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慕容翊已经带着凌峰走上了古玩城的二楼。
“阿竑,你看谁来了。”
慕容竑听到哥哥的声音,径直从里屋走了出来。“是峰哥啊!”
又一张熟悉且精致的脸出现在凌峰面前,这也是他多年的玩伴,慕容翊的亲生弟弟。
“阿竑。”久违的亲切感让凌峰逐渐从刚才的失落中缓过神来。
慕容竑倒是没看出凌峰失落的情绪,直接笑嘻嘻地领着他往里屋走。
这是兄弟俩在杭州的店。
店不大,约摸着三四十平方,整个格局呈长条状。店被屏风和镂空木架隔了外里屋两间。
外间周围墙面做了全通的玻璃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几件精致的古董艺术品,东西不多缺摆放得十分得体。几件小品为一组,有声有色,富有趣味。
在最显眼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对青花将军罐,它们各列在左右两侧,庄严肃穆。在廊的正中间还挂有一幅字“稽古”。
走进里屋,确有不同。
里屋的布局极为简单。仅在东南角的窗边摆放着一方楠木制的美人榻,中堂的四方桌及四把黑漆圈椅而已。
凌峰走近,刚要坐下,发现这黑漆圈椅简单而不简约,另有玄机。
此圈椅通体木胎髹漆,只在背板及壶门券口上点缀五彩螺钿。椅后背弧形,并以薄螺钿嵌出仕女图,圈椅四腿侧脚收分明显,颇具明式风格。
凌峰之前也看过有关古家具方面的资料,他对明式家具也甚是喜爱,所以有所研究。
“这可是我们今年在香港苏富比拍得的宝贝。”看到凌峰驻足观察圈椅细节,慕容竑忍不住说道。
“我说这做工和线条怎么那么出色,果然是珍宝。”凌峰来回抚着圈椅的扒手,浑厚的包浆让他感觉非常舒服。
“还行,来你尝尝这款茶。”慕容竑说着便请凌峰坐下,向他面前的茶盏中注入汤汁。
凌峰抿了抿,“好茶。”
他轻含一口,微微感到一丝苦涩。在口齿中回荡几波后吞下,居然会有锁喉之感。
只有二十年以上的陈茶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而且与茶的质地和茶饼的保存都有极大的关联,确为一款好茶。
“峰哥,怎么有兴致来古玩城啊?”慕容竑拿起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
“对啊,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国外吗?”哥哥慕容翊也从外屋走了进来。
“我前天刚回来的,听叶子说咱们杭州城的古玩市场很热闹,就过来转转。”凌峰回答着慕容翊的提问,转过头却看到立在那头的屏风正面。
原本在外屋在屏风背面,只瞧得到上面细致的镂空雕刻和屏风的整个框架,整个背面都是素面无纹的,有些暗淡。结果,它的正面居然是嵌珐琅五伦图。
屏心以錾胎珐琅技法起线刻山水树木花鸟纹,远山近景,一条山溪横穿于画面的左右,构思巧妙,是珐琅家具制品中的一件重器。
凌峰看得有些出神,回过头,看到慕容竑正在为他注茶。
“你刚在地摊可有淘到什么好宝贝?”
慕容竑的提问,将凌峰的思绪带向尴尬的场景。
“别提了,幸亏遇上你哥。我本来想买了香炉,结果是个赝品,差点就中招了。”
“是吗?你当时付钱了吗?”慕容竑追问道。
“正打算付钱呢,还好被你哥拦下,不然我人生第一次买古董的经历就以买到假货而告终了。”
凌峰悻悻地说着,却也没发现慕容竑的眉头一直紧锁。他抬起头担忧地看向哥哥,而后者只是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古玩圈里的陷阱可多着呢,你可得多注意啊。”慕容翊看出了弟弟的担忧,顺势扯开了话题,“凌峰,你知道我们行话管买到假货叫什么吗?”
“什么?”凌峰问道。
“叫‘打眼’。”慕容翊紧跟着回答道。
“‘打眼’?有意思。还有什么行话,再跟我说说呗。”凌峰接着问。
“比如以很低的价格买到高价值的古董,那样是‘捡漏’。”
“那一般怎么跟老板问价呢?”
“问价一般是这样。老板你好,这件宝贝请个价。”
“这么讲究啊。那关于价格呢,刚我问价的时候,那老板跟我说四十块,我还真以为是四十块。”
“这是圈子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地摊上买小物件所说的一块,也就是一百块人民币。要是买大货,一块就是一万块了。”
“那我要是大货和小货分不出怎么办?”凌峰还是有疑问,这样的物价不会乱吗?
“一百和一万之间有差一百倍呢,你要是连三百元和三万的货都不能估摸个大概,那就真的不用谈古董交易了。”慕容翊解释道。
凌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你再教我一些买货的小技巧吧!”
“峰哥,这个我教你。你如果看上一件货,先不要去多瞧它,这样会暴露你对它的喜欢,容易让卖家坐地起价。”慕容竑接过话茬。
“那该怎么办呢?”凌峰问道。
“你就去问别的类似的东西的价,探探卖家对于这个品种的认知,然后突然问起那件你看上东西的价格,他肯定反应不过来。这方法屡试不爽。”
“这不是《孙子兵法》中的声东击西吗?”凌峰感叹道,“买个古董还要玩套路啊。”
“兵不厌诈嘛。”慕容竑眯着眼憨笑道。
兄弟三人许久未见,相谈甚欢,直到夜色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