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炜从看守所出来,一抹晚霞照射到他脸上,虽说只是晚霞,却也让他觉得安逸的不行。
“啊~”姚炜深吸了口气:“这是自由的感觉啊!”
“呵呵。”沙月扶了下眼睛嘲弄试的笑了一声,扭过头对栾戈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别忘了上次说好的妹子!”
“是是是!”栾戈连连点头,望着沙月远远离去。
姚炜笑了笑说:“别说,这小子这个吊样跟沙三爷还真像。”
“沙三爷?”栾戈挠挠头:“那是谁?”
姚炜一愣,随即咳嗽了两声说:“没啥,我自言自语。“
栾戈奇怪的打量着姚炜,问:”好吧,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
姚炜想了想说:“先并案,然后再做打算。”
“并案,你证据还不足吧?”栾戈有点儿怀疑姚炜,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真的很不靠谱。
不过栾戈好像还捕捉到了姚炜脸上有另一种情绪,那种情绪是一种无厘头的自信,他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呵呵。”姚炜别有韵味的笑了一声:“栾老爷子现在身体还好么?”
“你说爷爷?”栾涑阎想起了那张倔强、严厉的面孔,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和他好久没见了,我爸妈在我八岁的时候就把我带来南京了,不让我见他,你问他干什么?你认识他?”
“呵呵,猜到了,老一辈人,都不让我们接触罪五楼,就连罪五楼里的人也很少有联系。”姚伟说道。
罪五楼?
这三个字好像打破了栾戈脑袋里关闭了多年的记忆枷锁,一些小时候的回忆涌现出来。
罪五楼这三个字最早听说是在我小时候,那时候我爷爷已经白头发一大把了,他从不染头发,因为他一直有一股过分的倔强,也可能是他不能理解现代产品的固执。
小时候,父母在外地打工,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我一直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一直住到初中毕业才来南京借读。
爷爷是个慈祥的人,但他的固执绝对比慈祥更多,总是很少跟我讲道理,只是跟我说这个不许,那个不准的。
7岁那年,我晚上睡不着觉,跑去找爷爷,当时他正在书房看书,我跑过去赖在他怀里就不走了,吵着让他给我讲故事。
他苦笑着说:“好,给你讲故事,你先下去。”
我乖乖的跳下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面前,他发了一会儿呆,似乎在想给我讲什么故事好。
忽然,他看了看桌上一张老旧的照片,眼神深邃起来,半分钟之后,他咳了一声淡淡的说:“栾戈,我说的故事可能有些长.”
爷爷对我说的故事,就是罪五楼的故事,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30年代的上海。
在很久以前的上海,我的家族一直是作为打击犯罪的存在,而和我家一样的家族一共有五个,老一辈人都知道,他们是“罪五楼”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看的高,忘的远。
罪五楼这个名字其实含有地位排名的意思,用俗话说也就是楼层越高,地位越高。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们好好介绍一下罪五楼,因为这段故事实在是太……离奇?
不,用离奇来形容可能不太稳妥,因为这不是灵异故事,用一个模棱两可的话来形容。
嗯……应该是传奇,对,传奇!
那……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①束大神探
束大神探这个名字当年在上海可谓是家喻户晓,谁都知道他是个相当有地位的大人物,可知道他本名的人却少之又少。
束大神探本名叫束衬衫,是罪五楼里面地位最高,心机最重的一个。
他是国民革命军34师束师长的儿子,不过他不是名正言顺的儿子,只是个私生子罢了。
早年,他父亲流落上海,遇见了束衬衫的母亲,两人一见钟情便有了束衬衫。
束衬衫出生没两年,他父亲就去参军了,并许诺,自己飞黄腾达了就回来找他们母子。
束衬衫的母亲很是感动,梨花带雨的送他走了,以前的女人就是这么老实,身子给了谁就跟谁一辈子,也是因为这份执念,他的母亲到死都没有改嫁。
小时候,束衬衫吃了很多苦,早上跟着母亲沿街讨饭,下午母亲继续讨饭,他去山上砍柴换钱。
风餐露宿的日子注定是过不长久的,某一天,他母亲在码头乞讨的时候呛了风,染上风寒,束衬衫一个人又乞讨又砍柴还要照顾母亲,夜里他还去码头拉拉黄包车,身体接近崩溃。
老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有高就有低,有富豪就会有穷人,所以在那个念头,病死的人永远比饿死的多。
束衬衫很快就支撑不起医药费了,他母亲没两天就病死了,就死在医院门口,束衬衫在医院门口抱着她母亲的遗体嚎啕大哭,那些医生就在旁边,磕着瓜子吃着水果悠哉的像在看戏。
失败是成功之母,天使品尝了痛苦也会变成恶魔,让自己痛苦不如让别人痛苦!
从那一刻起,束衬衫变了,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他用极其阴冷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圈,记下了每个看热闹人的脸,尤其是那几个医生,他暗自发下毒誓一定要让他们品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束衬衫把母亲的遗体背起来走了,那几个医生刚刚被他的眼神盯的心里发憷,以为他要动粗呢,没想到这么就走了,在背后大骂:“孬种,没娘的小孬种!”
束衬衫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头,冷冰冰的盯着前方,街上行人也害怕他纷纷给他让路,但他此时眼里是看不见任何人的,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母恩重于山,先把母亲安葬好了,后面怎么收拾这几个人渣。
束衬衫把母亲的遗体先暂放在两个椅子一条木板搭成的台子上,抽出一条白布从头盖到脚。
安置好之后,束衬衫开始琢磨怎么弄一个棺材把母亲安葬了,为母亲治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现在已经连一杯水都买不起了。
束衬衫套了件衣服走到街上,富有心机的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现在的他内心憋着一股恶气,这种恶气让他有了强烈的想杀人的欲望,但是安葬母亲的责任感成为压抑他欲望的一道枷锁,他现在更强烈的欲望是从哪个有钱人身上拿到点儿钱换口棺材。
街上的每个人都躲着束衬衫,因为他们能从束衬衫的眼睛里获取到极度危险的信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束衬衫暗自告诉自己,他已经从家出来逛了两条街了,所有人都避着他,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目标下手。
他觉得换个逻辑思考,有什么办法能不用钱就拿到一口棺材呢。
偷!
束衬衫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他开始有了方向,步伐稍稍加快。
大的棺材铺不能偷,因为大的棺材铺一般都是好的棺材,气派不说,还得考虑防腐,所以棺材一定重,小的棺材铺倒是可以,不过小的棺材铺店面太小,想偷出去怎么也会发出点儿动静,怕是凶多吉少。
杀了他们抢走棺材吧,把人埋了就不会被发现了。
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束衬衫疑惑的拍拍自己脑袋,诧异的质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束衬衫走到距离乡下有些距离,距离城市也有些距离,不大不小的棺材铺外头。
他下定了决心,今天就偷他家的棺材了,一般卖棺材的不会住在店铺后面,民间说这不吉利。束衬衫从来不信这个,但是他觉得信这个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他前后绕了一圈发现四周没有亮光,顺势踩着店外一台轮车翻上屋顶。
束衬衫身子很轻,但棺材铺的屋顶是瓦片盖的,踩在上面还是会发出一点儿零碎的响声。
束衬衫猫着腰在屋顶上小心的前进,忽然,他听见底下有动静,迅速的趴下来。
他微微探出脑袋,瞄着底下,底下忽然有了一丝鬼火,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小孩儿推门出来,束衬衫放松了一些,看来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看守,他慢慢站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屋顶另一面,基本没发出任何声音。
待那小孩儿转身,束衬衫双手一推,从屋顶上跳下去,一把把那个小孩儿按在地上。
靠近一看,束衬衫才发现那是个小男孩儿,他的突然出现似乎吓坏他了,浑身颤抖着动都不敢动,束衬衫冷冷的看着他轻声说:“我不想害你,我就想要一口棺材安葬我母亲,你别出声,我就不会为难你。”
小男孩儿被束衬衫抵着喉咙,嗯嗯啊啊的不知道想说什么,束衬衫不耐烦了,轻声说:“你要是同意就点个头。”
小男孩儿连连点头,束衬衫放开他,他立马爬起来猛吸了几口空气。
“记住我说的话。”束衬衫丢下一句话,从后门去了店里。
店里黑压压的一片,大大小小的长方形物体排列的很整齐,他转了一圈,选了一个刚好能安葬母亲的棺材,就地选了个推车带走了。
束衬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更天了,没吃晚饭加上剧烈运动,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大概就是胃痛和四肢酸痛夹杂在一起的感觉。
他把推车放好,凭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把棺材靠到墙上,一松手,浑身脱力倒在地上,他叹了口气瞄了眼他母亲躺着的方向,脸色紧绷起来。
家里的灯居然开着……
束衬衫警惕的一跃而起背靠在棺材上,他摸着墙一点儿点儿靠近,企图听到些什么,但是距离太远导致他什么也听不见。
由于注意力过度集中,束衬衫不小心踩碎了一个酒瓶子。
屋里顿时噪声大起,七八个彪形大汉冲出来,看见束衬衫又惊又喜,一个留着头顶一小撮毛的胖子拎着束衬衫进了家里。
这杂毛叫李九,是市集上的痞子,平时在市集上淘些好东西,当然他是不会付钱的,闲杂的时候,他也放账。
束衬衫为了给母亲治病,向他借了五块大洋,说好月底就还,可是李九听说他母亲已经死了,觉得他就一个小孩儿可能会负债逃跑,于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点钱,到了束衬衫家里却发现,他家竟是家徒四壁。
“小孩儿,你老实说,到底有没有钱还?”李九恶狠狠的瞪着束衬衫。
束衬衫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极其瘆人的眼神,李九顿时感觉心里瘆得慌,狠狠的踢了他屁股一脚,束衬衫没有吭声,依旧保持着那种眼神。
“妈的,你是找死!”李九站起来冲旁边一个大个子吼道:“把刀提来!”
“大哥,不至于吧,小孩儿而已。”大个子有些为难,因为他们的规矩是不杀小孩儿,不杀七旬以上的人。
“叫你提你就提,哪儿来那么多屁话?”李九骂的很凶,大个子知道不可违抗就出去提刀去了。
其实李九作为大哥,他也不想坏了规矩,他之所以要杀了束衬衫完全是因为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恶毒了。
他虽然道行不深,但是他明白有两种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种是平时面带微笑的人,这种人一般笑里藏刀,心机无可限量,而另一种就是束衬衫这种眼神犹如毒蛇一般的人,这种人很记仇,而且记得很深,不杀了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了黑枪。
大个子把刀提来了,李九把脚踩在束衬衫脖子上,束衬衫侧着眼睛,那种眼神还是没有丝毫改变,李九双手提刀,把大马刀高高的举过头顶,束衬衫直勾勾的看着李九,眼里根本就没有那把刀。
小子,怪不得我了。
李九心里暗说一声,卯足全身的劲劈下来,混混们似乎都见不得小孩儿被取下脑袋,都闭上眼睛,想错过这一幕。
可是他们没有听见血液飞溅的声音,也没有皮肉撕裂的声音都没听见,只是听见了刀刃落地的声音。
混混们睁开眼睛,顿时目瞪口呆,李九手上的那把刀竟然断了,而且刚巧断在束衬衫脖子前头一公分,断了的刀就掉在束衬衫脑袋旁边。
束衬衫眼神的方向改变了,众人跟着他的眼神齐刷刷的望过去,看见门口站着的一个戴草帽的男人,不过从身形来看应该更像男孩儿。
“人渣啊人渣。”男孩儿摇了摇头。
李九吃了暗亏,虽说没有伤到自己,但是他是又气又怕,半生气半试探的骂了句:“你……你找死啊,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谁?我不是已经说了么?人渣啊。”他打了个哈欠,面对这么多人也满不在乎:“几个人渣欺负一孩子,不是人渣是什么?给你们三分钟,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然别怪小爷我的宝刀不长眼。”
李九打量他一下,发现他手里抱着一把又长又细的刀,这种到应该是东洋的武士刀,极快又极锋利,力气大的一刀下午能把人劈成两半。
他想办法和这个小男孩儿周旋着,同时暗地里打手势让伙计去拿距离不远的另一把刀。
渐渐的,那个伙计摸到那把刀了,双手一举朝小男孩儿劈过去,小男孩儿纹丝不动,李九以为他是反应迟钝,暗自笑了。
那小孩儿靠着门边儿站在那儿一动没动,那把刀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快吃碰到他帽檐的时候,他才迅速的一个转身,拔刀一挥,那拔刀和挥舞的动作极快,李九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就听见自己手下一声惨叫,头和手臂一起落在地上,同时刀又回到了刀鞘里。
“今天小爷心情好,本想放你们一马,既然你们不想活,那就不怪我咯。”小男孩儿手指轻轻一推,刀从刀鞘里弹出来。
“孤掌难鸣,我们跟他拼了!”李九发号施令,屋里所有的伙计冲上去,李九则按兵不动,等待时机逃跑,他是个老练的市井之徒,敌人有几把米他是清楚的,这几个虾兵蟹将怕是凶多吉少,只能碰运气趁机溜出去。
七个人一窝蜂冲过来,气势汹汹的想把男孩儿按在地上,结果一个个的脚刚踏出门外就身首分离了。
一把把热腾腾的血洒在束衬衫脸上,那种眼神显得更为狰狞。
屋里只剩下李九一个了,他知道自己的逃跑计划落空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大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男孩儿一只手拄着剑,一只手扣扣鼻子:“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今天放了你,明天照样作恶多端,我要不杀你,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百姓被你鱼肉。”
“不不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侠……啊!”李九话还没说完,束衬衫就抓住地上的半截刀刃割断了李九的脖子:”呵,杀你都怕脏了我的刀。“
男孩儿看了之后一惊,先是感觉背后一股凉气上来,随后就噗哧笑出:“小子,留个名儿吧。”
束衬衫冷冷的看着他:“你又是谁。”
“喂喂,要不要翻脸翻的这么快,好歹我也救你一命。”男孩儿觉得有些讶异,救了他按理来说不应该恩人、善人的喊么。
束衬衫轻声道:“哦,那你杀人的事儿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什么叫聪明反被鸡贼误,男孩儿彻底蒙蔽了,费解的看着束衬衫问:“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老子是为了救你才杀的人。”
束衬衫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同样的话:“你到底是谁?”
“好吧好吧,算小爷我栽你手上了,你记好了,小爷我叫栾涑阎,陕西来的刀客。”栾涑阎把刀收进刀鞘。
束衬衫一脸狐疑:“陕西?陕西的刀客为什么跑这儿来?”
“我们家当家的托我送信到上海,所以就到这儿来了。”栾涑阎说。
“哦。”束衬衫随意回了一声,转身要走。
“哎!”栾涑阎拉住他:“这些人死在你家,你在上海肯定混不下去了,你打算去哪儿?”
“我打算先把我娘埋了,然后……”束衬衫看了看一望无际被黑色掩盖的蔚蓝大海,沉了口气说:“能漂到哪儿是哪儿吧。”
栾涑阎觉得他挺可怜的,陪他一起买了他母亲,又给了他点儿盘缠。
那之后,束衬衫就消失了,据说有渔夫看见他坐船离开了上海,至于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只知道多年之后,有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带着随从坐着船到了上海,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般的断罪热潮,那个人,后来被人称为束大神探。
介绍了一大圈,你们可能不明白束衬衫到底会什么,其实当时爷爷跟我描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束大神探会的东西属于什么类型。
爷爷对我说,束衬衫虽然被称为束大神探,但其实破案用的是很玄乎的技法,这种技法类似于道士,也有点儿像阴阳术士,只是不用任何法器罢了。
我爷爷说,他有一双鬼见愁的眼睛,能窥探人心灵,也有异于常人的体质,在作案现场能和罪犯感同身受,甚至重现犯罪过程。
当时我听了,也觉得束大神探可能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但是等我长大了接触一些刑侦书籍才知道,束大神探的绝活可能是犯罪心理学或是某种类似揣测犯罪人心理的技术,而这种技术在当时的中国很罕见,才会使人觉得他通神通鬼的。
爷爷说他坐船离开上海,我觉得他一定是去了美国,要不然绝对学不到这样的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