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起身整理有些凌乱的衬衣,挥手让两个女人先行离开。
“张总真是雅兴。”场面上的客套还是要有的,凌峰假装恭维,实则是拉拢与对方的距离。
“哪里哪里,兄弟说笑了。”张彪摆了两下手,转头开始说正事,“兄弟既然是来买货的,可知这瓶子要多少钱?”
张彪也是试水,潜台词就是,你今天带了多少钱来提货?
“张总,请个价?钱我带足了,我老板让我来就是诚心想买。”
出发前,通过警局汇过来一千五百万,所以无论张彪开什么价,凌峰都会买下。
但他的话语中提及自己背后老板,就是想找个机会与在外面的闫局长取得联系。
“哈哈哈哈。”张彪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嘲笑凌峰不懂商场战略过早暴露自己的需求,还是为了抬高卖价故作声势。
“1200万。”无论对面的买家是否有实力,张彪都是一并对待。
因为他知道自己时间紧迫,必须赶在博物馆没发现之前卖掉,然后逃之夭夭。
其实,他在挑选盗窃哪件文物上面,是有仔细斟酌过的。
博物馆宝贝那么多,如果挑选最高档的文物,或是独一无二的孤品,那样的珍宝收到的关注度较高,非常容易被看出端倪。而且对于那样的珍宝,接盘的买家也不好找,毕竟这类文物知名度高,都知道被陈列在何处。
至于那些低端的寻常文物,他更加不会选择,毕竟他买个仿真的赝品都花了90万,如果冒着生命危险还不干票大的,他费这些心思图什么呢。
因此他看上的这件纸槌瓶便是最适合的,在博物馆里有同样造型的一并陈列,这样才好蒙混过关。
“800万。这个价格我自己能做主。”凌峰故作姿态,就是为了让张彪认为他是诚心要买。
“800万太低了。”张彪从旁边挂着的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条雪茄点起来,然后翘着二郎腿躺坐在沙发上看着凌峰,“1100万要的话你拿走,要是觉得贵了,门在那儿,请回吧。”
商场如战场,本就是相互博弈的过程。
张彪也是看准凌峰想买,故意咬住价格,稍稍退让一些,让对方还有谈价的空间。毕竟他想快点卖掉这件宝贝,多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我能上手看看货吗?那么远,又隔着玻璃,我看不清楚。”凌峰借机提出要求。
“可以。”张彪给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打开玻璃锁柜。另一个保镖则径直走到凌峰身后,关上门站在原地。
凌峰这样要求,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来就是能让张彪降低怀疑,多做些真正买家心态的事。二来,他也想确认台子上摆着的是不是真品。
凌峰走过去,将玻璃柜中的瓶子拿起,仔细地验货。
他的左手握住瓶颈,右手护住瓶身,然后慢慢地顺时针旋转。接着,他把瓶子整个翻过来,检查底部。这只瓶子是隐圈足,内底有压印的凹槽,裹足且刮釉,显现的胎色较深,呈黑褐色。
他在做这些步骤的时候都是极其小心的,因为这只官窑瓶子最初出土的时候是碎得四分五裂的,现在的模样是经过博物馆商业修复后的结果,它的颈部和腹部、足部都有残缺,是拿环氧树脂做色修复分,当然这些在普通的光线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凌峰确认无误,博物馆被盗窃的纸槌瓶就是这件。
“东西不错,900万,我可以接受。”凌峰将瓶子放下,转身对着张彪又还了一口价。
张彪深深吸了一口烟,口吐芬芳,“1000万,这是最低价。”
其实现在价格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凌峰只是想表现出更多自己想要卖货的欲望。
凌峰将纸槌瓶轻轻放回柜中,眉头紧锁,假装思考。“这个价格我得跟老板商量一下,如果他觉得合适,我马上转钱。”
“那你快点。”张彪听到“马上转钱”,顿时心花怒放,但防备了一手。他示意门口的保安跟紧那小子。
“老板,那个货卖家死活要1000万,该怎么办?请指示。”凌峰拨通闫局长的电话。
等待几秒后,凌峰点着头又说,“我刚检查了一下品相,瓶子高度一般,跟照片相比略有些偏瘦,肩部有些塌,最重要的一点瑕疵是正面左边有处深色的窑烟。”他故意暗示张彪的体貌特征。
接着,又是几秒。
“好的,我明白了。”说完,凌峰就把电话挂了,走回包厢。
包厢内张彪依旧是刚才那个姿势,但是原本放在角落的纸槌瓶不见了,显然是被他收起来了。
凌峰轻吸一口气,假装没往角落那头看。“张总,我老板觉得1000万合适。我现在就打款,完成交易。”
“兄弟,这桩买卖好像不是很愉快啊。”
张彪突然起身朝凌峰走来,脸上的表情也似乎有些凶狠,身边的那两个保镖也一并围了过来。“老子看你脸生,以前在夜市没见过你,刚才找人查了下,还真TM是生人。说,谁派你来的。”
“张总,我确实是头一回来这儿,就是听道上的兄弟说,今晚会有这件官窑瓷器出现,就是冲他来的。”凌峰强装镇定,极力辩解着。
“而且我已经找好了下家,是有利润赚的。所以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来啊。”凌峰又补充了一句。
“哪条道上的兄弟告诉你的?”张彪侧着头斜视着他。
“二百大市场里的,之前做过几笔买卖。你也知道行内规矩,不问姓名。”凌峰继续瞎编,他觉得现在的情形再把熊老大扯进来可能会更糟。
“呵,”张老板也懒得跟他废话,让保镖把他绑起来。
货可以再卖,命只有一条,他不愿冒险。
他示意保镖牢牢地看着他,自己提着装有纸槌瓶的锦盒先行离开。
“张总,别走啊,我诚心来买这个瓶子的,钱我带了啊。”凌峰挣扎着,想尽最后的努力,毕竟保护文物优先。
张彪回头轻蔑地看了一眼他,匆忙逃离。
“张总,有话好说啊…”
凌峰被两人束缚着非常难受,来回挣扎着。他的任务并没有完成,纸槌瓶还在张彪手上。
这时,其中一名保镖的电话响了。
“好的,老板。”那名保镖说了两句,便按掉了电话。
突然一计重拳,砸在凌峰的左脸上。凌峰的牙龈开始流血,左眼眶也开了花,他忍着苦楚怒视着眼前的保镖。
怎么回事,怎么还突然打人啊?
难道是张彪发现了什么,知道他是警方派来的,所以要打他解气?
不对,就算是被他识破,他也应该跑回来挟持人质啊。外面都是警察,他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冲出重围吧。
正当凌峰仔细思索的时候,又被一计重拳砸到,这次是右脸。
“兄弟,别打脸行吗?”凌峰咧了咧嘴,强忍着疼痛。
“厦门那位要求的。”保镖说着又是一拳,这次是腹部。
凌峰不停地左右摇摆,来回挣扎,还有脚来回地向前向后踢着,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他现在很后悔刚才在被绑的时候为什么不还手。原本他对张彪还抱有一丝幻想,说不定对方只是在炸他身份,况且他并不希望文物在双方交手时被打破。
但现在的情况很糟,身后的保镖已经牢牢地锁死了他的双手,随即对面那人又是一脚,踹向他的膝盖。
“呃…”凌峰应声跪倒在地上。
面前的保镖笑了笑,大力的挥动了两拳,直到他吐了口鲜血才肯罢手。
凌峰看着前面,视线慢慢有些模糊。额头上的血顺着左脸颊流下,他停止了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