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天阴沉着,雨丝穿过树叶的间隙无情地敲打着,空气里除了泥土的气味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男人跪在墓碑前,脸上落满了雨珠,顺着发丝肆无忌惮地滑落下来,高级定制的手工西装上也已经完全浸湿了,裤脚上还带着细小的沙子和土粒。
季诚撑着伞站在一旁,拉住了想要上前为季子逸打伞的霍瑾南,冷冷地看了一眼,霍瑾南垂下头向后退了几步。
他站在雨里撑着一把黑伞,听着细密的雨落在伞上敲击出的声音,惹得霍瑾南一阵心慌。
他很担心季子逸!
他背上的伤还没有怎么好完全,现在又在雨里淋着,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啊!
霍瑾南紧握着拳头,上前走了一步,看了一下季言严肃的表情上略有心疼的意味,果断地走到季子逸身边在他头上撑起伞,“子逸,别犟了!你身体还没好,认个错算了!”
他能看得出季家的意思,无非是让季子逸认个错,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知道这个道理季子逸也不是不明白,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承认过错误,只是这一次他却不懂为什么季子逸这么坚持?
不过是一句认错的话罢了!
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和惩罚呢?
“滚!”季子逸跪在雨里,眼眶微红,清冷的雨落在头发上、脸颊上、手上、衣服上,一寸一寸吞噬着。
背上的肌肤却像是被火灼着一样,又烫、又痛!不过几秒又被冷雨浇灭,就这样一冷一热交替着。
霍瑾南伸手握住季子逸的肩膀,耐心道:“子逸!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季子逸冷笑了声,“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和刚刚那些人做个伴。”
他的眼里除了看着墓碑上照片的一丝温柔,剩下的眼神里全是嗜血的情绪。
霍瑾南很识趣地把手放下来,退到一边。
他知道季子逸这一次真的是触及到了他的逆鳞!他认识他这么多年,没听过他对他这么狠的话,也没有过这样冷血的样子。
他回想起季子逸刚才说的那些人,身上的汗毛不禁竖起来。
季子逸从海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直奔季氏墓园,看着那些人损坏了他母亲的墓碑,整个人都疯魔了。
拎起手边的锤子大开杀戒,大锤砸伤了几个人,有一个直接被砸死了!
想到这里,霍瑾南吸了口凉气,看着跪在墓前的季子逸,又看了季言一眼,找了个理由提前回公司准备飞往英国处理那个棘手项目的材料去了。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点渐渐变大,黑暗像是要把人吞没了。
季言接了季诚老爷子的电话,汇报了季子逸的情况,听着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嘱咐着,连忙应了几声,等到电话那头把电话挂了他才把手机收起来。
他从窗外看了看雨势大小,又抬腕看了看时间,吩咐了司机一声,打开车门撑着一把黑伞向墓园内走去。
远远地,他看见季子逸还跪在雨里,双手撑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季言慢悠悠地走过去,“认错了吗?”看着季子逸有些煞白的脸,他不禁心头一揪。
男人不说话,修长的手指撑在地上,任凭雨水将在自己的身上肆意地敲打着。
他不说话!更不认错!
季子逸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回来只不过是为了保住他母亲阮青晚的栖身之所罢了!
想要他认错?
呵!简直妄想!
他何错之有?有错的是整个季家!有错的是他们强制和逼迫的家规!
如果非要说他有错,那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昧着自己的本性听从季家的话这么多年!
“冥顽不灵!”季言皱了皱眉,抿了下嘴唇,刚想要将训斥的话说出口,又瞥见墓碑上阮青晚那张笑得很灿烂的照片,心里软了软。
如果她活着,看着自己儿子这样,怕是又要哭了!
阮青晚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当年在弥留之际将子逸这个孩子托付给了他,千叮咛万嘱咐,去的时候还拽着他的衣角让他好好照顾她的孩子……
罢了罢了!也不至于逞一时之快,将这个孩子逼上不归路!
“跪了几个小时了,起来吧!别到时候和子辰一样落个坐轮椅的下场!”季言摆了摆手让人将季子逸搀扶了起来。
两个人一人一边架住季子逸,手上撑住他的腰部往上拉。跪了太久,季子逸站起来的那一刻竟然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把大少扶回去好好休息!”说完,季言转身走了。
季子逸自己接过伞,吩咐扶他的两个人先走,自己又站在墓碑前呆了许久。
临走的时候,他轻轻抚了抚阮青晚墓碑上的照片,道了句:“今日之辱我定会为您讨一个公道!”
雨,在黑夜中看不清颜色,但却将人性看了个透透彻彻!
——
“她是我的软肋,但也是我的铠甲!”
男人说得坚定,一字一字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况星桐的心里,她微微愣住了。
他说她是他的软肋?
她亦是他的铠甲?
温热的温度从手心里传来,袁辰飏紧握着她微微泛凉的手,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手上的皮肤,像是在安慰,也像是让她心安。
他在告诉她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
他在!他会在她身边保护她!
“袁总如此执着,一心想要求死,那季某也不好再劝什么。”季子辰顿了顿,打量了下站在袁辰飏身后的况星桐,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也不知道这副身子被子逸玩了多久了,呵!袁总真的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度地很!哎,可惜——啊!”
话还没说完,季子辰就被袁辰飏一脚踢倒在地,身旁的保镖没两下就被男人放到了。
“看来季总的记性差得很!”袁辰飏蹲下身来,揪住季子辰的衣领,“我和你说过,别拿那种眼神看着她,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季子辰见袁辰飏有意无意地舔了下唇瓣,眸色沉了沉,一双明眸里多了几分冷静。
一种死寂的冷静!
“不过,我今天想把我上次说得话改一改。今天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用这双眼睛看她了!”袁辰飏眨了眨眼,冷漠的俊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平静!
太过平静了!
就算是放狠话都是这样面不改色!让人猜不透他的任何情绪!
“袁辰飏,别!”况星桐站在一边从刚刚快速发生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看着男人手里拿起了落在一旁的小匕首上正欲刺向季子辰的眼睛,她瞬间慌了神。
听到她急切地呼喊声,袁辰飏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刚才季子辰说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准确地来说,在他的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有一种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但是他的理智把他从危险的边缘上拉了回来,他并没有想真的要季子辰的命,不过是想要教训一下他,好让他以后不再乱说话。
匕首在黄昏近夜的环境下微微射出寒光,季子辰觉得不舒服撇开了头,却不巧看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黑衣男人从衣兜里缓慢地掏出了一个东西……
他眯了眯眸,看清了男人手里的东西,是枪!那人缓缓举起瞄准了一个方向。
“小心!”他慌乱地喊了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袁辰飏回头看了一眼,瞬间慌了,下意识从地上站起来扑向况星桐。
“嘭!”
头靠着头,站在风口许久,况星桐呆着一动不敢动,一字未言。她没办法告诉袁辰飏,过去的事情她忘记了,她也不记得是自己主动还是被动的忘记,总之袁辰飏这个人没有存在她的记忆里。
忘记本身其实便是残酷的一件事,再讲出来更是。
况星桐明白这个道理,袁辰飏更明白,但是他还是想再问一问,问一问是与否这个问题。
若问情深都几许,尽是无言,青山满怀,思念满目。
突然一下子,满腔的话,这深切的思念,一下子,就那么一下子被堵在喉处。
山雨欲来却成风,满腔思念竟成空。
她就是这样啊,搅乱了他的满世界,然后洒脱地退出他的世界,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离开。
袁辰飏呆在原地,瞅着疾步走开的况星桐,心紧紧地揪着。
窗外的雨,绵绵密密地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像极了难绘出轮廓的人心。
突然一下子,满腔的话,这深切的思念,一下子,就那么一下子被堵在喉处。
山雨欲来却成风,满腔思念竟成空。
她就是这样啊,搅乱了他的满世界,然后洒脱地退出他的世界,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离开。
袁辰飏呆在原地,瞅着疾步走开的况星桐,心紧紧地揪着。
窗外的雨,绵绵密密地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像极了难绘出轮廓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