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长捷不等我回答,便紧接着自顾自地抛出第二个问题:“天师言之凿凿不明佛陀不解佛意,却能说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禅宗偈语,佛意深远,非大德大智无能彻悟,长捷叹为观止,这又是何故?”说着长捷跨前一步,直视我的双眼,朗声再进问。
“偈语?”
“天师缘何说我会诱使刚出生的小弟遁入佛门?难道天师有看破天机,预知未来的神通?难道天师是寇谦之门下,此番出世当作何为?欲再次灭我佛门乎?”
“停!”这货嘴巴真利索,思维够敏捷,辩才也很可观,就是报复欲望真强啊,难怪叫长捷,真是一次都不肯输啊,昨夜被我云遮雾绕的一通乱棍敲打,看来心里的那口气一直憋着,今早天刚擦亮就火急火燎地冒出来,劈头盖脸地扔出连珠炮三问,他娘的,欠收拾。
“你要再敢冲我乱吼,我就撕烂你的嘴。看出你拳脚上有功夫,可你别忘了,老子刚收拾了云豹,你小子如果觉得自己比那头豹子还厉害,尽管放马过来。”当着他老子的面,我还需要糊弄一下,现在这屋里就我和他两个人,装毛线的文明人了,老子是兵,直接上最拿手的硬菜。
“你.....你.....不可理喻!”长捷懵了,也被气晕了,没想到我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昨晚绞尽脑汁和你文绉绉酸溜溜地应付了半天,搞的我脑子快抽了,看在你老子收留我的份上,昨晚算对你客气的,可你偏偏要犯贱,大清早地上杆子送上门,自己找死怨不得佛祖。
“你个屁,少来这套,当和尚的都牙尖嘴利,把死人说活那是你的专业,忽悠别人就算了,还想糊弄我,没睡醒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寇谦之,什么狗屁的意欲何为,搞得老子好对你有什么他娘的,企图似得,拜托醒醒,老子可是正宗的世外高人,没空搭理你。想知道那些事情?等老子什么时候心情好再说吧。怎么,不服气?再多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除了知道那些,还知道很多很多,多得你想都不敢想。想好了没,要不要动手试试?正好最近憋得慌,怎么,不敢动手?不敢动手那就向后转,滚蛋,老子还要..........咦,你这.......”
原本长捷楞楞地站着,全身僵直,随着我喷涌的毒液,他脸上的表情快要凝固了,在我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地冲上来和我大打一场的时候,极力控制的长捷却突然气势全无,身体放松,脸上居然又换上了一幅出家人惯有的似有似无的淡然表情,恼怒到平和之间的反差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我都忘了继续讽刺他。而我心里跟着一紧,突然醒悟过来,长捷找我的目地实现了,长捷从我刚才粗鲁暴躁的一堆混话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很不好,就像被猎物耍了的猎人一样,很郁闷,这家伙从进门就给我设了套,劈头盖脸的三个问题都不过是烟雾弹,一通责问也只是为了激起我的怒火,一番表演的目的就是等着我爆发后自己把他想要的答案拱手奉上,很厉害啊,这家伙从昨晚我们短暂的交锋中居然已经摸清了我的脾性,一个晚上的时间就顺势给我挖了个大坑,他娘的,老子居然乖乖地跳下去了。不是说古人见识不够吗,这手段像没见识的吗?要不是他太年轻,有些得意忘形,恐怕我得一直蒙在鼓里。
恼火的我快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长捷不知道我的经历,更不知道我有遇事冷静的习惯,事越紧心愈冷,这就是多年的战斗生涯的额外奖励,敏感的长捷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这一次他真的惊讶了,而我也开始专注地梳理整个事件的经过,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很快我就有了发现。
长捷接连不停抛出的三个问题中隐藏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长捷变相地承认自己确实有带玄奘出家的想法,这不合逻辑,试想一下,如果玄奘已经五六岁,表现出了某些适合当和尚的天赋,而恰巧被长捷看到,因此动了带自己弟弟一起出家心思,这样才合理,但现在是玄奘刚出生,这他还是婴儿,如果长捷仅凭瞅了几眼就断定这个襁褓里的小家伙就适合在佛门发展,那也太扯了,我知道小家伙未来会是伟大的玄奘,大唐一朝独一无二的三藏法师,因为我是穿越者,预知未来是我的基本技能,可长捷不知道啊,长捷是穿越者吗?别逗了,穿越又不是送外卖,谁想穿就穿啊。再者,从昨晚宴席上陈夫人的反应就能看出,她明显不喜欢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佛门,长捷只要还有点人性,就不应该再动拉自己小弟一起当和尚的心思,当和尚又不是抓壮丁,不论个算的。
左右想不通,不由得再次看向长捷,当我的目光无意中掠过长捷身上穿着的僧袍时,脑中灵光一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让你弟弟出家难道是你师傅的意思?不对,你们怎么能知道他适合出家,难道你们会算命,算准了未来他会是佛门的顶梁柱?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一个可能,玄奘之所以成为玄奘,会不会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一个计划?一个造星计划?心中一惊,便脱口而出。
话毕,长捷呆若木鸡,瞬间大变,血色如退潮般消失无踪,整个脸变得极度苍白,嘴唇哆哆嗦嗦,想说什么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汗珠布满额头,双眼满是惊疑。
看着他心神失守的样子,我却感觉像被雷劈了,天旋地转,他的反应明白地告诉我,我的猜想居然是真的,他们真的有个计划,玄奘的未来原来不是偶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通百通,过程很清楚了,长捷故意一进门开就急急发问,不给我喘息思考的时间,最后一问明显是挑衅,目的是激怒我,根本是想让我情急之下再次口误,好得到更多信息,而第二问看似被第三问的激烈隐藏,实际上,这一问才是他最关心的,他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他的计划的,所以,一切都明了了,他背后有秘密,一个关乎小玄奘的大秘密,一个改写了历史的大秘密。
“究竟是怎一回事?”我凝神看着长捷,眼神如刀,想要刺穿那重重迷雾。
过了很久很久,长捷终于回魂了,嗓音干涩嘶哑,和进门时的洪亮慷慨判若两人,但张口第一句话便大出乎我的预料。
“天师不该探我佛门秘密,种了因便会结出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沾了因果,此后想要清静怕是没有机会了,此番长捷不是孟言天师的对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阿弥陀佛。”喧了一声佛号,长捷竟极为干脆地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便听到马嘶传来,院门开闭,蹄声远去,长捷就这样断然地走了。
..........
自长捷走后,我终于得到清静,没有人再来打扰我,期间,院子里人来人去,透过闭着的窗户,陈伯迎来送往的说话声就没有停歇过,似乎陈慧族中长者和周围邻里听闻婴儿出生,一一前来道喜,不知道古人是不是也办满月酒,但看道贺的人数,便知道在这里添丁加口是大事,一场大宴怕是跑不了。虽然人多,但凡有生人靠近我的屋子,陈伯总会及时出现,然后不露痕迹地把来人引开,想来这是陈惠特意嘱咐过的。
喧嚣嘈杂中时间过的很快,不觉间,白日已过,夜幕再次降临。昨晚发生的事情使陈家人和我的关系变得微妙了很多,虽然陈伯到时间还如常送来饭食,也会如往常一样闲聊几句,但却没有了往日的絮叨,恭敬中透着戒备,亲进不再,我冷静地应对,仍然从闲聊中获得一些信息,得知陈家大少爷因输籍律在大利城服役无法归家,而大少爷的夫人已经住到内院帮忙料理一切外,再无其他有用信息。
夜深人静,窝在房间一整天的我终于有机会来到院中放风,看着内外院墙上的那道门,心中很是感慨:不知道小玄奘怎么样了,如果在我的世界,这个时候他应该打了第一剂预防针,刚吃了母乳或者奶粉,或许吃饱后立刻呼呼大睡吧,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一想到未来的玄奘和我就隔着一堵院墙,再想到那个小生命长大后会做出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有种正看着一粒种子被种到土壤里,然后某天突然发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长高长粗,直到成为参天大树,整个过程就那么在眼前一瞬间完成,这感觉太奇妙了,生命神奇,生命至大。
............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