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气冰冻了一天一夜的森林,这日上午时分,方才在夜雨的侵蚀与暖阳的照耀下开始融化,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响遍整个墨绿水晶般的森林。
“喂!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
依然有些迷糊的林然,忍受浑身酸痛,挣扎着爬起来问到。
“你终于醒了!”
温落坐在洞口,扭头看过来问到。
“我睡了好久啊?!”
“快四天了!”
“我去!真的假的?!这么久?!”
“你之前中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差点就死掉了。”
“怎么搞的?!只感觉很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可是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少精彩的故事。”
温落竟然开始向林然显摆起来。
“先不管那些,我要吃肉!我要喝水!快要饿死了!”
“给!刚烤好的振山牛肉。”
温落说着,扔给林然一块烤好的牛肉。
“对了,戴依怎么样了?!”
林然一边吃着一边问到。
“那不还躺着嘛。”
温落指向山洞里面说到。
“叫她起来吃肉啊,不吃肉怎么会恢复!”
林然说着,挪着仍有些僵硬的身体,来到还在昏迷的戴依面前。
让温落无语的是,林然竟然拿起一根树枝,开始不停地戳起戴依,同时嘴里不住地喊她起来吃饭。
温落见状正想要阻止,让他更无语的是,戴依竟然真的就在林然一阵乱戳中,醒了过来。
“醒啦?!快起来吃饭喝水,给你准备好了!”
林然说着,已经回到了火堆旁。
“额,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
戴依迷迷糊糊地问到。
“你是不是还想问,你睡了多久?”
温落问到。
“诶?你怎么知道?”
“你们俩,醒来以后说的话一模一样。”
“额。。。”
“行了,赶紧过来喝水吃东西。”
林然说着,已经朝着戴依扔了一块肉。
“温落,我们在哪?怎么感觉这么凉啊!”
“你自己出去看。”
林然闻声,手里还抓着肉,就走出了山洞。
“喂喂喂!这什么情况?!这么多天了,那些冰还没化吗?!”
“这些是新的!”
“新的?!怎么还会有新的?发生了什么啊?!怎么还到处都是冰?!”
“这事,可是说来话长了,你慢慢听我和你。。。。”
“喂,其他人呢?!”
还不待温落话说完,林然已经打断他,开始了下一个问题。
“他们都没事,除了。。。”
“除了什么?!谁出事了!?”
林然见到温落的表情,知道出大事了,心中大惊。就连一旁的戴依,也满眼担心地看向温落。
“谁都没事!”
豪龙人还未出现,声音已经到了。
“哦,那是怎么了?”
林然看着随后出现的豪龙身影,问到。
“没怎么,就是跳跳变成这个蛋了。”
豪龙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手里的蛋说到。
“蛋?!什么情况?!”
林然只觉得脑子混乱,完全捋不清怎么回事。
“你先坐下,我们慢慢和你俩说。”
豪龙一边说着,一边割下一块肉,坐到火堆旁吃了起来。
随后,开始和林然一点一点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二人,花了好半天,才努力让自己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天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吗?!简直,难以置信!”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林然戴依先后感叹到。
“话说戴依,你们圣灵一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豪龙问到。
“额,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是被人收养的孤儿,从小在一个普通市民家里长大的。”
“额,怎么会这样?就是说你是以一个平民身份一直生活?!”
“对啊!怎么了?!”
“没怎么。。。”
豪龙若有所思地说到。
“喂,那皮皮现在在哪呢?!”
林然见戴依的话题过去,迫不及待地问到。
“和温暖在外边训练,你去找找。”
温落说到。
“那我也一起去看看。”
戴依说着,跟林然一起离开了山洞。
山洞外,正四处飞行,寻找着皮皮的林然戴依二人。
“额,林公子,那天。。。。。”
戴依怯生生地问到。
“那天?哪天?”
“就是那天。。。。”
戴依的脸突然开始变得通红起来。
“噢,你说那天啊,实在抱歉,迫不得已,还望见谅!”
“额,只是。。。。”
“只是什么?”
“额,那我,您真的就。。。?”
“就什么?”
“没什么。”
戴依表情变得非常落寞,硬咬着牙,却没再说什么。
“你不要想太多,那天真的是迫不得已,不要在意。”
不明所以的林然,本意是希望戴依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需要感谢自己。但是他忘了的是,温落曾和自己说过,若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那样接触了身子,就是要嫁给这个男子的,不然女子就要终生在屈辱与嘲讽中度过。
而戴依,也是想试探一下林然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但是林然说出此话,听在戴依的心里,却理解成,就是在告诉她不要想多了,林然是不会娶自己的。
于是,难以忍受的委屈与羞耻感,瞬间模糊了戴依的眼睛。但是此时一门心思寻找皮皮的林然,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戴依,还在自顾自地高兴着。
强忍着泪水与哽咽,戴依想要再次确认林然的意思,大着胆子问道:
“林公子,你当真没想过吗?”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就你容易想那么多。”
林然四下打探着,和戴依说话的态度,显得是那么无所谓。
因为此时在林然的心中,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大家都是为了活下来而已,更何况现在的自己一门心思,想要看看此时皮皮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噢,那我明白了。”
戴依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终的答案,这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绝望,自己生命当中,唯一的那一缕生命之光也已熄灭,眼中泪水奔涌,手中灵力极速凝聚,然后竟然猛地挥向了自己的额头。
就那样,她选择了在林然的身边,自尽。因为在她看来,林然心中就是这个意思。
还不待林然反应过来,戴依的身体已经极速下坠,眼看着就要跌落在地,若是在毫无灵力保护的情况下,以这个高度落地,那么她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林然还悬浮天空茫然时,一道巨大的幻彩身影极速略过,将即将落地的戴依含在了嘴里,然后用身体将其护住,在地上翻滚着,撞碎数棵坚冰巨树。
直到此时,林然方才反应过来,情况有些不对。
急忙飞身上前查看,而这一看,着实把林然吓坏了,此时的戴依已经奄奄一息,几乎是处于了死亡的边缘。
来不及多想,赶紧用灵力护住戴依的心脉,维持她的最后一丝呼吸。
“快快快!!!救人!!”
林然大喊着将戴依抱进山洞。
“喂!!怎么搞的!怎么成这样了!”
温落、豪龙上前查看后大惊失色。
“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这样了!”
“你做了什么啊!?她这明显是自杀啊!”
温落看着戴依额头处的痕迹,再根据伤情判断,瞬间就明白戴依做了什么。
“我。。。。只是和她随便说了几句话呀!”
林然心中一震,一时间竟想不明白。
“行了!先别管那些,想办法救人!”
豪龙喊到。
“不行啊!这伤的太重了,而且她似乎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意念。”
“先维持住生命再说!”
温落喊到。
然而更糟糕的是,石毅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
见到此时的戴依,并简单查看伤势后,瞬间陷入难以遏制的愤怒当中,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林然按倒在地,那样子似乎就是要和林然决一死战。
“喂!先想办法救人!”
豪龙大声呵斥二人。
“戴依若是有什么不测,我让你偿命!”
石毅全身青筋暴起,按着地上的林然怒吼到。
而林然在隐约间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就那么在地上趴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不断回想之前二人的对话。
“我去叫温暖,先让她用极冻秘术把戴依冷冻起来,阻止生命力的流逝!林然!你跟我出来!”
温落朝地上的林然吼到。
随后,二人消失在洞口,朝着一个方向全速前进。
“你真的是个要人命的傻子!”
温落在听完林然的复述后,戳着林然的脑袋骂到。
“我。。。。。”
“我之前和你说过没有?!烛离的事你就给忘了?!告诉你女人的身体碰了以后,你就得负责!结果你跟人说抱歉,不要多想,迫不得已?!戴依这个性子,你这不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
“真不知道还能说你什么。”
“我。。。。。”
“哎,算了,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该死的世俗陈规,怎么就给女人设下了这该死的规矩!”
“我。。。。。”
“行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帮你扛着,谁让咱们是一家人,是兄弟呢!”
温落明白,若是戴依死了,那石毅是绝不会放过林然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这森林里,杀人灭口。不然以石毅的身份,想要全大陆追杀林然,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众人在一阵慌乱中,注视着温暖将戴依用极寒之气冷冻了起来,以防止她的生命力继续流逝。
“这样能维持多久?!”
石毅问到。
“最多半个月,我只能用极冻秘术将她所有的器官全部冷冻起来,以保证找到方法时还能救活。”
“不能一直冻着吗?”
极度愤怒又紧张的石毅,手中紧握的双拳,甚至已经被指甲扣出了鲜血。牙关紧咬的两腮,帮他控制着自己满眼的热泪。
“不能,在极冻失效的一瞬间,她就会没命,而目前的我,还无法做到极冻的无缝对接。”
温暖小声说到,语气中带有一丝歉意。
“可恶!来不及回王城了!怎么办!”
就在众人沉默时,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
“精灵龙说它有一个办法。”
皮皮突然说到。
“什么办法,快说!”
“湖中那棵巨大的精灵树,它们称之为生命古树,树内有一生命之种,可以救一个生灵于濒危之际。”
“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去!”
石毅闻声,一阵狂喜,说着就要行动。
“但是,取出那生命之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论什么代价,我都毫不犹豫!”
“是一百年的寿命做为代价!以供生命古树重新孕育生命之种。”
“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不在乎!”
石毅没有丝毫停顿,毅然转身,朝远处极速飞去,精灵龙也紧跟其后,消失在天边。
“额,还有就是需要承受生命古树一千下的藤条鞭策,做为惩罚。。。。”
皮皮在石毅消失后,才把话说完。
“一千下?!不能用灵力对抗吗?!”
温落只是想想,就已经感觉自己要死了。
“它说古树内,不能使用灵力。”
“哎。。。。”
荏苒在一旁,长长地叹息着。
“林公子,你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吗?”
荏苒问向林然。
“额。。。我。。。。”
林然扪心自问,他可能真的做不到。
“你所辜负的人背后,有多少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若还有机会,请好好珍惜吧。”
荏苒语气平淡,却充满的对戴依的心疼。
“我。。。。”
“好了,林然现在也很难受,让他自己想想。”
温落说着,将林然赶了出去,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去忏悔。
而此时的林然,回想起当初在磐山领主肚子里时,戴依的举动和看自己的眼神,再想想之前的对话,还有当初与烛离在一起后温落对自己交代的话,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又傻又蠢又混蛋,而且越想越气,气他自己总是来不及反应,总是伤害别人,总是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于是,紧握双拳,狠狠砸向面前的挂满坚冰的巨石,直到双手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最后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皮皮来到林然的身边,陪林然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直到四日之后,精灵龙才背着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石毅回来,众人赶忙帮他涂抹伤口维持生命力。
而石毅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的话竟然是:
“给,先救依依。。。”
然后便彻底晕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林然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再次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做不到石毅这样。
“别愣着,先救人!”
奔雷冲发呆的林然喊到。
“噢噢噢!”
林然赶忙上前帮忙。
众人折腾了好一会,才将石毅包扎完,生命之种也给戴依服下。
“剩下的,就看他们二人自己的命了,能够熬过来就熬过来了,熬不过来,我们也只能再做打算。”
温落坐在地上说到。
“石毅问题应该不大,身体异常强壮,也都是表面的伤,意志力也十分坚定,会挺过来的。”
奔雷看着快要被包扎成为木乃伊的石毅说到。
“是啊,最关键还是看戴依。”
温落显得忧心忡忡。
“林公子,这段时间,你就陪在依依身边吧,每天都和她说说话,不停地解释你们之间的误会,我相信她一定听得到,这样能给她活下去的动力。”
荏苒说到。
“没错,必须要给她活下去的动力,不然就算这次救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温落说到。
“好,我听你们的。”
林然看着昏迷的戴依,点头说到。
就这样,四天时间飞快流逝,林然每日陪在戴依身边,没有参与任何修炼,不断地反思着自己,让他的思想,再次发生了一场革命性的巨变。接二连三的冲击,使他的心理开始快速成熟,无形之间,那个曾经还青涩稚嫩的少年,已经悄悄蜕变,一个崭新的林然,正在破壳而出。
坐在地上的林然,靠在戴依躺着的由木草堆砌的草垫上,自言自语一般和戴依说着话,时不时的就解释一遍之前的误会,并承诺只要戴依醒来,就一定给她一个交代。
然而,率先醒过来的却是石毅,重伤的身体在四天的休息中,开始恢复意识,了解了真相的他,恨不能当场将林然锤死,不为自己一百年的寿命,也不为自己所遭受的痛苦,而是因为戴依在心灵上受到的创伤。
但是考虑到戴依,他竟然硬生生地将这份痛苦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林然死了,即使戴依醒过来,依然还是会选择自尽,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林然此时已经成为戴依活下去的支柱。自己可以不在乎林然和戴依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戴依不行,戴依自己做不到。
一个让他无比悲痛,但无法改变的事实是,戴依若能够继续活下来,也终将和林然走到一起。
于是,强大的爱与理智,终究还是让石毅率先开口:
“关于我做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要和依依说,就当古树的事没有发生过。”
而林然听到此话,先是一愣,随后似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不知为何,听到石毅的话,他莫名的想哭,紧咬牙关才不让泪水滑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石毅的心里,已经崩溃痛哭过多少次。
“石毅,你想过没有,即使戴依真的变强了,你的家族与阶层,也不会接纳她,最多把她当成一个工具。她嫁给你,只会因为始终无法融入,而承受一生的委屈。”
豪龙在一旁淡淡地说到。
“绝对不会的!只要她能进化哪怕一次,家族就会接受她!”
“关于阶级那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和你一样清楚,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那自认为高贵的血脉遭到污染的。”
豪龙盯着石毅的眼睛说到。
“只要我成为了王,就可以改变!”
石毅还在坚持自己的信念。
“到底能不能改变,你心里是清楚的,你想要挑战的,可是整个大陆的贵族体制,面对的是所有的权力阶层。”
“那我也要试一试!”
“所以,你就为了试一试,便拿戴依的一辈子做赌注吗?”
“我。。。”
“先不说能否打破这个体制,只是人们的观念转变,就需要几百上千年。”
豪龙叹息到。
石毅陷入了沉默。
“不论你多爱戴依,但是你们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更别说幸福,除非你为她放弃你所有的权力、地位、财富。”
豪龙见石毅沉默继续说到。
“那我就放弃好了!”
“那你还拿什么来保护她?她的家人还能将她许配给你?!现在有多少人要杀你,你自己最清楚,你愿意为她一生流浪,提心吊胆,但她愿意吗?”
豪龙每句话听在石毅心里,都是那么的掷地有声,因为他可能比石毅更了解这个世界上阶级制度的残酷与顽强。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有阶级?”
石毅陷入了茫然。
“因为人和那些野兽一样,需要统治者,有些人就需要被控制,不然他们就会和龙公一样变得疯狂,而阶级与血脉,就是控制与压迫最好的手段,因为那些不是自己努力可以改变的。即使当前的王朝被推翻,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些具体的统治者而已,阶级与血脉依然会被保留,因为他们推翻别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能够享受那统治他人的地位。”
豪龙的话,逐渐动摇了石毅的信念,他想不出任何自己与戴依在一起会幸福的理由,而自己却无法改变这个让他无力的现状。
“豪龙,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世界?”
林然见二人都陷入沉默,突然插嘴问到。
“有。”
“什么?!”
石毅问到。
“创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