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卡洛斯与黛安娜开始欣赏烈月战争与第三次共和革命的电影时,我们先将目光转到塞诺希维尔的那栋属于夏洛克的别墅。
珞瑟妮的手,已经按在了弗雷迦的胸口。她面带诡异的微笑,其指尖那极寒的冰束已经慎入了他的皮肤。
夏洛克胸前的血洞已经完全愈合,在这几分钟里,他的醒核貌似越来越活性化了。甚至在偶尔的几次打响指后,他已经能重新搓出火苗,而且不是沧辉白炎那浓稠的白火,是原本真正属于他的金色火焰。
“您们俩,这是要干啥?说好的给我唤醒醒核呢?原来醒核是这么唤醒的吗?”
虽然先前说过自己很乐意被夏洛克杀掉,但面前的珞瑟妮和夏洛克真的有要那么做的感觉时,弗雷迦不慌是绝对不可能的。
“放心,杀了你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我只想让你赶紧滚而已。”夏洛克平淡的说道。
“那这是……”弗雷迦指了指珞瑟妮那几乎插进自己血肉的手指,却被一束冰花将整个伸上来的手都冻成了“冰糕”。
“哎呀,不好意思呀,不过你最好别乱动,要是人家的冰再感觉到你的动作,你的这条胳膊还能不能要我也不知道不是么?”
珞瑟妮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恐怖与鬼魅了。
“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十九……”弗雷迦并不敢隐瞒,因为夏洛克那样子很显然没打算给他说假话的机会。
“嗯,那好来得及。你的父母或者祖父母里有元素师么?无论什么程度,哪怕只是唤醒过醒核的也算。”
“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一个是雷煌宗国的御雷师,一个是卡伦港的御火师。”
夏洛克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谁是御雷师,谁是御火师?”
“外祖母是御火师。她是因…”
“我不在意你姥姥姥爷的恋爱史。行了,这就够了。”
随后,珞瑟妮正好也结束了对他全身的“检查”,在大致知晓其血管的走向后,她指尖的冰束稍稍有了些收敛,虽然依旧插入其皮肤,但已经让弗雷迦感觉不到疼痛了。
也因此,弗雷迦那张因恐惧而拧成一团的扭曲之脸,重新舒展为了本来的模样。
“早都和你说了,我们对杀了你没什么兴趣。”夏洛克轻咳一声,盘腿坐到弗雷迦的右侧,从袖口里取出了一块火红色的水晶状矿物块,将其放在了他、珞瑟妮与弗雷迦的中间。
“开始吧。”
伴随他一声令下,珞瑟妮手指上的冰霜探出无数枝丫般的冰束,并在蔓延中渐渐结为一张网,把弗雷迦的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了其中。整个房间的温度于寒冰的增生中骤降,更多的凝霜在她与弗雷迦的周围增加,直至完全构筑出了一个蓝白的圆环。
圆环的中心,就是夏洛克放下的那枚闪闪发光的精致石块。
“醒核在第一次流出元素能量时可能会有点疼,忍住,别出任何声音。”夏洛克起身从那圆圈里离开,冲着弗雷迦摆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诶?”
“你不知道么?醒核唤醒如果不做任何保护手段的话,因为无法承受疼痛导致的死亡率基本上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多吧。”
弗雷迦将眼光移到了控制着他全身的珞瑟妮的身上,那姑娘的笑容,在他眼里似乎已经变成了断头台上处刑者的严肃。
千余年前,当现在的唤核技术还未出现的时候,人类若想觉醒这份具备可能性的力量,就必须承受像这样的“试炼”。
由已经觉醒醒核之人炼出一枚元素纯晶作为媒介,另一位元素师将自身的元能注入需要觉醒之人的血液中,让这份能量在其体内循环,直至打通元素通路与封闭的醒核。通过这种方法让其中蕴藏的,一个人真正的元能与外来的能量对抗,便是名为唤核之事。
当然,也正如夏洛克所说,无论外来能量侵入体内,还是将外来能量驱逐出去时进行的对抗工作,产生的疼痛都等同于是不进行任何麻醉的前提下把全身骨髓抽出,或是用绞肉机把整只手臂绞成饺子馅。
而且,若外来的元素粒子与被唤核者本身的元素类型完全相反——例如光与影,水与火,雷电与大地;强大的排异反应甚至可能引起爆炸,直接让你变为货真价实的饺子馅,调好味的那种。
所以夏洛克在明知弗雷迦可能遗传了来自外祖母的火焰后还让珞瑟妮这样一位属于水系的御冰师来给他唤核,其用心之险恶可谓跃然纸上。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夏洛克的醒核虽然重新能泵出元素粒子,但仅仅能够是维持其生命与重塑身体的地步,不可能给他用来唤核吧。他们大概也没有未这样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去找个专门的唤核团队。
因此…就让珞瑟妮将就着来吧。要是他挺得过来,拿到这份“奖赏”的弗雷迦就也没理由再赖在这儿;若是挺不过来?那就挺不过来吧。反正是他自找的。
几分钟前,大约是在视角从这幢别墅转到卡洛斯与黛安娜后的没一会,认准夏洛克不想杀人的弗雷迦死皮赖脸的向夏洛克提出了为其唤醒醒核的要求。若用其原话来说,就是“只要肯让我成为元素师我就立马离开绝,要么就是把我杀了,我也绝对不迈半步道。能被白圣人本人送到地狱,我还真就没什么值得不满的东西。”
珞瑟妮本想直接拎着他的脖子给他丢出去,或者直接一脚给他踹到外头。但夏洛克都已可能会弄脏楼梯和会搞坏窗户而拒绝了。不得不承认,在夏洛克不在的这两年多里,盘踞于此的这伙人在打扫卫生这方面做的确实可圈可点。除了大概是用于伪装的外墙布满灰尘外,自进门到二楼再到三层,处处整洁如新,根本看不出是主人离开了至少四年的样子。所以,就当是对帮忙保养别墅的奖励和报酬,夏洛克决定打赢弗雷迦的请求,或者说…威胁?
而现在,在距离唤核仪式开始前的最后一步,弗雷迦却又有些胆怯了。
“可以开始了么?只要你同意一声,我就开始输入元能了。我已经基本探明你整个身体了,你这些个血管还算是好循环的风格,过去给别人唤核的工作也已经做过很多了,所以大概不会出问题的,不,是,吗?”
请您闭上眼睛,幻想有一大壶开水狠狠倒在您背上的感觉。
然后请您睁开眼睛,想象被劈断的高压线闪着电光荡到了您刚刚被热水烫伤的背上。
在然后,一只有猫咪大小的文字趴在了您焦黑溃烂的后背,将口器插入您的大动脉,一口口吸干您全部血液的感觉。
上述的所有感觉,大概就是在珞瑟妮注入冰粒子的第一秒种内,弗雷迦感受到的痛楚。或许还有更多?但…在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内,这基本上就是全部了。
就算有更多,更夸张的描述,对于一个已经陷入晕厥的人而言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还是有意义的,那超越思考与理性忍受界限的痛楚会将刚刚晕厥的弗雷迦重新唤醒,然后让他再度体验一遍梦魇般的流程后重新晕过去。每次醒来再晕倒,他所经历的感受阈值都会提升,提升,再提升,一次次让他明白什么叫前所未有、然后再试试新的前所未有;直到大概一般的疼痛都不会让他再有感觉也不停止,直到真的把他的手臂放进绞肉机也不会让他感到疼依然不会停止……无数次的折磨,就是将十八层地狱中所有的酷刑一同经历一遍也无法比拟的巨大的折磨,在短短十五秒内于弗雷迦身上一次次的轮回。
大多数情况下,这会造成两种接结果。
其一,你的身体将无法承受这份折磨,并将这作用于灵魂的折磨当作是真的受到了伤害。你的细胞会开始程序性凋亡,你的器官会停止一切活动,名为死亡的进程会不自主的发生,以试图终结你的痛苦。
其二,你的身体虽无变化,但你永远无法忘记折磨与疼痛,并此生只记得折磨与痛苦,哪怕唤核的意识已经结束。你会失去理性、直觉与一切生命的特征,灵魂永远于呆滞中回味曾经遭遇的绝望。
但弗雷迦很幸运,他并不属于大多数。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坚韧、顽强和意志,已经超越这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了。
也极少有能够知道,最晚在第三个千年之前,只有弗雷迦这样能够战胜这种远胜天然存在之可能,远胜人类神经系统能反馈之极限痛苦的人,才是真正有资格成为元素师的人、才是真正有资格被神所赐福的人。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神创的人祖,他看到了与神同行的诸圣,他看到了文明在火炬的照耀下萌芽。受火者,延火者,伊阿宋,从古至今的亿万火师一并回头,向他伸出了表示欢迎的手。
痛觉似乎消失了,这并非是他习惯了,而是他已经不会再去在意了。
肉体的痛苦也好,灵魂的痛苦也罢,在弗雷迦此刻看到的幻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并不信教,但当他亲眼见到一切时,他的内心正在由衷的赞美伊凯罗萨。
一束火焰点燃了。
渺小而脆弱,仿佛被青青一吹就能熄灭。但这足够了,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