梦舞笑笑,反问:“阿青你觉得呢?”
宫青:“我说了我不是正义之士,管不过来那么多的无疾而终。”
魏梦舞:“阿青,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宫青:“从小说到大的,怎么,改了?”
魏梦舞:“当然没有!离凌云山公开招收弟子还剩半个月了,虽然我有谷姜前辈的推荐,但是我们还是要经过层层选拔才能成为正式弟子,阿青,我有点慌。”
宫青:“慌什么?”
魏梦舞:“我怕我最后落选,丢了谷姜前辈的脸。”
宫青嗤笑:“丢他的脸?你是怀疑谷姜那老头的实力?”
魏梦舞反驳:“当然不是!谷姜前辈法力高深,我怎么会怀疑他,我就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
宫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大夏国谁不知道魏丞相的嫡女魏大小姐向来骄横任性目中无人,连八王爷的面子都敢呛,一个区区小比试,还能难倒你?”
魏梦舞脸一红,好在天色够黑看不见,嗔怪道:“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我也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宫青侧眸。
魏梦舞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使劲把眼睛闭上。
“没什么!睡觉!”
宫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整懵了,见她睡了也没再说什么。
魏梦舞听着簌簌落落的风声,在心里默默回应着。
只是因为太在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