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驱车到了孙老家,他下车后三步并两步走近门前,按了按门铃。
孙老正在看故宫博物院承办的“袭故京遗制——南宋官窑艺术暨文物展”的图册。
故宫每年都会举办一个这样的全国性的联展,把全国的文物来一次汇总报告,然后还有几次学术讨论,孙老被委托为这次大会总结程词的发言人,毕竟对南宋官窑还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最为熟悉。
近几年国内对南宋官窑的研究有很多方面,比如南宋官窑与龙泉官窑之间的关系,还有是否有汴京官窑也就是北宋官窑的存在,还有龙泉大窑边上刚寻找到的特殊窑场小梅窑与官窑的关系,还有哥窑是否隶属于官窑等等。
所以,最近两周孙老一直很忙碌,他不断地在丰富自己的材料,为他所认识的南宋官窑的部分信息提供有力的佐证。
孙老听到门铃声,不由一笑,看来凌峰过来了。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合上笔记本,起身去为他开门。
门刚打开,孙老便笑着侧开身子让凌峰进屋,“小峰啊,你回来啦,这一路感觉如何?”
凌峰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孙老了,他十分想他。越是深入了解古董圈,越感觉到师父的伟大,他真的是在继承祖师爷的遗志,尽他所能得传承着中国古董所蕴含的文化。
他换好鞋子,无奈地说,“我感觉好难啊,可能还是学艺不精啊,很多东西都看不懂。”
确实,这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在北方看到了很多古董,大多数先前都只在书上见过,甚至有的古董还闻所未闻,这古董的海洋实在是太广阔了。
以前只是觉得古董交易纯粹就是买卖,没想到会牵扯到那么多事。
“哈哈,不要急躁,学习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孙老笑着说道,眼角边的皱纹凹陷得很深,那久经沧桑的脸早已没有润泽,竟多了一份惨白。
凌峰看向师父的脸,有些吃惊。
师父怎么显得比一个月前老了许多,大概是他老人家最近太累了吧,该多为他分担些压力。
这般想着,凌峰抬眼看到孙老正朝他挥了挥手。
他应了一声,随着师父走进了书房。
孙老给凌峰倒了一杯龙井,坐在他对面,“我过两天要去北京,做这个南宋官窑研讨会,你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吧。”
凌峰当然想去,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古玩界的大腕和泰斗云集的平台,但眼下他还有更想做的事。
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去景德镇,想知道关于玉佩的事。
凌峰有些为难,抓了抓头发拒绝了孙老的盛邀,“师父,我这几天正好有事要忙。”
去景德镇这事凶大于吉,他并不想让师父担心,所以就没说具体什么事,也没问师父有关“太常大人”的事。
孙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转眼却笑道,“年轻人嘛,总该有自己的事要做。”
说着,孙老起身朝书架走去,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你坐一会,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看得出师父有些失落,凌峰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拿起书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他实在不想再等一周了,最近两天满脑子就是祖父的这块玉佩。
孙老整理完书,便躬下身,打开书桌底下的那个保险箱。他从保险箱中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袋子,递给凌峰。
凌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就是之前那个移动硬盘。
他疑惑地望向孙老。
孙老坐回原位,笑着解释道,“之前跟你说过,这里面是祖师爷和师父师兄们所有的手记资料,还有全世界各大博物馆馆藏中国艺术品的图片视频资料。另外,还有些我这一生的研究成果,有些还是研究到一半的,你也可以看看,说不定你哪天还能接着我的研究继续往下写呢。”
凌峰大惊,这是一个涵盖非常多中国古董的资料库,是无价之宝。
“学古董鉴定必须要有真正的一手资料,不然就容易被别人散布的谣言所左右。比如去年好多人说苏富比拍卖的那只鸡缸杯是假的,景德镇伪造的。其实他们只是看到的是拍卖结束之后仿造出来的赝品的图片而已。”
孙老继续说,“这个世界很大,古董的世界也很大。除了瓷器,你还有很多类别的古董需要学习,这些在资料库里都有。相信你在这段时间的历练中也感觉到了,如果遇到从未见过的古董就很难下手买,而遇到自己很熟悉的古董就很容易做出决定。这就是资料库和标本的重要性,它能帮助你扫清一些障碍,获得更多的有用信息。”
凌峰聆听着师父的话,慎重地将移动硬盘收了起来,“师父,我会好好保管的。”
孙老喝了口茶,询问凌峰在北方的学习体验,凌峰见师父有兴趣,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在北方的见闻。
说着说着,凌峰问,“对了师父,我之前在西安,看到见不可思议的事,赌棺。而且因为这事我才知道我发小,就是直接跟您说过帮忙鉴定青铜的慕容翊,他居然是国家古墓研究所的科长,我原来只是以为他们在西安干倒斗的活呢。您知道这个国家古墓研究所吗?”
“嗯,那是国家文物局和科技局联合办的新型机构,他们的总部是建立在北京,各大城市也有分部。他们就是研究古墓里的那些高科技,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小觑的,很多技术我们现在还都达不到。”孙老喝了一口茶,“你们这一代真是人才辈出,哈哈。这样一来我在九泉之下与师哥也有所交代了。”
凌峰急忙打断孙老的话,“师父,您瞎说什么呢,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孙老大笑几声,便不再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