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觥筹交错,翠玉鸣环,这样的场景其实对习武之人来说,是很乏味奢靡的,但是对众多文臣来说,则变成了“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古岩应是清楚古缨的脾性,必定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于是早早地和圣上告辞,南华帝也随和的很,自然是允诺。
见师父他们走了,拓跋焱自然是忍不住,撺掇着自家大哥和四弟也要提前溜,却被江携笛一记爆栗警告,
“师父走是因为古小姐,你是为何?小心挨揍,”
古缨还记得自己走之前,拓跋焱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她讲,“这宫里全是果酒,喝了最没意思,难怪你要走,等你长大,我请你喝真正的美酒!”
少年眉目如草原烈日,又似繁星闪烁。
那神采奕奕的模样让古缨轻笑,点了点头随即就挨了他师父的一个拳头,撂下一句,
“别带坏我孙女,臭小子!”便带着古缨扬长而去。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从见到战思灼的那一刻起,她脑海里全都是当日撕开他面具的一瞬,
只是,在宴席上古缨数次用余光试探战思灼,那人像没有看见一般毫无反应,连往这边看都没有,这倒是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伪装还是心里清明了。
平生最恨伪装之人,等她查清这个战思灼是不是前世的那人后,她必将报仇,若不是,便各自安好,她从不是滥杀之人。
其实今日的宴席,古缨还真的挺感谢拓跋焱的,她自知性子冷清,不喜交际,若非拓跋焱这般不计较之人,恐怕真难在她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交谈那么久。
算了,古缨凝住心神,从医疗库里拿出几颗助眠的药,闭着眼直接吞服下去,明日子时还有要事,只有养好精力才能面对接下来可能遇见的苦难。
药丸入口即化,因是强烈的助眠效果,古缨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却一直做噩梦,梦见前世和师父痛快饮酒的场景,梦见师父对自己说要辅佐师兄完成大业,梦见师兄对自己温和的笑,也梦见最后点燃炸药的那一秒,战思灼恐惧到极致的眼神,但是好像梦里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轻声安慰,真实的不可思议。
醒来,古缨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嗓子也有些沙哑,她支起身子,只觉得头晕,便叫更月准备沐浴的东西,清醒一下头脑。
泡了个澡之后,古缨只觉得神清气爽,套了件白色的外衣,将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坐在窗口静静地看书,
门口的更月和弄影不敢打扰,就在一旁陪伴,从前的小姐不爱看书,性子也不似这么冷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可气质却大不相同,这点她们思考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古缨自然是知道那两个丫头在偷看自己,却假装没有发现,只静静的看着手里的这本兵书,偶尔抬头看一看天色,等待夜幕降临。
书总是有种迷人的魅力,当你真正看进去时,总会不知不觉忘了时间,古缨就是这样,一看看到了天色漆黑,待眼睛有些酸痛时,她才揉揉眼,问门口的更月,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更月喜出望外,“小姐,现在已经是亥时了,要不要吃点晚膳?”
居然已是深夜了,这两个丫头守着自己也是辛苦,古缨算了算时辰,开口说道,“我睡了,你们也休息吧。”
走进里屋,她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假寐,等没有动静了再准备行动,那个家伙肯定会记得与自己的约定,准时赴约。
正想着,古缨突然听见屋子里有声音,整个人便立刻警觉了起来,立刻从医疗库调出一针迷药,捏在手里。
来人脚步十分轻,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助眠药材的气味,若是不懂医术之人肯定中招,但这种剂量的药对古缨却是无用的,她握着拳头,处于备战状态,只等那人下手反制住他,
突然,一个熟悉的触感摸上了古缨的手腕,是母亲?她在给我把脉?
不对,还有一个人,古缨调整呼吸,假装睡着这件事她再拿手不过了,她感受到另外一人身上的药香味,准备按兵不动,
“爹,缨儿的毒在几天前突然就解了,我日日来为她把脉,却无半分异象,”
爹?听母亲对那人的称呼,来者居然是自己的外公?
古缨之前打听过,下人们说方氏自幼与父母走散,被药房大夫收留学了医术,在一次行医中遇见了自己的夫妻古霄,两人一见钟情,如此看来,方氏也有所隐瞒。
正想着,只听到那人开了口,声音飘渺,却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和,“晴昼,你也别太忧神,缨儿的毒我们最了解,是从出生便有的,如今解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是我不慎中毒影响了缨儿,她父亲走了,我必要护她周全,”方氏接着说,声音中带着一种决然,让从未感受过母爱的古缨微怔。
“等我再研究些时日吧……”
为古缨把完脉后,两人就从她的房内离开,轻轻的带上门,古缨只依稀听到他们最后一句话,
“这古家,也未必安全……”
等到人完全走远后,古缨一个翻身坐起,古家不安全?
这一个又一个的迷局,好似天空张开黑暗的大口,正悄无声息的将她包围,注定是身陷其中。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立刻掀开被子,套上一早从医疗库拿出的夜行衣,将头发高高地束起,思考了片刻,又用黑布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趁着夜色,一跃而出。
既然注定要走进这迷局,那我就是一一解开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