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宫中动乱。
先帝重病,奄奄一息,却迟迟不表明到底立谁继承大统,有人传说是二皇子江佞,有人拥戴三皇子江潮,老臣议论着身患痢疾的大皇子江轩,朝中各方势力暗涌波动。
此时,不知是谁得知了先帝妃嫔木兰贵妃身怀六甲,是个小皇子,先帝有意立这腹中子嗣为帝,朝中风云变幻,后宫中人人想治木兰贵妃与死地,于是,在贵妃生产之日,皇后偷走了她的孩子,丢弃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贵妃怀的是双胞胎,也更加算不到,这对双胞胎不是先帝的孩子。
木兰贵妃得知一子失踪,生死不明,肝肠寸断,为了保命,贵妃设计火烧寝宫,假死蒙混过关,连夜带着剩下的孩子偷溜出宫,而这对双胞胎真正的父亲,郸国皇帝拓拔贺已在外接应,贵妃离开之时命人带她去寺庙祭拜,祈祷她那可怜的孩子天命所归,不至于没看到这个世界就死去,缘分就是如此,她看到就浑身是血的她刚出生的孩儿被唐宰相夫妇带回马车,贵妃终于放下心,跟着回了郸国,成为凌驾后宫的皇后,木兰皇后时常挂念那被宰相带走的孩子,时不时派人去江国打听,而她的儿子也在拓拔贺驾崩之时成为新任帝王,拓拔皇帝与木兰皇后十几年来伉俪情深,先帝驾崩,皇后无法独活,特请一同陪葬,死前她叫来已是太子的儿子,最后一句话说:“找到你的姐姐,护她一世周全。”
在皇帝的不舍哭喊声中,木兰皇后闭上了眼睛,自此,新帝心中一直有个坎,他必须找到姐姐,带回姐姐。
而同年,江国的新皇也正式由二皇子江佞继承,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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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许俞在一阵不耐的叫喊声中逐渐恢复神识,与之传感的还有重重的巴掌一直打在他脸上。
“咳!”随着许俞一声轻微的咳嗽,那扇他巴掌的人一下停了动作,猛的揪住他的衣领就恶狠狠道:“终于醒了啊!混蛋!”
许俞困难的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官长得清秀的少年,此时少年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是…咳咳!咳!”许俞很疑惑,他想问,可是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腹部被带动的刺疼难忍,他忽的记起来自己和敌国探子打斗的印象,往下看去,他的四肢都被沉重的铁链子锁住,躺在华贵的床上。
他成俘虏了?
抬头看向那个少年,他不男不女的清脆声音带着恼怒以及得意,许俞被他揪着衣领,还被强迫的看向少年被裹着厚厚纱布的躯干,少年说道:“你不是那么厉害吗,看,都是你弄的,多半有一些要留疤,你这个混蛋!”少年咒骂着,一拳打在许俞的伤口处,疼的许俞龇牙咧嘴。
“你就是狗仗人势!”许俞不服气的回怼,明明他和这个少年实力相当,不过是这个少年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不过,为什么他成了俘虏?
“你说什么!?”这句话激怒了易暴躁的少年,他当即想揍许俞,但是他一愣,想了一下,冷笑起来道:“白夜不准我弄死你,也不准把你弄残,那,我总可以在你身上留下点印记吧?毕竟,我身上的伤口,肯定会留疤!”许俞还是懵的,他被少年用锁链固定住,结果少年就开始扒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许俞惊了一下,他大声的询问,可是身体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少年扒光他身上的衣服,一张老脸羞愤不已。
“看什么瞪着我?”少年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手中许俞的裤子,他突然俯下身,,笑道:“难怪打架没力气,
许俞瞪住少年,恨不得从他清秀稚嫩的脸上看出洞来,被一个看起来小他几岁的小屁孩讽刺男人的尊严,士可杀不可辱!
他气的脸通红,讽刺回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哦!你试不了,你只是个毛头小子!”许俞笑的更加嚣张:“还说我?奶娃就是奶娃,我说,起风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你两腿生风?”
少年猛的意会了许俞的意思,他气急败坏的却又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扭头回去就拿起了纹身用的针,在许俞的注视下,他慢慢说道:“我不和你这种人争,我干正事。”
“你什么意思?!”许俞瞬间感觉不妙,他看着少年的笑,一时间慌起来:“你干什么!”
“就算江国把你救回去了,他们给你检查身体的时候看到你身上属于我们郸国探子的印记,不知心里作何感想?”少年拿起一个碗,里面是研磨好的染料,他用针沾了沾那颜料,就在许俞的肩膀上开始纹身。
密密麻麻的疼痛折磨着许俞,偏偏他又动弹不得,只能狠狠的瞪着少年,一步一步在他身上画上印记。
“天杀的,我一定废了你!”随着最后一针的结束,许俞怒吼出声,结果腹部的伤口被带动撕裂,血一下就浸透了纱布。
“呵!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少年还是得意洋洋,他不经意看到了许俞的伤口在疯狂渗血,一愣,看了一下闭上眼不愿看他的许俞,放下针忙去找白夜。
也就一会的功夫,许俞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的数落着谁。
“你怎么回事,黑夜?王上吩咐过不准弄死他。”
“没死!就是伤口裂了。”少年不男不女的清脆声音反驳道。
白夜拿着医药箱走进来,跟进来的还有那个埋着头的少年,白夜一进来就看到光溜溜的许俞,她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黑夜,没好气道:“你干的好事!”
黑夜挠了挠头,哼了一声,白夜开始为许俞拆绷带换药。
许俞闭着眼,可是在快弄好伤口的时候白夜突然开口道:“你是皇室的人对吧,我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许俞猛的睁开眼,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被暴露?他看向白夜,一脸的探究以及疑惑,他回答道:“什么皇室,干我一介士兵何事?”
“不用伪装了,我们知道了,你不可能离开这的,你是我们的一张底牌。”白夜平庸的脸上扬起笑容,可下一秒就消失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许俞,给他包扎好便吩咐黑夜看好他,而她则扭头就走了。
“你该庆幸。”黑夜冷不丁这样说,勾起一件披风盖在许俞身上,在许俞看过来之时,他接着说道:“不被我们发现你是可以利用的家伙,你一定会被我弄死。”
许俞破罐子破摔:“那我很荣幸?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仗势欺人了。”知道他身份是不好,但是不到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敢动他,那既然这样,他又怕什么。
“你!…”黑夜显然又有些恼怒,但是他忽的想起白夜的话,也不动手了,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勾唇轻笑道:“我就守在你旁边,我看有什么人能把你救回去。”
许俞叹气,慢悠悠的闭上眼睛。
唐棠猛的睁开眼睛大喘了几口气,她做了噩梦,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睡在了软榻上,而不远处公务桌上厚厚一摞的军报也已经被看完了整齐的放好,唐棠爬起来环顾一圈,没看到苏卿沉,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唐棠揉了揉肚子爬了起来。
“夫人,将军差末将请您用午膳。”帐篷外的侍从恭敬的说道,唐棠应了一声,掀开帘子随着侍从离开。
奇怪的是,午膳用完了都没看到苏卿沉,唐棠也乐的自在,她大摇大摆的问了苏糖在哪,被士兵恭敬有加的带过去,掀开帐篷帘就看到了苏糖满脸虚弱的张着嘴,而苏卿沉正在轻吹着手中的汤羹往苏糖嘴里喂。
大约是突然闯进了唐棠这个不速之客,一时间三个人都愣了愣。
“夫人…”苏糖挣扎着打算起来行礼,但她腹中有伤,没两下就只好放弃,对着唐棠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夫人,我有伤…”
唐棠微抿了一下嘴,她看到苏糖脚上的纱布,忽然记起昨天她被茶水烫了,也想起自己指尖的刺痛,唐棠微微咧嘴笑了一下,轻声道:“就是担心你的伤势过来看看,原来有人在照顾你。”
“谢谢夫人关心,将军他只是…”苏糖先是礼貌客套的谢了唐棠,想解释苏卿沉为什么在这里,想了一会又解释不清,这样欲说还休的样子不细想还真以为有个什么。
唐棠掸了掸身上的薄雪,驱走心中轻微的不适,她倒不在乎这些,在苏卿沉带苏糖回来的时候她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个时代,多个女人不奇怪,只是看着苏卿沉会这样喂她,会很惊讶吧。
“将军情愿,我不会管。”唐棠说着,抬眸露出大大的微笑,明晃晃的好看,倒是让苏糖别有用心的话瞬间黯然失色,唐棠顿了顿说道:“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见两人的目光看过来,唐棠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许俞失踪了你也知道,既然你也是为他们干过事的,那个和你汇合的人,叫什么,什么特征,什么年龄,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这句话倒是把苏糖问住了,她还以为唐棠多多少少会关心一下现在给她喂饭的苏卿沉,可从进来到现在,她只看了苏卿沉一眼,而问的这话,让她不知道如何说,坦白吧,就真成叛徒了,不坦白,一定会让苏卿沉起疑。
“…我,我也不大清楚,和我汇合那人穿着黑袍带着面具,还没交流,就发现了暗中保护我的许俞,结果…”苏糖伤心的别开眼,显然对许俞为了救她而身陷危险的事自责不已。
“哦…也符合常理。”唐棠没有异议的点点头,突然冲苏糖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既然许俞救了你,你愿意配合我把许俞救出来吗?”
苏糖愣了,苏卿沉淡淡的看向唐棠,眉梢微扬显然想听她怎么个救法。
“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苏姑娘。”唐棠清了清嗓子:“你真的已经叛离了郸国?”
“当然!”苏糖感受到了苏卿沉的目光,坚定的回答了下来。
“那是你证明的,还是,只是你口头上的保证?”唐棠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糖,那探究的目光让苏糖心里莫名的慌乱。
“我被他们捅成重伤,还不算证明吗?”苏糖咽了口唾沫,低声说着看向自己的腹部。
“谁看到的,许俞?那只有许俞见证了,该不该把他救回来呢?”唐棠笑眯眯的问道,活像只狐狸。
苏糖顿了顿,许俞救回来了,那不就全露馅了?但是她虚弱的笑了笑勉强开口说:“苏糖能尽一份力是一…”她突然昏厥了过去,无力的倒在了一旁坐的笔直的苏卿沉怀里,苏卿沉垂下头看着一脸难受的苏糖,轻而清晰的道:“不用问了。”他放下羹汤,揽住苏糖的腰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便径直走出了帐篷。
唐棠自嘲般笑笑——说的那样动听,其实,他的温柔可以给他想的任何一个人。
心里会有点失落,可是唐棠掩盖了下去,她也扭头走了出来,没想到苏卿沉在不远处停下,清冷的转身过来,看样子是在等她,唐棠几步走过来,还没问苏卿沉,苏卿沉先说话了:“后天,必须跟我回去。”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唐棠挑眉,许俞不平安回来,她怎么能拍拍屁股走人。
“唐棠,他对你有这么重要?”苏卿沉冷冽的上下打量唐棠。
唐棠咧嘴不屑道:“我想这个我也回答过。”
苏卿沉不明深意的呵一声,微挑凤眸,寡冷的说道:“这么喜欢他,当初怎么不和他过。”
“当时我们有婚约。”唐棠觉察到苏卿沉的情绪不对,但是她还是实诚的回答了,接着耸了耸肩。
苏卿沉心情忽然一跌而落,他淡淡的抿嘴,转身就走了,而唐棠站在他背后,一句挽留也没有。
该死。
他居然有些愤怒,带着些奇怪的情绪,想把许俞暴打一顿。
唐棠当然不知道苏卿沉心里的想法,他表情管理的很到位,除了骤然下降的温度,她没发现他任何的异样,于是苏卿沉一下把她留在原地让唐棠骂了一声没有礼貌。
皇宫——————————
“皇姐怎么不用膳?”当朝皇帝江佞此时正在长公主江喜的宫殿里用膳,见江喜一脸愁容,他先是有些不解,突的想起来他皇姐的少女心思,不觉摇摇头道:“皇姐还在想着卿沉会不会赴宴吗?”
江喜叹了口气,拈起一块肉放进碗里回答:“他一直避我不见。”
江佞嗯了一声,无奈笑道:“皇姐是长公主,身份尊贵,他许是怕你用身份逼他…”娶你。
江喜,江佞,苏卿沉,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因为想锻炼皇室成员的自保能力,先帝特请苏卿沉的父亲来为江佞指导武功,江佞和苏卿沉同龄,于是两人也经常在一起训练,而江喜常来找她唯一的亲弟弟玩,自然熟识了苏卿沉,这个玉一般矜贵风雅的少年,说起来没有什么女人能不被苏卿沉吸引,可他不常回京,一直待在边境,几次回京拜访,她都恨不得黏着苏卿沉,久而久之苏卿沉就在躲她了。
江喜猛的拍桌,站起来,江佞微微叹气,放下筷子,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含糊道:“皇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他有妻室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喜不屑笑笑:“妻室?四年的活寡妇罢了,而且现在都失踪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什么担心的。”之所以皇宫的宴会一概不请唐棠,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江喜讨厌苏卿沉这个名存实亡的妻室。
“可是他不是找回来了那个女人吗,要按规矩也是娶那个吧。”江佞说着漱了漱口,挥了挥手命人退下。
“她要是阻挡我,有她好果子吃。”江喜又捶了一下桌,她这易怒易暴躁的性格从成为唯一的长公主以后越加严重起来。
“你真非他不嫁?”江佞对这个姐姐还是很纵容的,他微微认真的问了问。
“我要他!”江喜扯着嗓子宣誓主权。
“那我叫他必须回来,给皇姐创造点机会。”江佞点点头,唤来一旁的贴身公公正准备下达诏书,就见通报侍卫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还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大将军应了,他要回来参加宴会!”
几乎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苏卿沉从来拒绝出席这种他认为铺张浪费的宴会的,旁边的江喜比通报侍卫还高兴,染着粉嫩颜料的指甲抓紧掌心,娇美的脸上紧张又激动。
“我先去挑衣服了!”丢下这句话江喜就风一般的跑走了。
江佞无奈摇摇头,摸了摸未饱的肚子说道:“没吃饱,叫和贵妃摆好午膳,朕去看看她。”
“摆驾祥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