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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 同胞们】

地下设施中回响着刺耳的警报声,远远地,枪声与惨叫的交响乐也已经奏起。这不应该,研究所的高层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这件事会发生。他们经过长期实验已经培养出了足够稳定的元蜮组织,植入人体以后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的元蜮组织——他们甚至将部分已经打上“安全”标签的器官送到了医院,让它们去拯救病人的生命。

可他们救了谁?病人,实验体,还是他们自己?

他们杀了所有人,毁了整个世界。这就是自诩天使的恶魔们做的蠢事。

“喂,别怕,把手给我。”一号的额头流着血,这让他看起来很吓人。他刚刚接连闯过了几个守卫,如果不是他反应足够迅速,并且那些守卫看见了他身上“一号”的标签的话,他就不仅仅是脑门挨一个枪托这么简单了。

他是工厂的产品,“特等品”,活的测试仪器,无价之宝。守卫不会杀了他,但可以叫他好受,不过现在他们没有时间,低温舱室泄露了,里面的肉汁通通流了出来——这些东西曾经是兔子、老鼠一类的小动物,其中也有一些猪狗,当然,也少不了实验体。

元蜮不再只是肉瘤了,它们不再是仅仅被动地选择寄生的寄生虫。现在,元蜮感到自己因宿主而变强,它们得到了智慧,学会了简单情感与高级反射,它们分工明确——从各个角落、各个方向出击,目标是这个罐头里的两足动物。

守卫们自以为可以干掉那些“低级生物”,一批接一批地赶过去,最后却发现被干掉的只是人类和变成元蜮的人类。

“把手给我!我会带你离开这!”一号将身体探向房间角落,想将身体挤进一张矮小的病床下。他知道时间紧迫,一号在注射时间打倒了自己房间的医生,那家伙在最后也不明白一号为什么没有在根本不可能忍受的疼痛之中昏厥过去。拿到了医生的ID卡以后,他套上手术服,闯过守卫径直前往二号所在的区域。

他感觉到了,同胞们的声音。今天就是让这里变成废墟的日子。

床下面一个小小的影子不停地发抖,借着暗淡的光一号甚至能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这家伙到底是在躲什么!

一号最初就打算不加解释直接将她抱走,但被二号逃开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躲在床下面,躲在他够不到的地方。这个区域很奇怪,没有守卫,病房也仅此一间。二号的房间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透明的玻璃房,而是布置得像真正的医院病房一样,漂亮而干净的白色地砖、独立的卫浴、一台小电视,床头甚至还有探病的人送来的花束。“二号在这里是自由的。”不知为何,一号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他必须让她明白真相,她也经受过注射,从二号像雪一样白的头发他就能判断出这个事实。她绝对体会过那种痛苦,让她从这个虚假的“美梦”中脱离是一号的义务。他如此坚信。

一号双手撑住床板,用蛮力抬起那张金属病床,伴随着他的这一举动,二号害怕地尖叫起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号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于是,他咬紧牙关,一举将病床掀开,然后扑上前去抓住二号。后者在他的怀里猛烈地挣扎着,踢他、用手捶打他、甚至是动口用牙齿咬他的手掌。

但一号不介意,他要带同胞离开这,在此期间被误认为是恶人也无所谓。

然而,守卫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不许动!你们两个,把手举过头顶!”

刚刚转过身的一号,面对着的即是突击步枪黢黑的枪口。

一号会照做吗?当然不。怀里的二号没再挣扎了,她知道那个强壮的守卫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现在的她除了害怕得颤抖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一号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当然没有自负到认为在这么近的距离自己能够闪避步枪的子弹,况且,他也不会在带着二号的时候冒那种险。但他看见在守卫的身后有个摇晃着的小小黑影。那是致命的东西,不管是对守卫还是自己而言都是。

“你不逃吗?”一号问,“有时间看守‘货物’,倒不如乘早从这个铁皮罐头出去。”

“什么?!…”守卫端起枪,激动地将枪口对准一号的脑袋,像是要说什么,但显然没说成。

一股肉汁在电光石火间钻进了守卫的靴子,顺着他的裤管向上爬去,随着钻心的灼烧感,守卫的思想只剩下惨叫一种表达形式。

一号抱着二号,越过已经算是“尸体”的守卫逃了出去。

一号被送进来时已经麻醉了,所以他并不清楚这个设施的具体构造,但根据长期的观察和计算,他大致可以猜测出电梯井的位置,为了使用电梯,他还拿到了医生的ID卡。当然,要是在电梯遭遇了守卫跟元蜮,或者电梯需要指纹和密码的话,就只能算他倒霉。

和这个设施里的冷血动物不同,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可以切掉医生的手指来通过指纹验证。

“别怕,我会保护你。”一号不会允许二号从他怀里逃掉,因为这时到处乱跑无疑是自寻死路,为此他必须让后者安心。说起来简单,在一号冲进她的房间里之前,他想过无数种方案,但最终无一例外都废弃了——没有解释的时间,二号是否会相信他姑且不提,耽误的时间足够让他俩在元蜮的肚子里消化十遍了。

可怜的二号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小小的脑袋没法理解眼前的状况,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渐渐逼近的枪声让她放弃了思考,现在除了悄悄地发抖和掉眼泪以外她什么都不想做。二号没有选择,只能将脸贴在一号的胸口,用小手盖住自己的耳朵。

一号有计划,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出去以后该怎么办。他不会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了,要是那样做有用的话,他也不会成为这该死的计划的试验品。虽然过去的记忆异常模糊,以至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但他至少还记得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还记得沿途的部分景象。他判断出自己在山里,根据树木的叶片,他猜想此处大概是南方,上山的路途艰辛且多次换乘载具,交通建设显然是需要重点整治的问题。除了西南山区,他暂时想不到第二个地方。

就像三线工程一样,不是出于现代市场区位而建立的设施,保密才是居于首位的要求。这给一号添了不小的麻烦,他得想办法弄到食物和水,前提是那些东西有包可以装,他还需要鞋子,光脚跑路,而且还是在山里,显然不是明智的行为。为了下山,他可能还得搭个便车,当然,这要在司机还活着而且没有发现他的情况下才行得通。

他们来到一个全是病房的区域,病房已经空了,门敞开着,显然是什么人将病人放了出来。

一号不认为这一举动是出于良心,设施里的猴子们恐怕仅仅只是想转移“财产”,或者用那些病人引开元蜮。他狠狠地咬着牙,在心里唾骂那些恶棍。

近了,预测正确的话两条岔路以外就是电梯井,枪声很密集,看来那边正在激战。没有估计错误的话,人员正在通过电梯撤离。很危险,那边一定集中了大量元蜮,鲁莽接近还可能被流弹误伤。

然而,就在他担心自己恐怕无法接近电梯时,一声爆炸直接打消了他的忧虑——不再有电梯了。

远处传来了惨叫与怒骂的声音,这一层的所有人都成了弃子。

一号在原地愣了一会,他的思路暂时陷入了断篇,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为了自己活命做到这种地步。这还不算完,不久,从设施的深处传来了一声闷响。

“铅棺!”在毫无纪律可言的疯狂枪声中,他听见这样的喊声。

一号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早就猜想过这座设施可能有独立的供电系统。为了保密,它不可能接入国家电网,在山区煤炭运输非常不便,油气管道铺设也过于繁琐,并且一旦引起过多的注意整个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核子电机。核电,稳定、清洁而强大。只要安全设施建设到位,核能会比任何能源都优秀。

这些人应该没有炸毁反应堆本身,否则这个铁罐头早就蒸发了。发生爆炸的很可能只是装载冷却剂的容器,那会是什么呢?在有限的建设空间里,用水冷却效率显然过低。

不管那是什么,一号不想死在这里。

设施断电了,在转入备用电源之前,应急灯及时亮了起来,驱散了短时间笼罩在整个地下空间的黑暗。

二号还是在哭,这时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她好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纯洁得像白纸一样的孩子会出现在恶魔的工厂里,他只觉得疯狂。说实话,一号自己也很害怕,他不知道该往哪逃,手上也没有任何武器,他所能做的只是警戒四周,然后远远地跟着枪声移动。

守卫一定知道其它撤退路线,或者能够暂时藏身的地方。无论是哪个,一号明白,他不能跟丢枪声。那渐渐稀疏但始终有力的枪声,极为讽刺地成为了他的灯塔,在危险的风暴中为他指明方向。

一号没有武器,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不被元蜮袭击的特权,所以他警惕四周,一旦听见异样的动静就快速撤离,他知道那些东西最终都会被枪声吸引过去。

光溜溜的脚板在冰凉的地板上冻得通红,每走一步一号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不能停下。怀里的孩子变得好重,让他产生了想要放下的想法,但那念头转瞬即逝。他不会丢下同胞,他不能失去可以信任的最后一人。

枪声突然再度变得猛烈而密集,守卫们没再节约弹药了。一号知道,他们在快速清理空间,那些守卫抵达目的地了,他加快脚步,想要赶在为时太晚之前冲过去。

可是,他的前襟被抓住了,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别过去,好多脚印。好多脚印。”

这是二号第一次对他说话,但一号不明白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用环着二号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部,尽量平稳心情,用温柔可靠的声音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在转角处看见了他这辈子都没法忘记的惨象。

那是他看见的第一只元蜮的完全体。恶心的八爪鱼攀附在一个牺牲者的碎片上,从地上破破烂烂的战术背心和一旁已经炸了膛的突击步枪来看,那些混着黄色油脂的碎肉曾经是个全副武装的守卫。八爪鱼抓着断掉的头颅,将触须粗暴地捅进原本是眼睛的孔洞中,像钻孔机一样一进一退地掘进着,大量白色的半流体从受害者的鼻孔和嘴里流出来。

遍地都是血污和黄色的恶臭黏液,一些被打烂的元蜮挣扎着,它们在修复自己,这些怪物难道是不死的吗?一号脑中陷入了空白,之前守卫的死就已经让他惊心动魄,而现在直接目睹这样恐怖的场景更是让他害怕得不住发抖。他没法动弹了,过量的肾上腺素把他的肌肉变成了石头。

一些元蜮发现了他,扭过身子朝他竖起了“头”。

一号从来没见过这种景象,就连恐怖片里都没有。整整齐齐、规律划一的阅兵式一般的同步动作。转身、抬头、前进、狩猎。

“保护我…拜托你。”

二号颤抖得比他更厉害,他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心跳,仿佛要爆炸一样的心脏疯狂地窜动着,好像要逃离身体独自逃命。

一号狠狠地打了个摆子,他听得见自己的上下牙床在搏斗。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为了让自己逃跑,一号再次说出这句话。

然后,他开始没命地逃。与守卫不同,他没有武器,不会抵抗,只需要逃跑就行了。就算双脚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自己在刀尖上跳舞,就算二号的重量让他越来越疲惫。他不会停下。

可他快不行了,他知道的,一号开始自责,埋怨自己计划得太过简单。

好不容易才拉开的距离,很快就被身后那些像是被某人出于恶意强行揉出的肉团一般的怪物给追回来了——一号怎么也想不通那些拳头大小的糊状肉块到底是如何用如此夸张的速度追赶自己的。

他大口大口地吸入渐渐变得冰冷的空气,他吐出的气体在空中瞬间就凝结成了水雾,粘在脸上甚至有些冰渣的粗糙感。心脏、肺和气管,大家都在抱怨,在抗议,手足暂时还保持着沉默,但一号清楚距离它们罢工的时间已经不会太长。

“该死的!这边,快过来!”

在一号清空脑袋,压抑着痛苦向未知的方向逃命时,他听见了本该已经终止的枪声。

突击步枪的点射,枪声很稀疏,是个落单的守卫。

是从前方的岔路口传来的,呈“Y”字形岔开的走道,与一号相邻的另一边,仿佛只要将手伸过墙壁就能互相接触到。毫无疑问,他们会在墙角的尽头相遇。无论如何,一号认为这时回头只有死路一条,选择合流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在风波平息后重新沦为试验品,至少他还会活着,二号也能活着。

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与其那样倒不如坦然面对死亡,他隐隐中希望这个地方彻底完蛋,就算是死,他也不想再让那些剧毒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流淌。是的,他此时依旧肿胀泛红的手臂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二号裸露的小臂上没有任何注射的痕迹,她身上甚至找不到可见的伤痕,当然,一号不知道那些伤疤是否被藏在了她的病服下面。二号在这是自由的,这个想法再次涌上他的心头。一号也许应该诅咒这个邪恶的铁罐头毁掉,但如果他擅自放弃他人的生命,就会变得和罐头里的那些猴子没有区别。

“守卫!我们有两个病人,怪物在追我们!”一号竭力吼道,怀中的二号瑟缩着娇小的身子,似乎是被他吓到了。一号顾不上太多,他认为至少在自己的脚力耗尽之前,必须把二号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谁不是被追着!闭上嘴用劲跑,我就跟在你们后面!还有你,再磨蹭我就只能开枪了!”守卫回应了一号的呼喊,同样大力地吼了回来,但他的情绪很糟糕,的确,现在谁的情绪不糟糕呢?

伴随着那声吼叫,狭小空间中又回荡起几声枪响,震得人鼓膜生疼。

“该死的!非得聋了不可!”守卫抱怨着,继续进行点射。他似乎也不是一个人,从他的态度来看,跟着他的想必不是研究人员,那会是什么人呢?清洁工?不,这名守卫没有盲目开火,而且从他一个人活到了现在来看,他很可能是名精英。他在护送“货物”,这是一号得出的结论。

一号挤掉肺里的空气,拿出百米冲刺的气势飞快地驱动下肢,他的脚底好像被什么割破了,疼到让他几乎站不住。一号当然知道这平坦光滑的走廊里根本没有能伤害他脚底的东西,可光脚在冰凉的金属地面上奔跑,依旧不是能够轻松说出来的事情。

就在他的身体越过终点线的那一霎那,守卫与他们合流了,同行的还有一个病人,一个看起来身材魁梧的壮汉。

但那只是假象,这里的每个人原本都是病秧子,只是元蜮的提取液让他的身体过度成长。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很难说。也许一个人的确能从轮椅男孩变成橄榄球赛手,但他的预期寿命恐怕不会比原本长太多。身体的负担太大了。

“跑跑跑!一直往前,碰见岔路也别管,前头有条维修通道,密封门可以顶一会!”守卫吼着,冲从一号他们那边追过来的元蜮一阵扫射,把它们打成了飞溅的肉块。

然后,枪膛里传来了不妙的“咔咔”声,守卫骂了一句,将打空的弹夹退掉,从战术背心上抓下备用的弹药。

在射击的巨响再次刺痛一号的耳膜时,他才重新定下心来。现在至少有了明确的目标,而且身边的同类也能给人一定的安心感,但他也明白,就连全副武装的守卫小队最后也没法承受元蜮的疯狂攻击,仅仅依靠这一名落单的精英就想要跟那些怪物对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另一名病人喘得比一号更厉害,简直就像他吸进的不是气体而是果冻一样,不张大嘴就会被闷死。

接连两轮扫射之后,追兵已经减少了很多,可这并不能改变现状——剩下的元蜮只要有一只突破火力压制,就能把在场的每个人撕成碎片,因为到了那时,守卫必定会倒下,没有火力保护的病人只会四散逃开然后被逐个击破。

元蜮很聪明,它们想到了这点,所以没有分散精力追猎病人,只是集中火力对守卫进行猛攻。被打爆头死掉的元蜮不再动弹了,可那些还能活动的元蜮都像服从着某个集体意志一样,不顾及个体的牺牲不断地进攻。

好在,一号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没子弹了!搭把手!”守卫这么喊着,解下突击步枪,将它丢掉。一号赶了过来,而另一个病人拔腿就跑。

一号在此前已经慢下了脚步,他离守卫很近。他放下了二号,让她坚持自己跑一会。一号已经很累了,他不得不慢下来休息,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守卫就这么死了。

一号捡起地上的突击步枪,抬起枪托冒着生命危险打飞那些扑过来的元蜮——虽然已经没有印象,但肌肉记忆隐隐暗示着他他曾经是球类运动的一把好手。

可他毕竟不是战士,运动神经再发达也敌不过豺狼般的敌人。元蜮意识到通过跃进缩短距离发动奇袭的战术行不通,于是便通过更加简单粗暴的人海战术发起强攻——以前排作为肉盾,尽快缩短距离后像雨点一样飞出,这当然会奏效。

一号击飞了来袭的大多数敌人,但由于要分心逃跑,他没能挡住所有元蜮。

一团元蜮在守卫端起刚刚上弹的手枪的空当扑上了他的军靴,少许液体透过缝隙渗进了硬梆梆的靴子里,守卫立即因为可怕的疼痛发出了惨叫。

他终于明白这些病人承受着怎样的折磨了。

一号用枪托狠狠地铲了元蜮一下,将它的一部分切掉了——剩下的该死的肉糊直接流进了靴子里。

“该死!该死!该死!还有两个人呢!他们在哪里!”守卫跺着脚,在剧痛中稳住身子,连射几枪后跟一号一起回身逃跑,“我完了!我被那鬼东西沾到了!”

守卫当然知道被元蜮的体液直接接触会发生什么——大部分受验者都死了,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成功“进阶”为元蜮,而更稀有的,则成为了工厂的“产品”。

“我让孩子先跑了…”一号看见了守卫眼中的疯狂,以及他颤抖着的端着手枪的手,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立即解释道。

“那个胆小鬼…我们拼了命地作战,他却临阵脱逃!听我说,有他在我们跑不快,这柄小枪干不掉那么多怪物!”守卫似乎没听见一号的话,他的眼中快速浮现出血丝,这是元蜮的毒素在起作用,那团肉汁已经钻进守卫的裤管里了。

“别冲动!我们可以…!”

没等一号说完,他们就赶上了前面的两人。在拐过上一个弯处后,他们直直地面对着两人的背影。

二号听见他的声音,担忧又惊喜地转过头去——“咻”。

迎接二号的是枪与火,在她的身后,壮汉的脑袋被打穿了,那个大块头像个断线木偶一样撅着脑袋,身体往前一栽,趴在地上不再动了。血液和白色的东西淌了一地。可怜的小女孩,她吓得跌坐在地上,瞳孔有一个瞬间缩得像针眼一样小,就像她瑟缩着的发抖的娇小身体一样,不住地颤抖。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女孩。

“等等!我可以抱着她!停下,你停下!”一号看出守卫不对劲,立即冲到他的身旁想要制止,但不需他行动,守卫就自己放下了枪,然后转身一面大吼一面对着元蜮一通乱射。

“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该死!快跑!”守卫抓狂地大叫,跛着脚拼命往前冲,而一号则丢下步枪,冲上前去抱起二号快步跟在守卫后面。

二号又开始哭了,但一号害怕她的哭声让已经不清醒的守卫发疯,只能小声地安慰她让她止住眼泪。

“别哭,这是噩梦。别哭。”二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紧紧跟在守卫身后,越过了壮汉的尸体。

那可口的食物能拖住元蜮,但绝不是全部。

他们都没回头,二号把脸埋进一号的胸膛,用眼泪让这个世界变得模糊。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就在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她的整个世界都变了,变得只剩下肉和血。人们都疯了,朝着怪物,甚至是朝着彼此不要命地开枪。

她真的希望这只是噩梦。

……

守卫干掉了最后的追兵,他们安全地进入了密封门内。

可守卫已经不正常了,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我要死了,你们…”守卫靠在门上,箕踞着端起枪,指向两人。

二号紧紧抓着一号的胳膊,拼命地哭。

一号冷冷地看着那把枪,没有一点表情。

“喂,杀了我们以后,你以为自己会死吗?你会趴在我们的尸体上,大快朵颐。你会成为跟门外面的垃圾一样的东西。这是你想要的吗?”

一号俯下身放下怀中的女孩,然后站在守卫面前,任凭后者的枪口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你的手在抖了,教我用枪,我送你一程。如果你还想当个人的话。”一号说。

“我不知道…”守卫哭了起来,他颤抖的手没了力气,垂在地上。

……

“定期清理火药残渣…给我个痛快。”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一号的这句话,既是说给二号,也是说给守卫。

“咻”。透过消声器,守卫在寂静中躺下了。他脸上带着解脱。

一号就像执行完什么庄严而神圣的任务一样,脸上刻满了肃穆。他的手在颤抖着,眼角有点东西在发光,因为他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这辈子从没做过这种事。他轻轻盖上直到最后一刻都希望睁着眼面对的坚强的守卫的双眼,然后站起身来。

元蜮的眼睛睁开了。

“下地狱去吧。”

一号捡起地上的弹夹,用手术服将它们包起来,转过身,轻轻拍拍蹲在地上哭泣的二号,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没有杀守卫,因为他认为那样太便宜这家伙了。他是这么对二号解释的。

“不!求你!别这么…呕!”用尽了力气的元蜮竭尽所能发出嘶哑的呼喊,那喊叫声在最后变成了惨叫,然后是痛苦的呻吟,最终在应急灯渐渐减弱的光芒中归于寂静。

元蜮的宿主身体已经毁了,它当然没法在被冻死之前修复躯体的创伤。死期将至。用设施里套着实验服的猴子们的话来说,不会动,是个没用的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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