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茅厕”
潜入被抓了现行,吕无病面色不改。
“茅房在客栈门口右拐”
粗汉掌柜脸上挂着笑,手中杀猪刀寒光闪闪。
“多谢”
“不送”
吕无病走后,一个褐布短衣的汉子从水缸里翻出来,竟是在吕无病眼皮底下躲了过去。
“常护法,这小子鬼鬼祟祟,要不要做掉他”
“今晚就要出货了,别生事端”
粗汉掌柜舀了勺水浇在杀猪刀上,伸手一抹,刀面水过无痕,映出一双眯在肉缝中的精光眼眸。
嗤的一声,杀猪刀插入磨刀青石中。
“且等明天”
……
“有古怪”
吕无病和青青以及傅月池围坐在一起,说着在这家客栈的见闻。
“不就是养了几头猪嘛,有什么古怪的?”
傅月池魂魄稳定下来,恢复了在师门中的活泼性子。
“你什么时候见客栈养猪的,养一年不够吃一个月”
“或许是掌柜养来自己吃的呢”
青青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转头看向吕无病。
“爹爹,你打算这么做?”
吕无病皱眉,刚才在后院他竟没察觉到背后有人,初时只以为是猪叫嘈杂的缘故,现在想来,那粗汉掌柜似乎也不简单。
“等晚上再看看,如果两天之后还没有发现,就离开”
“恩公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月池一定尽力”
傅月池兴冲冲地道,脸上满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的兴奋。
吕无病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三更天,吕无病翻身起来,悄悄步到客栈外,准备翻墙进后院。
刚攀上墙头,便看见一支二三十人的车队齐聚在后院,火光照耀下,十六只黑猪被结实绑了四肢放在推车上,连嘴也被缚在一起,发不出声。
“大半夜的运猪,这客栈到底在搞什么鬼?”
吕无病躲回墙后,百思不得解。
此时车队已经装车结束,从后院一个小门鱼贯而出。
一个褐布短衣的汉子双手抱拳,和送出门的粗汉掌柜告辞,吕无病记得,正是投宿那天在大堂帮他吆喝的食客。
“常护法,这批货属下一定如数送到杭州,下一批货会在十五天后,由总舵派人来取”
“放心,到时一定准备好”
粗汉掌柜目送车队远去,转身回了后院。
吕无病靠在院墙拐角处,尽睹方才一幕,却瞧不出端倪。
回了客房,两人上来相询,听说之后也是满头雾水。
“会不会是猪身里藏了东西”
“有可能”
“可能是这家黑店的贼赃,偷偷运出去卖了”
青青和傅月池一问一答。
吕无病摇摇头,黑猪虽然被绑着,但还是活生生的,如果吞了金银,那早就坠穿肠胃而死了。
前世倒是听说有用猪运毒的,但这时候连罂粟都还没被发现,运毒自是无从说起,而能藏的还有私盐,但是盐走量,一趟下来至少几百斤,这阵仗也不像。
“要不我去跟踪他们,一有发现,马上回报”
傅月池主动请缨道,挺身而起,露出矫健的轻身功夫。
“好吧,路上小心”
吕无病思索一下,点头同意了,以傅月池二流高手的武功,应该自保无虞,而且那粗汉掌柜给他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他必须留下应对。
傅月池低头嗯了一声,缚剑在背,追了出去,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
吕无病颔首,青青懒懒挥手,当是送行。
星夜之下,一白衣人影疾驰于野,沿着车辙脚印追了上去。
巧的是,这白衣人刚出,客栈外的野树林里,几个人影也跟着追了出去,为首的是一个娇媚女子,后面跟着几个拎刀提抢的大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夜无话。
次日,父女二人早早起来,用了早饭,吃的是自带的干粮,喝的水也是去盛的野外小溪活水。
行走江湖,小心为上。崔老道没少给他讲阴沟里翻船的江湖往事。
青青是玄水尸,吃东西只尝个味,嫌干粮寡淡,便没有吃,摊开一本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吕无病则在一旁调息,待功行九转,疗伤结束,已是下午,除肩头箭伤之外,其他皮肉创口已不碍事,养生气功疗伤之能,可见一斑。
静极思动,吕无病起身出了房间,打算在周围转转,找找线索。
下楼时又经过了中间走廊的通铺房,里面空空如也,想来那些行商的伙计已经出发了。
吕无病出了客栈,装作散步的样子,沿着外围,走到昨晚埋伏的院墙处,见泥墙坑洼,野草蒙尘,只是一寻常农家院墙。
然而刚一走近,吕无病便耳廓微侧,听到一阵惨烈猪叫声,手摸上院墙,一股震动感传入手心,像是对面有东西在不断撞墙。
“昨晚不是已经把猪都运走了吗,怎么还有猪在?”
吕无病暗自想道,抬头看看墙头,便想翻进去探个究竟。
心念一动,却感觉背后有道凶狠目光注视,吕无病脊椎骨蓦地升起一股寒气,仿佛身处巨兽口中,头顶便是森白獠牙。
这视线久久不动,吕无病亦不敢动,只知道稍有不慎,便是石破天惊。
良久。
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这股氛围,吕无病趁势转身,见粗汉掌柜从齐膝草地走出来,脸上带着生意人和气的笑。
“客官,你又走错了,茅房在右边”
“哎呦,你看我这记性”
吕无病拍拍脑袋,笑着问了句。
“掌柜的怎么称呼?”
“姓常,村里老秀才见我长得粗蠢,给我取了个名,叫常威”
听到这名儿,吕无病忍不住问了句。
“常掌柜可会武功?”
常掌柜脸色错愕,似是没想到有人会这么问,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回道。
“只会些杀猪把式,称不上武功”
“倒是与客官同住那位少侠,身背宝剑,一看就不同凡响呐”
“呵呵,傅公子确实身手不凡”
吕无病打了个哈哈,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车轱辘话。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天边的火烧云烂漫如火,殷红如血。
“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天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常掌柜背对夕阳,脸色掩在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
“我听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莫管闲事,客官觉得有道理吗?”
“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吕无病哂笑道。
常掌柜蓦地看过来,眼神冷漠,像是看着待宰的猪羊。
吕无病张目看去,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哈哈哈哈,客官真是风趣”
常掌柜哈哈一笑,迈步从吕无病身边经过,从后门进了小院,门吱呀一声响,院里顿时安静下来,再没传出猪叫声。
吕无病静立原地,直到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山挡住,才松了口气,浑身拧成一股绳的劲力发泄出去,震得骨节咔咔乱响。
他刚才已做出开山的起手式,只待常掌柜出手,便是最猛恶的一击,一掌劈出如挥车轮巨斧,连人带马都能劈成两半。
而刚才常掌柜与吕无病擦肩而过所挨到的那片衣袖,已于无声中片片炸裂,残絮纷飞。
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