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哲缓缓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最后一件拍品被人一路送到拍台,而后伸出手将红绸拨开,苍老的双手在这一刻都有些颤抖起来,那托盘中的玉盒,里面正静躺着一卷古老且神秘的牛皮残卷。
众人盯着那块残卷很快明了,这应就是那山河卷了。
“此卷山河卷,本应好好珍藏,以免祸及天下。可老夫年事已高,恐今后此物为苏若家的子孙带来祸患,遂今日将此物赠出。”赠出二字落下,众人皆惊,苏若哲的脸上却好似道出了这句话后有些如释重负之感,目光从那残卷上移开,一双依旧晶亮的眼睛扫向台下众人:“此残卷,乃老夫早年间偶得,当年托付之人便告知老夫,此卷留于族中,可佑我族百年繁荣。但百年之后,必将此物转赠有缘人,否则随时可能面临灭族之灾。”
苏若哲话语坚定,令人惊异之时不免都将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那卷残卷上,试想,什么样的东西竟然能让一个默默无闻的家族,在百年之内成为一国之中鲜有的超级大族,若真有这种能力?岂非人人都像夺之?
不论真假,在这一刻,许多人都开始打起了这份残卷的念头。
唯独楼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显然他们并不觉得苏若哲在说实话。
司徒颜更是冷淡一笑,论起山河卷,没有人比他再熟悉不过,此物不过死物一份,哪里有那神奇异能,这苏若哲恐怕是人老成精,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别人罢了。
宋宁同样看的明白,原来这老头子是想将这个定时炸弹转给别人。而且他看向山河卷的目光,及其复杂难言,夹杂又爱又恨,恐怕是研究了多年,也没研究出什么门道的原因了。
再加年事已高,这种东西留在族内早晚会带来隐患,不如当着众人面转手给别人,最好的情况,说不定还能带出这份残卷真正的秘密。最差的结果也不至于连累整个苏若家。
“那不知苏若老先生,今日想将这份残卷交于何人?”
这时候,已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若哲面色一缓,微微一笑:“老夫即说有缘人,当然得听天命了。”
“怎么个听天命法?”
苏若哲沉吟片刻,道:“老夫这里有三个问题,多年苦于无解,若有人能答的出,这山河卷便归他所有。”
众人不免好奇,原本一场激烈的拍卖会演变成如此情景,不过这样倒好,若真是苏若哲那般说法,岂不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了?
当下就有人接道:“如此,不知是哪三个问题?”
苏若哲摆摆手,重新坐回了那张太师椅上,捋了捋胡须,才缓缓道:“做每件事情的最佳时机是什么?与你共事最重要的人是谁?无论何时,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又是什么?”
话音落下,楼上楼下寂静一片,苏若哲的三个问题奇怪且刁钻,令一些人霎时陷入冥思苦想。
无论司徒颜还是定王又或者风敛月三人也不禁微怔,几人再是学富五车,却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很显然,若是照一般路数回答的话,很难得到理想的答案,几人不免也沉思起来。
唯独此刻的宋宁,却是一脸错愕。这种表情在她身上可是很难看到的,然而作为一位由现代魂穿过来的人,对于这几个问题却是再熟悉不过,这不就是那托尔斯泰的经典三问么!所以她怎能不吃惊!
难不成这苏若哲的脑子已经进化到了这种地步,思想都升华到了现代哲学家的程度?
显然,打死她也不信!
那么,谁给他出的这三个问题就有些令人深思了。难道,这个世界自己不是唯一一位现代来客?
想到这,宋宁摇摇头,觉得这种事情机率实在不大。突然,她目中闪过一道光彩,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苏若老先生,我想到答案了!”
就在这时,楼下众人里,一个其貌不扬,浑身穿金戴银的一个男子忽然起身,一脸颇为得意道:“凡事我们都应提前定个计划,知道每件事情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不做,定下的时间便是最佳时机。而共事最重要的人,自然是能给我带来利益最大的那一个,最重要的事情,也自然是于自己最有利的那一件!”
男子话语落下,周围人虽大都看他不怎么对眼,但是他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在场的每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权衡利弊,几番计较,这个答案也算妥当。
“呵…在下却有不同的见解。”
然而还不待苏若哲说话,另一边又站起一人,此人相比起前面那个,多了几分文雅之气,手中纨了一把摇扇,带有几分风度道:“在下以为,人算不如天算,怎么可能凡事都能提前计划和预知呢?与自己共事之人,若只选择对自己利益最大的那一个,终究难成大事,因为往往细节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那些被你忽略了的人又如何掌控呢?凡事若只选择最重要的事情,然而什么事不是从小事一件件做起的呢?”
男子漂亮的几个反问,问的先前男子立刻萎靡了下去,不过还是略有不服道:“那你说,这三个问题该做何解?”
折扇男子摇摇头,苦笑道:“依在下之间,这三个问题,也许本身就没有答案。”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苏若哲,令人失望的是,苏若哲也只是冲其善意一笑,许是觉得他先前辩驳的话语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但是,既然是问题,也终究是有答案的。
二人见此,无不失望落座。
时间静静流淌,没过多久,又有几人站起来说了自己的见解,但是说来说去,与先前二人的辩词无不大同小异,终是没有人回答出苏若哲想要的答案。
楼上几人也无不深陷思考,最清闲的恐怕也就是宋宁这里,柳如雪几人将其照顾的无微不至,连喝茶都不用自己抬手,当真潇洒惬意的不是半点。
其实楼下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有很多都快接近了答案。但是往往也因为如此,又永远都触不到答案,大家的思维都被一种模式固定,自然很难走出来。她倒是好奇,楼上几人会做何解释。
“呵呵,苏若老先生的问题当真有趣。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那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司徒颜终于说话了。
苏若哲目光一亮,道:“传闻中司徒公子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老夫倒是好奇公子能有何不同见解。”
片刻,只听司徒颜语气平静道:“正如先前大家所言,我们身为凡人,凡事自不可未卜先知。所以,正因为如此,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当如眼下之事,最重要的时机也就当是眼下之时,而最重要的人,也定该是站在你身边的眼下之人。凡事皆有变数,唯独当下才是真实存在的。”
司徒颜的语调一直不高不低,落在人的耳朵里也极为好听,若是再带有一点人情味,单单一个声音,恐怕就能捕获不少少女的心。
他的言语彷如给人们醍醐灌顶,原本先前跳进死胡同的人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彩虹之感,眼前也顺势敞亮了!
“时不待我,静候眼下。”
“好!好一个眼下之事,眼下之时,眼下之人!”
苏若哲目光一亮,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说出这个答案,与此同时,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司徒颜,他今日才真正领会到这是一个多么惊异的少年。
楼上其余几个人,对于司徒颜的回答无不也是神色一清,猛然惊醒。
这也许就是传闻中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吧。几人对于司徒颜,防备的同时,又不得不升起了几分佩服。
不过定王却是除外,他甚至有些不屑的一笑。显然,他并不是很赞同司徒颜的这句话,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司徒颜说的绝对没有问题。但安于眼下之事,从来都不是他们这种身处高位之人应有的处事之道,包括他司徒颜,这里的哪一个人不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臣服深似海的?
所以,他不屑,甚至轻蔑。而且他也料定,司徒颜自己定也对那番话嗤之以鼻,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得到那副残卷罢了。
“司徒颜啊司徒颜…呵,你这人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宋宁盯着场里的动静,她没想到真有人能说出这三个问题的原有答案,心中惊叹之余,同样对于司徒颜有了几分难以言状的情绪,这个人还真是可怕啊…
“公子…怎么办…这山河卷?”
柳如雪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宋宁,这山河卷可是她们此次的目的,若是得不到,岂不是白来了?
宋宁摆摆手,一脸笑的春风满面:“不急,不急,本公子要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说完,宋宁忽然朗声大笑,笑的让人莫名其妙,笑的放纵轻狂,令所有人有些不满的张望过去。
而没过多久,众人便看到,从那房中突然走出一行人,以那白衣少年为首,身后分别是扬昌与柳如雪几女。
宋宁一路来到二楼的护栏旁,伸出手支着半个脑袋,修长的双眼满是挑衅的扫过众人,用不可一世道的语气道:“老先生,我这里也有个答案,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若哲一愣,并未对宋宁的突兀有所不满,反而有些好奇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