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哥,我准备去一趟邺都?”
“邺都?大师莫不是想去寻曹?”
“正是。金匣卷轴是一切的关键,没有卷轴就解不开魔盒的来源等诸多秘密,我身上的烛龙纹身和魔盒有千丝万缕联系,我想试着到邺都找找被曹操的藏起来那份卷轴。眼下,卷轴的线索不多,窦太后隐藏的那部分,随着她和你祖先陈寔公的逝去,早就不知所踪,而张让得到的,又在曹操行刺的时候被烧毁了一部分,我判断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冲死了后,曹操不一定愿意把卷轴的秘密留给他的继任者曹丕,有很大可能是被曹操带入地下。”
“大师此番揣测可有依据。”
“没有依据,只是推测。陈哥说过,曹冲死后,曹操曾对他的儿子曹丕说过一句话‘此吾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而我记得曹操还说过另外一句话‘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这两句话加上曹操至死都没有废汉篡位,而他的儿子曹丕接管曹操权利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废汉建魏,凭着曹操和曹丕背道而驰的做法,我差不多有五成把握,曹操不会把卷轴交给曹丕。”
“建安二十三年,孙仲谋设计擒杀关羽、阴夺荆州,曹孟德为坐山观虎斗,表孙权为骠骑将军、荆州牧,孙遣使入贡,向曹称臣,并上书劝曹代汉自立,曹将孙书遍示内外群臣,言‘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耶!’,而手下群臣乘机向曹劝进,曹孟德言‘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陈惠随口将曹自称周文王时的背景娓娓道来,语气一转又说道:“曹孟德不愿篡汉自立或非其本心,乃狡诈伪善之态尔,大师以此为论,不足信。”
“陈哥,从那个姓鱼的家伙把秦朗弄成奸臣就能看出写史书的人都有自带的偏见,不是有个成语叫‘三人成虎’吗,对曹操,咱不能偏听偏信,得客观全面地衡量。”古代儒家文人发明的那套‘你是坏人,所以是坏人’的圈圈理论,就是狗屁。
“观人于微,大师,你确实与吾等大有不同。”
“呵呵,陈哥高看我了,我也就稍微用了用‘听其言观其行’这句话而已。”
“听其言,观其行......此言有理。”后世我大中华外交部常用的这个词貌似很对陈惠的胃口,他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但不知怎么地陈惠突然收敛了笑容,看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大师不知曹魏邺都早已为隋皇杨坚废弃?”
“废弃?不可能吧?”
“大象二年,杨坚尚为前朝周之大丞相,欲代周篡位,相州总管尉迟迥自邺起兵讨伐,惜败,此后杨坚下令拆毁邺城,并将邺县、魏郡乃至相州全境百姓一律迁到四十里许外安阳城,故今时已无邺都,唯安阳也。”顿了顿,陈惠再接再厉道:“金匣卷轴乃皇家神物,曹孟德得之必竭力藏之,如大师所言,未传予其子丕,而后亦不闻世间有卷轴传闻,如此推测,当随曹入其陵寝矣,大师可知高陵所在?”
“这个......”刚想说我其实真的知道曹操陵墓的位置,当年曹操墓被发现,除了坐上了十大考古发现榜首的为之外,还引来考古界真假曹陵的大辩论,满世界吵得沸沸扬扬,没办法我也就被迫记住了曹操墓的位置,如今却成了穿越者的福利了,没想到。
“曹孟德疑冢及秘葬之说乃污蔑,高陵所在,并非秘密,陈寿于《三国志》中有载:曹病逝洛,葬于邺,乃西门豹祠西原上。然曹于建安二十三年颁《终令》曰‘因高为基,不封不树’,其子丕遵令行,后晋代魏及五胡乱华,兵乱频繁,高陵之上早已无迹可寻找,故今日高陵所在,世人只知大略而已,若寻墓室棺椁还需风水堪舆之徒相助,大师......?”
“陈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不想被陈惠当成神棍,我忽然决定不说了,心里突然想着另外一件事,我记得曹操墓被发现的时候,墓里的大部分随葬品都被盗墓贼偷走了,而且听新闻说,墓室里的盗洞有七八个,很夸张的是这些盗洞不是一拨人搞的,甚至跨了好几个朝代,估计曹操本人也没想到他死了都这么受欢迎吧,可想到这里我却既担心又郁闷,卷轴落在盗墓贼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一把火?解手纸?不敢想了。
“大师,是否心意已决?”陈惠大概看到我脸色突然很难看,不放心地多问了句。
“陈哥,去可能没结果,但如果不去,唯一的线索也就没意义了,总得试试吧。”
“如此,惠亦不再多言,这便为大师准备行囊。”陈惠说完,也不和我聊了,摇摇头,转身走出屋子,而我转头看向窗外的那株桃花,心思也渐渐远去。
.........
与陈惠见面后过了十天,这段时间,我抓紧时间白天读书写字,研读陈氏帛书的内容,晚上则在院子里进行恢复性训练,没了基地的辅助器材,只能做一些力量、徒手格斗的动作,训练的效果差强人意,这几天准备晚上偷偷出去爬村外的凤凰山,用攀岩维持战力、凝炼斗志,这是我的习惯。
远行前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但这个世界完全没有携行装具的概念,只好自己动手。这个时代的基本衣料都是用葛麻绸绢之类的动植物纤维编织的,牢固程度还行,就是不防水,而野外生存,雨水有时比猛兽更可怕。
用潜水服裁下的布片,做了一个缩小版的简易防水背囊,拉绳锁口的设计,存放了罗盘、一套干净内衣,还有最重要的魔盒和龙牌,用这里的麻线编了一条长三米左右的细绳子,盘在腰间,当作腰带,我不知道会不会用到,但野外四件套‘刀、绳、火种和水壶’我准备一个不落都配齐,刀子不费事,从原来世界带来的蛙人格斗刀拿来用就行,HRC58的特种高碳钢的硬度相信在这个世界难遇到对手,为了应对特殊情况,特意把鲨鱼皮刀鞘绑在右腿外侧,以方便隐蔽出刀,另外从剩下的两颗水下手雷中挑了一颗,作为最后的防身武力,另一颗和潜水装备一起留在陈家,让陈惠帮忙保管。
虽然在原来世界出任务记下了不少地方的地理信息,但倒退了一千六百多年,那些地理数据都废了,找陈伯要,他甚至没有地图的概念,只是随手画了张草图,标注了从陈家到邺都的一个涂鸦路线图,甚至没有一点比例尺的样子,没办法,只好凭着后世的印象,用洛阳做参考,用罗盘大致推测了下邺都的方位和距离,陈伯看我准备觉得有趣,拿了本《三辅黄图》让我看,这本书有点地理百科的意思,把三辅一带的街市、闾里、苑囿、池沼以及城阙、宫殿、宗庙、陵寝、仓库、官署、明堂、辟雍等重要建筑物的名称、方位、制度,都一一说明,还配了图,看着有趣却没什么用,我去的是邺城,长安三辅和他完全不在一个方向,不过陈伯说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让我多看看《水经注》,还别说,这本书确实有用,山川地势和水脉走向是一个地方地理环境的基础,从这本书里能了解气候、植被、地形等等很多信息,对准备很有帮助。
因为不熟悉这个时代的商业发达程度,也不习惯把自己的生存命脉寄托在打猎之类的不稳定事情上,虽然一把刀在野外混一个月对我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可这个世界太陌生了,意外无处不在,骨子里的谨慎还是让我绞尽脑汁思考一个食物补给的稳定方案,经过计算,我把随身补给定在了五天量上,为此还和陈伯研究了隋朝版炒面的做法,这里没有白糖,没有玉米,盐很贵,主要的食物是稻、黍、稷、梁、麦、菰这六种农作物,也就是大米、小米、黄米、大豆、小麦这几种粮食,陈家没有大米,平时多吃黄米饭,所以我和陈伯把家里的黄米、小米、豆子、小麦之类的混在一起用碾子碾碎大锅炒干,胡乱撒了些盐,趁热装进了潜水服的一条袖管子里,大概有个两三斤,扎好口子当作最后的救命粮。
陈伯把他珍藏的水壶给了我,据说是他当年随老老爷去北边草原闯荡时候从那帮‘野人’手里换来的,陈伯吹嘘说是上等的牛皮自做的酒囊子,结实耐用的很,不过看着不错,装水试了几次,滴水不漏。
最后一项的药品不好弄,这个世界只有中医、巫医,没有西医,自然也就没有急救西药一说,我问陈伯,药铺里卖不卖云南白药,结果他反问我什么是白药,做什么用的,此后更没头没脑第问了我几次‘黑药’,搞得我差点拿白加黑糊弄他。条件不允许,我只好自己熬柳树皮造山寨版的阿司匹林,又让陈伯找青花蒿的叶子,陈伯听了我的要求很是不理解,嘟囔着说青花蒿那东西夏天满山都是,就是太臭,问我拿臭蒿干啥,青蒿素这种高级货我解释不了,只好乱说一气,不过陈伯最后还是给我弄了几片叶子,因为不到夏天,叶子比较小,也不知道里边有没有青蒿素。
就这样慢慢准备慢慢等待,知道今天晚上,陈惠突然叫我去书房,当我推门而入的时候,只见书案上有个很大的包裹,包裹后陈惠挂着一脸沉寂的表情。
“陈哥,你找我?”
“大师,请坐。”陈惠指了指书案对面,我顺其自然地跪坐了下去,还没坐稳,就听陈惠说道:“自陈伯听闻,十数日内大师已为出行准备妥当,所虑颇为周详,所备之物甚为有趣。”
“都是我师傅交给我的雕虫小技而已。”
“大师不必谦虚,百里远行护足为要,此乃惯走南闯北之人之不传之秘,无知之徒远行只知多带钱粮,却不知足与履乃根本。”为了保护脚,我用潜水服的一部分叠了三层缝了两双鞋垫,因为陈惠给的旧靴子不怎么合脚,不得已用鞋垫补了补,权当登山鞋用了。没想到我这个小小的举动都被陈惠看在眼里。
“陈哥,你叫我来不是为了聊鞋垫的事吧?”我决定开门见山,不喜欢绕来绕去。
“大师莫急,足履之事只是某一时好奇而已,此番请大师来,乃为助大师一臂之力。”说着,陈惠打开了书案上的大包袱,拿出了几样东西,边说道:“此乃大师所猎云豹之皮,云豹骨肉乃上等药材,惠私下做主,早早托人将云豹骨肉运往洛阳草堂医馆,前几日已将所得钱款取回,而云豹皮交由洛阳西域胡商,赶制一皮甲,也已一并取回。”
“皮甲?这个有什么用?”我看着眼前类似虎皮坎肩的衣服,一件衣服而已,不知道陈惠为什么如此郑重介绍。
“大师不可小觑,云豹乃秦岭数一数二的猛兽,其皮毛之外猎影逐形,随日而变可藏匿身姿。其皮毛之内即便薄如片纸亦坚韧不凡,似铁甲,可防刀箭,号曰‘云甲’,亦称其‘幻灵甲”,且云豹之皮自有辟百兽之威,着其者,猛虎不敢近前。”
“哇,这么厉害!”
“只是制此甲颇费功夫,惠遍访洛阳西域匠人,方才寻得一敕勒皮匠,许诺重金,不应,后允其留所剩云豹之皮方才答应,追星逐月,将将送至,还好未耽搁大师起行。”
“陈哥,费心了,辛苦。”我越看这个皮坎肩越喜欢,这胡人的手艺太棒了。
“大师,此第三件乃吾托姻亲宋公为大师作的一张貌阅凭证,大师切勿遗失,此乃通关过所之依据,无此者有杀身之祸。”我赶忙道谢,却被陈惠阻止,他继续说道:“最后一件,乃吾本家叔父,陈国高祖武皇帝所赐铁义弩,据传乃三国第一弓弩将军麴义所用之弩,精铁机括青铜孥身,东海大鱼之筋为弦,配精铁棱箭,可三支连发,百步穿七层牛皮而余势不衰。”
“这不是那晚陈哥你用的那张孥吗?”我一见到那抹特殊的铜黄色就想起了遇到日本人的那晚,陈惠手里拎着的那把特别的弩弓,不由得伸手拿起来,左左右右看的爱不释手,“咦,陈哥刚才说这把孥是什么陈国高祖武皇帝赏赐的,这个武皇帝是谁?”
“武皇帝即南陈国开国之人,陈霸先是也。”
“陈霸先?这名字很耳熟啊?”
“其乃吾颖川陈氏嫡亲血脉之后。”
“我想起来了,就是和冉闵一样的人物。”
“大师廖赞。”
“陈哥,你拿来的这几样东西,件件是绝世宝物,就这样给了我了?不心疼?”
“大师,此去远行,福祸难料,而惠却无法陪伴左右,心中着实难安,此乃吾之一点心意,请大师万勿推辞。”
“陈哥,我就不假惺惺了,你给我的东西我会好好带在身上,等我从邺都回来,一定把卷轴带回来,以了却你的心愿。”我坚定地看着陈惠,这是个许诺,大丈夫一诺既出驷马难追。
“大师,切切小心。”陈惠叮嘱着,而我背好包袱,转身欲回去自己的屋里,脑中只想着这样把这几个物件合理地安排在身上,却没注意到陈惠一直看着我的后背,嘴里呐呐自语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师,切切小心,此去非吾不愿而是不能矣,大师珍重,万勿蹈关云长之覆辙矣,前路之上需提防傅士仁之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