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用了吧。”
燕缙的声音突兀响起,俊俏非凡的男人从浓沉红雾后缓步走出来,月流烟一眼瞧见了他的脸,少女特有的羞涩惊艳在她脸上一闪而逝,随即便变成了浓浓的警惕和不安。
燕缙的皮相虽生得过于完美,可对于此刻的月流烟来说,这样的男人,意味着无法预测的危险。
剑灵对此似乎一无所觉,他对燕飞秋以外的存在根本全不在意,此刻他瞧着自己主人的目光仍然温顺又乖巧,声音也是轻柔无比,更是隐隐带着一点柔软的哄劝意味:“您若是好奇她的心思,何必非要听她说?总归有得是方法让您开心,何必非要让这么个……东西,污了您的耳朵。”
他态度平和,目光冷静,只是瞧着月流烟的目光一如注视蝼蚁落上主人裙摆,略有厌恶,却不带杀意。
是啊,不过是为主人拂去裙摆灰尘,这么一个小动作又哪里需要杀气呢。
燕飞秋尚未开口,燕缙已经缓缓抬起手,只需要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能立刻把眼前的蝼蚁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滓也不会留下。
“别呀。”
燕飞秋懒懒一抬眉:“我还没玩够呢。”
地上黑影悉悉索索,趁着冷风掠过树枝时树影摇摆的功夫,在地上游来游去,它们在燕飞秋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晃荡,又在燕缙垂眼的瞬间迅速融入其他的影子,若无其事的装做自己根本不存在。
燕飞秋的嘴角挂上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弧。
燕缙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洛花风的身上,他原本的不悦只是七八分的话,那么当燕飞秋为了眼前这个劣等种的女人三番五次无视自己、又将她放在红雾里后,那么他的不悦就已经升到了十分:“那到了新地方,我去抓两个新的陪您就是。”他环视周遭,又慢慢补上一句:“这儿活的不多,想必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您有心思多听几天他们说话,我挑两个见过聪明漂亮的就是。”
他能忍耐燕飞秋对他的憎恶、愤恨、嫌弃等等一切负面的感情,她若是不愿意他抬头看她,那么燕缙甚至愿意心甘情愿砸碎自己的骨头匍匐在她裙下——可这一切的忍耐情绪,需要燕飞秋仍然愿意看着他。
若她愿意,毁灭也好,重塑也好,她什么都可以对自己做。
唯独不能不看他。
燕缙的目光不带杀意,可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厌恶,却并没有被月流烟忽略。
女子无动于衷,她反而挺直脊背,坦坦荡荡的回望着燕缙的眼睛。
洛花风却在此刻瞳孔一缩——倒不是被燕缙轻描淡写的话吓到,而是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端正傲慢的背影,他突然想起来这女子是谁了。
月流烟。
这是商国第一战将夜遥夕,同母异父的妹妹,也是商国上下公认可以拴住夜遥夕的最大筹码——为了这个本该无名无姓的私生女,夜遥夕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特权。只要夜遥夕百战百胜的战绩不毁、镇国战神的身份不灭,那么月流烟就必须要保证没有任何危险。
可眼下不要说没有危险了,能不能让她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燕飞秋,想要开口央求她手下留情不要伤她;可话刚刚到了嘴边却又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如燕飞秋这样的存在,根本不惧人间皇权富贵。
他想求她,可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利诱和威胁的手段。
洛花风内心深处翻滚起迟来的绝望和无助。
怎么办!?
洛花风心头惶惶,指尖捏得发白,嘴巴却不由得闭得死紧——他不确定自己一句恳求,是不是会热闹喜怒无常的燕飞秋,和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中的燕缙。
他们对燕飞秋根本没有任何实际利益的挂钩,就算他多多少少能哄燕飞秋稍稍有些开心,可若是燕缙不管不顾直接碾碎他们,他们却也没有任何应对手段。
他可以是燕飞秋用来把玩逗弄的玩具,可以是拿来逗趣燕缙的筹码,却绝对不可能是成为制衡的关键。
直到这一刻,直到认出眼前故人的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燕飞秋根本就不是同类——在这个疯子的眼里,他和眼前的柔弱女子大概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不过只是指掌之间可以任意把玩的“玩具”而已。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要看着月流烟在这儿死去吗——
他飞快思考着。
究竟是什么,让她连性命也可不要,就那么固执地不愿意张嘴!?
燕姐姐刚刚提到了她的脸,月流烟在商国也算得上身份尊贵,有夜遥夕在,谁敢碰她一根头发?!月流烟是极为爱惜自己容貌的,如今容貌被毁、明明有恢复的方法却不愿意争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事情,和夜遥夕有关——月流烟流落至此,夜遥夕现在的情况也一定不妙,商国不是陷入内斗就是被牵扯进了什么糟糕的战争里,若是夜遥夕已经连自己的妹妹也护不住的话,那么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
“月姑娘——!”洛花风慌乱中终于忍不住开口,声中带了几分急迫的哀求之意:“人命关天的事情,又有什么不能说呢!?”
“听呀,他求你呢。”燕飞秋眸光流转,声音带笑:“你们似乎认识,这倒是意料之外……不过小姑娘,小公子真心实意的希望你活下来,你怎么就一副宁可死了也不愿意张嘴的态度呢。”
月流烟仍然闭口无声,只是身子隐隐发抖,嘴唇咬得发白。
没能得到月流烟的回复,燕飞秋又看向燕飞秋,他心中惶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一抬头,立刻对上对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漆黑的眼睛,像是没有月光星影的夜幕,只有纯粹的黑暗,映不出半点的光。
她虽然浅浅笑着,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波动。
“你想求我呀?可你拿什么求我呢,小公子?”
洛花风背后冷汗涔涔,那女子睨他一眼,幽幽道:“你慌什么,我又不希望要她去死,她死了又有什么意思?活着才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