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贪欲起命不由己
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他那依旧淡然的神色,以及他头上的发冠以及其上的装饰没有什么变动,仔细看,竟是连他长发中用来压发的碧色琉璃珠都没有少上一颗,夹杂在长发中间,不时闪烁出点点碧色光芒。
而那三个人,其中最晚加入战团的那一道微弱剑光,更是直接消失不见,人也有如流星陨石一般,直追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双腿跪地,右臂下垂,目光稍显呆滞,难以置信的的看着向后倒滑,而后吐血半跪的明九玉。
另外两人还未落地,口中鲜血就如同不要钱一样的向外吐,只是眨眼之间,胸前衣襟已是被口中所吐鲜血浸透染红,落地之后,接连三道沉重的闷响传出,确实有一人直接撞到了树上,而后才又再次砸在地上。
三人之狼狈,更胜明九玉,衣服破损不堪,原本梳起的头发,此刻却是散乱不堪,可谓是衣冠尽毁,只余残命之身。
“伏魔宗!”
“明九玉!”
“可恨!”
“三剑合击之招,不凡也!”
明九玉缓缓起身,手拿玉尺向着身后一背,犹如切磋过后的指点一般,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对着躺在地上,久久未能站起的三人,好似是没有听到对方话语中的无尽恨意,淡淡的说道。
短暂的言语过后,便是一阵沉默,随后便是三声闷哼几乎难分先后的响起,然后便见到那三个老头咽喉间各出现一道剑痕,竟是先前战斗时明九玉所留的绝命一剑,直到此时,才真正爆发开来,满腔热血喷薄而出,化作一阵血雾。
红色的世界,模糊的黑夜,是三人眼中最后留下的,这个世界的影像,眼中浓浓的不甘和恨意几乎化成实质,但却再也无法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三人身在同一宗门,一生皆是摸爬滚打,于危难之际结下生死之交,互帮互助义比天高,即便忽逢奇遇,也无法分离三人情谊,更是集三人智慧,将一套单人难以练成的剑法,分化成三人合击之招,各得剑中精义。
自那之后,三人果然剑法大进,一身修为也是水涨船高,从蕴气期圆满直入后天四重境,而后报怨报仇,还恩偿情,称霸一方,快意逍遥。
突闻“不老泉”的现世,更想起“不老泉”的种种神奇之处,三人便也想浑水摸鱼,但就在他们以为奇遇再次来到自己三人面前的时候,就在他们以为自己三人能够从此“鱼跃龙门天地宽”的时候,却在他们以为的最后一步上,丧命于此,一切成空。
少年时被人欺负,青年时无所作为,壮年时不知志在何方,没想到人到中年忽逢奇遇,恰如大鹏一夜乘风起,从此人间难入眼,此时再闻奇宝现世,更出现在自己“眼前”,便想要自此之后,在这天地间书写下独属自己三人的一段传奇,没想到终是在此处画下了句点,丧命在了一个从未显名于江湖的晚辈手中,至死,都未曾有机会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晚辈报出自己三人的名号。
因得遇奇缘而起,称霸一方,快意逍遥,时也;因心中放不下的贪欲,误入局中,致使丧命,命也。
明九玉拿出锦帕擦了擦嘴上的鲜血,又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缓步走向那个他从未正视过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弯腰在他怀中摸索一阵,取出那块伏魔宗的令牌,还有他怀中放着的两本剑谱,略微思索了一阵,又转身向着另外两人走去,同样在他们怀中摸索一阵,从他们怀中各取出一本剑谱。
大致看了看手中的剑谱,心中对那三人的合击剑法的由来便有了几分猜想,然后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遍地鲜血,到处都是断肢,犹如地狱般的惨象,心头也是一叹,随后找一空地,随后手中碧玉戒尺一扬,一道道剑光发出,轰然炸响下,炸开一处大坑,然后便如同捡拾垃圾一般,将那些尸体或者断肢,扔到坑中,直到最后只剩下那三个老头的尸体,明九玉才停下来,稍一犹豫,便有开了一处坑穴,单独将三人同葬,这才彻底作罢。
安文之前驾着马车,随着明九玉和那三个老头的打斗越来越激烈,退的也是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确认自己三人不会被明九玉他们的打斗波及到才停下,当看到那三个老头倒地的时候,心中明白这场莫名而起的争斗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原本的那个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熄灭,隐约间看到明九玉似乎在埋葬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安文想要上前帮忙,却才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已在不知不觉间,向后退了数十丈远,在树林之中,马车跑不起来,他自己更是身有剑伤,就算下车,也未必就比坐在马车上的速度快。
所以当安文渐渐走近的时候,明九玉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将那些人的尸首,埋于地下。
安文看到明九玉向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未来得及问,就见他转身走到一棵树的后面,随后便是一阵碧玉色的光芒亮起,虽不刺眼,但却犹如实质一般,再加上有树木遮挡,就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时间不长,只是片刻,安文就再次见到明九玉,而此时的明九玉,也如先前刚刚出现时那样,头戴玉冠,珠帘垂在脑后,随风飘荡,发丝飞扬间,尽显风流,长袍依旧,金色纱衣随风飘扬,宛如神仙中人,此时的明九玉,再现之前的华贵儒雅之态,似乎刚才那个以一敌三大战一场的身影不是他一般。
若不是看到他那原本只是消瘦的面庞此时显得十分苍白,要不是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疲惫之意,安文甚至都怀疑,刚才那个大战一场之后颇为狼狈的身影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
“安小弟,你干嘛盯着我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明九玉低头看了看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有用手中新换的锦帕在脸上擦了擦,也没发现有什么脏东西,不由对盯着自己看个不停的安文开口问道。
“你换衣服真快。”
安文对着明九玉摇了摇头,只在心中回了一句,将明九玉扶上车之后,安文赶着车换了一了地方,再次点起火堆,驱赶夜间的凉意,原本他是想让明九玉进入车厢的,但是知道里面躺着一个女人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进去,最后只得安文和任玉颜到车厢里面继续睡觉,明九玉则是在车帘外打坐调息。
安文侧躺在车厢内,刚才闹腾了大半夜,现在身上又有伤,正是心劳体伤,可是他迷迷糊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如果不是明九玉恰巧路过,自己被俘后的遭遇;一会儿想到任玉颜之前的那股悲怒交加的神情;一会儿又想到南宫秀凤这段时间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慢慢的,他不再排斥,甚至开始接受;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了漫天血雨中,那一个个无力倒下的人影,以及最后眼中含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恨倒地而亡的那三个老头。
安文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个世界,对这个江湖的认知,被推翻了,心中升起几分茫然,也有几分失措,甚至有点想回去之后就和爷爷一起学说书,或者干脆在安宁镇当个郎中,那样的生活想必也是非常不错的。
任玉颜却是全无睡意,虽然她不知道安文是怎么认识的伏魔宗的人,而且还有伏魔宗的令牌,但她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对安文的算计没有成功的一些原因,除了南宫秀凤在背后的指点,肯定也和伏魔宗有关系,更关键的是她也想和伏魔宗搭上关系,但刚才短暂的接触过程中,她除了得到一些不知是真请还是假意的夸赞褒奖之词,实际上却始终无法拉近两人的关系。
其实,以任玉颜的出身和教养来说,想要分辨一个人说的话是否是真心,想要刻意的和一个人拉近关系,应该都不是难事,但她偏偏感觉到了明九玉夸奖自己时的那份真诚,却也感觉到了明九玉隐隐间对她的疏远,在避免和她有过多的接触,即便安文已经解释了自己两人的关系,并非他所想的那般,也是如此。
当然,若只是这件事情,虽然让任玉颜感到有些失望,却还不至于让她这样彻夜难眠,毕竟任玉颜也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混个脸熟就算是不错的开始,虽然要是能相互留个好感什么的当然会更好,但想要有多深的交情,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任玉颜虽然在安文和南宫秀凤面前早已丢掉了尊严,但自小到大的教养还在,她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而且要真是过多纠缠,恐怕也只会得罪对方,任玉颜自然不会做这种不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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