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低头想了半天,苦笑道:“三爷,你别再逼我,等凤飞少爷吃完晚饭我就去给他立规矩。”
莫天悚笑笑,不很放心地轻声道:“严师出高徒。孤云庄里面的那些师傅就不用提了,只说八风先生是如何对待我的,你都是亲眼看见的。莫少疏、莫财旺和萧八风比,我最敬重的一直就是萧八风。张宇源你也很熟悉。他若不是从小被张天师训斥,现在能成为光范真人,独自担起鬼谷洞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可能吃上安稳饭的。阿妈看重你,也是因为你能狠得下心,怕凤飞步上大哥后尘。练武读书的辛苦你我都明白。当年我曾经多次想教大哥武功,但大哥不愿意学,我怕大哥太辛苦也就算了,不然哪会如此结局?凌辰,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这次也别让我失望。”
凌辰正色道:“我懂了。三爷放心,日后我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指责或者老夫人求情而手软。”
莫天悚失笑:“别说得好像是对付敌人一样。其实凤飞满乖巧也满懂事的,日后顶撞是有的,但不会不孝顺。我吃好了,先去睡觉,凤飞就交给你了。”起身回房。照例练一阵子功。练完后差不多是三更了。莫天悚不很放心,加上马匹夜里也需要加一次草料,这次没带其他人出来,只好自己来,于是打开房门走出去。
凌辰的房门关着,一点声音也没有,隔壁狄凤飞的房里还亮着灯,隐约传来啜泣声。莫天悚很好奇,将房门推开一条缝,看见狄凤飞坐在地上哭。
听见声音,狄凤飞慌忙抹一把眼泪,一骨碌爬起来朝着里面跪好。眼角偷偷朝门口瞄一眼,看见来的不是凌辰是莫天悚,轻轻冷哼一声,却不肯求饶,反而昂起头来。
莫天悚好笑,并不进去打扰。轻轻关上门出来。下楼来到马厩,果然看见凌辰正在喂马,笑着问:“你让他跪多久?他在偷懒你知道不?”
凌辰头疼地道:“他的脾气真是大,还和我动上手了,连拙火定和幽煌剑法都用出来!幸好我这些年武功还没丢,不然说不定就得当场丢脸。我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跪到明早的。就是怕他吃不住,估摸着他穴道该解开了,才跑这来喂马,让他有机会休息一会儿。三爷,明天你起早一点,叫他跟你一起去练武吧!”
莫天悚失笑,轻叹道:“小时候我爹罚我,有时候也是怕我撑不住故意找借口躲开。因此爹从来没给过我一点好脸色,但我就是对他恨不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罚凤飞熬夜,自己也不用陪他一起。”
凌辰淡淡道:“熬鹰三爷听说过没有?鹰最是傲气,想驯养一只鹰,开始就得陪它熬着,等鹰先熬不下去了,才可能听命令。”
莫天悚摇头笑道:“那你就陪着凤飞慢慢熬吧!我去睡觉!”打个哈欠,转身走了。这下他完全放心了,反正有凌辰和狄凤飞守夜,回去后睡很香甜。醒的时候看看他临睡前特意点的百刻香,差一点快到五更。收拾好出来正好五更,不过就是他平时起床的时间。
收拾好来到狄凤飞的房间。凌辰的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焦急,一见莫天悚进来就连忙给狄凤飞把穴道解了。莫天悚不禁感觉好笑。其实凌辰也是从心里爱护狄凤飞。
但狄凤飞显然不这样想,穴道被点原本就气血不通,还是跪着的,更加气血不通,费半天劲才站起来。冷着脸一言不发拿起自己的剑跟着莫天悚走出客栈。满心以为凌辰会趁机睡一会儿,不想凌辰陪着他们一起出来。狄凤飞甚感意外,但跪一夜又困又累,怒火却越来越大。
莫天悚表面上没有丝毫表示,可今天教的全部是手腕上的动作。凌辰也觉好笑,只不知道狄凤飞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这一番良苦用心。
吃过早饭后继续赶路。狄凤飞已经不敢像昨天那样任性,闷头骑马不肯出声。莫天悚毕竟还是心疼,依然只跑两百里路,早早投宿休息。狄凤飞不用吩咐,自去照料马匹。莫天悚和凌辰也就没先动筷子,等他来了大家一起吃。
狄凤飞着实累坏了,几口吃完,放下碗回房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睡到半夜内急,起身正要出门,忽然听见外面凌辰道:“三爷,你怎么起来了?马匹我会照料的。”“你昨夜没睡成,今夜还不多睡一会儿!这两天路上走得实在太慢,明天得早点出发才行!”“今天跑了两百里,不慢了!一般人一天也就走百里路。”
莫天悚失笑道:“都是凤飞闹的,一般我们一天走多少里?这次八风没跟着,我们得尽量早点到,把情况摸得透彻一些,不然有意外也没个能帮忙的人。好了,冬天夜里冷,你回去睡觉吧,小心着凉!”
凌辰道:“那我去隔壁看看大少爷。”
狄凤飞吓一大跳,急忙上床躺下装睡。刚弄好就听见门响,凌辰和莫天悚一起走进来。
凌辰道:“穿着衣服睡觉多不舒服,我说给他脱了,你还不让。大少爷毕竟还是个孩子,什么时候吃过这份辛苦?你也太着急了!听听,他呼吸有多急!”一边说一边走到床头想掖被子,吓得狄凤飞大气不敢出。凌辰立刻察觉有异,一愣停下来。
莫天悚好笑,过去拉着凌辰一起离开,压低声音道:“凤飞肯定是醒着的。没想到他累成这样还满机警的,毕竟是文家人。看着吧,明天他对你的气绝对消下去,对我可就难说得很。文家人素来就倔强脾气大。”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凌辰轻声道:“总有一天,凤飞少爷会明白三爷的苦心。”
翌日上路,狄凤飞对着凌辰的时候脸色果然要好看一些,但还是没主动和凌辰说话,当然更不肯搭理莫天悚。莫天悚原本也没指望狄凤飞能一下子就转变态度,一点也不生气。
这一天他们跑了三百里。如此骑马赶路和平日里玩耍骑马完全是两回事。狄凤飞连续骑好几天的马,不比开始有精神。他乃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宝贝,刚落草就有一大堆奶妈丫鬟伺候,真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辛苦,下马后腿都有点哆嗦。不过还是没有讨饶,只冷着脸,咬着牙,又要去照料马匹。
凌辰很是心疼,抢先将三匹马都拉走了。
莫天悚这次没干涉,还随手拿过狄凤飞的行李背在背上,牵着狄凤飞的手一起朝里面走,轻声道:“知不知道,平常我出门,一天最少也要跑三百里,赶的时候一天要跑六七百里。你爹在的时候,文家比现在兴盛,生意从广东到京城到处都是。别的不说,就是巡查一遍所有的店铺也得花不少时间。”
狄凤飞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为何要把我送给凌辰?是不是因为你娶了荷露三婶,二叔也娶了林冰雁二婶?”
莫天悚非常生气,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蹲下来认认真真道:“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混账话的!凤飞,你不是傻瓜,别人的话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就相信?在你荷露婶婶进门以前,你不是已经有了霜飞妹妹?我现在只是事情太多,才没空像在百忍庄那样天天和你在一起。不过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尽量抽时间带着你。我不姓文,你奶奶从来没嫌弃过我,我也永远不会拿你当外人。我说的这些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等你长大了,慢慢就懂了。”
狄凤飞又沉默下来。进去要好房间放下行李,刚洗完脸。凌辰便跑进来,给莫天悚使个眼色。莫天悚笑着道:“有事你就说出来,我带凤飞出来就是想历练的。”
凌辰显得有些迟疑,过片刻才道:“三爷,我刚才看见好几个僮人,很眼熟,似乎在圭州见过。”
莫天悚愕然起身道:“难道成璋还真想劫囚?他们看见你没有?”
凌辰摇头道:“没有。就看见他们也肯定不知道我是谁。”
莫天悚不悦地道:“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不知道?这里是云南,即便是一个卖鸡蛋的老太太都可能认识你,何况是一个土司知州?不过按道理说,有云南布政司大人的介入,成璋该没胆量来劫囚才对。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去圭州露了相,成璋才派人出来的。你留下陪着凤飞,我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凌辰急忙道:“还是我去吧!若成璋有心,肯定也认识你。”
狄凤飞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插嘴道:“你们若不想被人发现,带我一起去最好。探听消息总没有带着小孩子一起的。”
莫天悚宠溺地笑着道:“那你就和你师傅一起去。记住,要听话!”
凌辰愕然,可见莫天悚和狄凤飞都很高兴,也不好反对,真的带着狄凤飞一起出门去了。
狄凤飞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这几天的气和疲惫都无影无踪,刚走出客栈就压低声音问:“师傅,我们这次出来是干什么的?怎样才能探听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