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蝉声不绝于耳。
四处透满了生机勃勃。
但在皇宫里有那么一处地方,与这生机勃勃的一切似乎有些背道而驰。
那便是专为皇族子弟,如今等同于为八王爷一人专立的上书房。
上面白胡子太傅单背着手拿着古籍摇头晃脑地念着。
下面一个身着红衣,容貌惊人的少年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皇宫里留下来的皇子,这些年总不过也就一个八王爷容耀罢了,容耀从六岁开始正式接受太傅教导,皇后虽然对他恩宠无度,但对容耀才华气度方面的培养可是也很重视。
这等于赋予了太傅至高无上的权力,容耀刚上没两天课,就被打了好几下手心,关键还没处说理去,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突然想起了当初相遇不太美妙但却年龄相仿的宫青跟魏梦舞,抱着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的念头,求皇后将二人以伴读的名义“请”了过来。
对于宫青的破坏力,容耀深有体会,那可是远甚于他,她一来,太傅的眼睛还能在他身上停留?
事实证明,容耀的想法是正确的,宫青刚来没小半天,就挨了太傅的一顿手板心。
容耀高兴极了,在旁边规规矩矩地坐着,内心却好一阵仰天长啸。
“当初我让你狂!”
这些年,宫青就像是一块全方位多功能的盾牌,时时刻刻挡在容八王爷的身前,在她的衬托下太傅不止一次老泪纵横地跟皇上说八王爷是多么的进退有度多么的谦谦有礼,跟大将军的小儿子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萤火之光岂能同日月争辉!
大将军的小儿子,那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毛病,每天都在课堂上打瞌睡。
打他吧,她也没反应,也不哭也不叫,随便你打。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好像你在跟一块棉花较劲,你在这气的心肝颤,人家压根就不痛不痒。
太傅简直讨厌死了她了。
魏梦舞眼见太傅的目光要落到宫青身上,暗暗着急,悄悄伸手扯了扯宫青的衣摆。
“阿青,阿青别睡了。太傅看你呢。”
宫青没有反应。
“宫青!”
太傅一声呵斥,魏梦舞吓得赶紧端坐好。
对面的容耀见宫青又要被训斥高兴坏了,隔岸观火地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来。
太傅两步走到宫青面前,气急败坏道:“你,你给我站起来!”
宫青脑子还迷迷糊糊呢,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经验,身体倒是很自觉地配合着。
“你到底每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太傅拿着书指着宫青,痛心疾首地说,“九年,我教了你九年,你说你有哪一次给我好好上课的!冬天睡,夏天也睡,你晚上是做贼去了吗!亏得大将军一世英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
没说完的话大家心知肚明,无非也就是“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之类的话。
魏梦舞担忧地看着宫青,宫青瞌睡醒了大半,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眼里还带着一片雾气,整个人看上去懵懂又无知,像个天真的孩童。
太傅暗想: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古人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诚不欺我。
说真的,宫青倒是一点想跟眼前这个老头作对的心思都没有,凡人寿命本就短暂,依照这老头的年纪,没几年就要入土了,她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可是这上课睡觉这事,她还真是没办法,那些之乎者也一上来,她脑袋就嗡嗡作响。
加上每天晚上她还要修炼,还要研究身上的封印。
不犯困才见鬼。
如今楚如君去了前线,目前偌大的将军府就剩下了楚义云跟她。
楚义云那老家伙别看他年纪上去了,那爱好可不减当年。
她还真是轻松不起来。
说起来楚如君道毒能解还是因为当初宫忠全的出现,原本一开始她只是用药物抑制楚如君的毒素,这种方法能暂时保住楚如君的性命,但是却可以说毫无作用。
宫忠全的出现就令事情出现了转机,多年前她曾去过鲛人的地盘,传说鲛人的眼泪极其珍贵,能助修炼者修为精进,也是能解凡人百毒的法宝。
宫青听说了后对此就很好奇,传说鲛人凶悍无比,牙齿锋利,行为乖张。
她还在路上琢磨怎么才能让鲛人流下眼泪呢,毕竟下手轻了没效果,下手重了直接打死了也没用。
可谁知到了南海之外,宫青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当时一大片鲛人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其中一个脑袋肿的像个猪头一样但却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一般的鲛人,他正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上落满了晶莹剔透的珠子。
宫青就捡了个漏,收了一些她觉得最好看的,穿成了手链。
但是放在哪了,她还真不记得了。
宫忠全跟了宫青几千年,宫青那点破习惯它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见宫青要,就去帮忙找出来了,总共五串手链,宫青就将其中三颗的精气炼化了,融合到了药丸中,然后再趁机投入了楚如君道杯中。
宫青走了一会儿神,听到太傅尖锐的声音说道:“好,今天你给我将《清心咒》抄五十遍,明天早上交给我。至于其他人——”
容耀的身子立刻崩得紧紧的,却对着宫青笑得得意。
五十遍《清心咒》?一晚上能写五遍就不错了。
太傅从自己案桌上抽出三张纸:“这是你们每个人都要做的,明天早上将它填写好交给我,可听清楚了?”
容耀魏梦舞赶紧站起来,弯着腰低眉顺眼地应道:“是,太傅,学生记住了。”
太傅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目不斜视地从宫青面前走过去,就好像完全没看到宫青这个人。
魏梦舞将太傅出的卷子递给宫青,自己拿了一张,坐到她旁边:“刚才我真怕你把太傅给气背过去了。”
宫青抬了抬眼,倒是不以为然:“我可什么都没干,一个字都没说。”
“宫青!”容耀笑哈哈的,跟刚才谦逊有礼的模样大相径庭,“你要是真把太傅气死了,就算你一个字都没说,就算你身后有大将军府,那你也是玩完你信不信。”
魏梦舞瞪他,不满道:“你话怎么那么多?”
“诶,魏梦舞你怎么跟本王说话呢?”容耀将手里的卷子放在桌上起身上前对着魏梦舞道,“有你这么对本王说话的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大不敬?本王是可以治你罪的!”
“你治啊!”魏梦舞梗着脖子,完全不怕他,“你有本事你倒是治啊!本小姐会怕你?就知道针对阿青,你不就是记以前的仇么!怪不得是小王爷,小肚鸡肠的王爷!”
容耀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记仇?小肚鸡肠?她有什么值得本王小肚鸡肠记仇的?”
“怎么没有?”魏梦舞冷冷一笑,“你是真不记得尊贵的八王爷被按着打他金贵的屁股那件事了?你以为我会信?”
“魏梦舞!”容耀大声疾呼,然后又想到外面有守门的奴才,生生压制自己的怒气,指着魏梦舞道,“你,你,你,好你个魏梦舞,就你这样还大家闺秀呢,粗俗!粗鄙!俗不可耐你!”
魏梦舞反唇相讥:“我俗不俗要你管?谁叫你老是针对阿青!”
“我还真就不明白了,就她,你看她,除了一张脸,哪点好?至于你这么护着她?”
宫青看着两个人一如以往地吵闹,目光落在了容耀的桌上,手指轻轻动了动。
“我护着她?本小姐向来帮理不帮亲!就算是阿青错了那也绝对是你的问题,谁不知道你八小王爷是京城第一纨绔!”
容耀被她气得说话都结巴,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京城第一纨绔?魏梦舞你没搞错吧?本王爷要是京城第一纨绔,那她宫青岂不是天下第一纨绔?”
“你少拖阿青下水,她跟你能一样?”
“你说说她哪里跟我不一样?除了长得不一样,我们性别都一样,宫青逛青楼的次数可不比我少,京城第一纨绔?魏梦舞,我绝对有理由怀疑这是你给我封的!”
“那我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好。”容耀一屁股坐回位置上,看着魏梦舞,“那你说吧,你就说宫青跟我是不是一样。摸着你的良心说。”
“我摸不摸我都可以告诉你,阿青才不跟你这么个纨绔王爷一样呢!”
容耀真是被气笑了,摇摇头:“你还真是情人眼里出——”
话音戛然而止。
容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桌面。
他把自己桌面上的东西翻了一遍。
又翻了一遍:“奇怪,我卷子呢?卷子呢?”
“我刚才明明放在这里的。”容耀皱眉回想着,皇后曾经跟他说要让他一定要得到太傅赏识,才能更入皇上的眼,因此他从未再在太傅面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一直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可是眼下,卷子若是丢了,太傅难免不会告诉皇上。
容耀有些着急了:“刚才,本王先是将卷子拿在手里,然后魏梦舞跟我说话,我走到她面前,然后回来……”
他左右看了看,地面干干净净。
怎么办呢……
他灵光一现,将目光投在了一旁没有说话的宫青身上。
“宫青。”
宫青掀了掀眼皮。
示意:什么事?
容耀咳了咳。
“那个……刚才太傅给我们三人的卷子,你的那个……能不能先给我?我的不知道放哪去了,等找到了我就将那份再给你。”
宫青微微一笑:“不能。”
“为什么?”容耀睁大了双眼,“你又不写,你为什么不能给我?”
“为什么要给你?”宫青的眼睛笑眯眯的,像一只慵懒的猫,“我院子的墙漏风,我还等着拿今天的卷子回去糊墙呢。”
容耀:“……”
魏梦舞:“……”
这个宫青果然不能说话,一说话就能气死人。
大将军府的院子漏风?
开什么玩笑?
磕碜谁呢?
又不能来硬的,以前他就打不过他,别提现在了。
容耀的目光又落在了魏梦舞身上。
魏梦舞赶紧双手护住自己的桌子,警惕道:“我虽然不糊墙,但是我要自己做的!”
容耀差点没被她气背过去。
谁要你卷子了?
还有这个魏梦舞也是,那副防贼的样子是防谁呢?
跟宫青混在一起的就没个正常人。
容耀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去找太傅再要一份,省的再在这里受这二位的鸟气。
他拉开门就往外走,那急匆匆的样子,好像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