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胸有成竹:“大人立刻修书一封,遣人星驰京城送给抚宁侯,告诉他范大人来滇意图。抚宁侯必然害怕成璋立功后报复,更怕成璋和范大人有了关系,日后报复。大人可请抚宁侯出面给皇上奏本说明成璋和陈勐的关系,顺便给成花求情,以缓解抚宁侯与成璋日渐紧张的关系。
“平叛时成璋居功甚伟。所谓‘穷搜极讨非长策,须有恩威化梗顽。’流官不谙其土俗、不耐其水土,不能久居其地,交替之时就是****之源。要想善治边方,夷人还得靠夷人来治。朝廷有好生之德,最好能够俯顺其情,安插复业,怜陈猛曾经平右江东乡、桃源骚乱,成璋又主动协助朝廷平叛,存其一脉,让成花携孙陈之返畋州承袭知州印。
“同时大人再派人给成璋送一封信,嘱咐他联络畋州其他土司,联名上书驱除现任的畋州知州。内外一攻,皇上素来英明果断,又正忧心海边倭寇,肯定不愿意内地再出现动荡,加上成花稚子寡妇,应无作为,一定放了她们。
“接下来就好办了。我再去给范书培吹吹风,让他去广西征集狼兵,由成花带队,一定可以。大人的麻烦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二公子道:“根本就不用成璋修书,现在畋州就乱得很。陈勐家族在畋州多年,朝廷虽然诛杀陈勐父子,但其部将不满,不听朝廷解散的命令,再次聚众造反,已经攻陷思恩。抚宁侯联合四省兵力征讨,久而无功。就是心里害怕,才不顾成璋的反对,硬要将成花押解进京。只是抚宁侯和成璋终究积怨已深,不见得肯如此帮忙成花。”
莫天悚冷笑道:“广西混乱还正好。原来抚宁侯还没进京,如此就更方便大人你给他写信。我看这样,大人找一个和成璋相熟的人去见成璋,再派一个认识抚宁侯的人去见抚宁侯,改征讨为招抚,更可以替成花求情。”
二公子为难地道:“三爷,成花和成璋再怎么说也是父女,我恐怕抚宁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你的口才最好,你能不能和我的人一起去一趟圭州和畋州,出面把这事解决一下。”
莫天悚这时候可不想沾太多朝廷的事情,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找一个朝廷里的御史之类的去弹劾抚宁侯,同时再把这消息通给抚宁侯。”
二公子总算是看见曙光,会心一笑:“我们不能栽刺!就说范大人想要成璋出兵抗倭,为讨好成璋逼我出面弹劾,而我则顾念同朝之谊,特意去通知抚宁侯。哈哈,这正好可以完美解释我突然插手的原因!你看怎样?”
莫天悚拱手,由衷地道:“大人睿智,天悚望尘莫及!”这是他从前在京城里的经验,处理官老爷的事情,最好要比官老爷傻一点。
二公子却是他的知己,用手指指莫天悚,莞尔失笑:“别用你对付皇上的那一套来对付我!”顿一下,又迟疑道,“成璋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广西现在这样乱,范大人怎么可能同意去广西征兵?再说一个妇道人家如何会带兵打仗?”
莫天悚淡淡道:“这个也好办,大人交给我就可以!罗天给我写了一封信,我怎么也该给他一封回信。就让我派一个夏锦韶认识的人去送信。哼,夏锦韶不关心才怪,明着不打听,暗中也会打听。我们偏偏就不告诉他,但不妨告诉几个衙门里的熟人或者罗天的随从之类的夏锦韶自己打不了倭寇,又正为罗天头疼,难道真能欢迎勇猛无敌的狼兵去抗倭?只要能说动夏锦韶,范书培还能不上钩?”
二公子愁眉尽展,击节叹道:“果然是连环妙计。如此一来,夏锦韶和罗天还更得不和,连我的粮食也不用发愁了!”
万俟盘都已经出发了!莫天悚急忙摇头道:“俗话说有备无患,为大人计,粮仓缺口还是要尽快补上才是。云南与广西接壤,万一范书培还是让成花捎带押运粮食你怎么办?”
二公子心知莫天悚是贪腥的猫,出力就想要好处,不过他更知道莫天悚在银钱上一贯大方,扶上去对他自己也只有好处,且莫天悚的担忧也很有道理,于是道:“三爷,这个你也还是要帮我才是。”
莫天悚点头道:“包在我身上就是!不过大人知道我目前的状况,银两方面还请大人费心安排一下。”
二公子道:“这是应该的。我知道急忙筹集粮食不比平时价钱,还要加上运费等等,给你一百万两,你看够不够?”
莫天悚忙道:“一石米不过一两银子,三十万石只要三十万两就够了,就算粮价高一点再加上运费,最多五十万两绝对够了。你我兄弟,帮忙原本是应该的,若非天悚年景不好,该为大人垫付才是。如此已经觉得愧疚,哪能赚大人的银子呢!”
二公子道:“一定要的。我看这样,六十万两。你等我片刻,我立刻拿银票给你。”说着起身要走。
莫天悚已经看出二公子是有意帮他度过目前难关,心里着实欣慰。上等白米一石实际也就九钱多一点,下等白米、谷子、杂粮都用不着这个数。三十万石粮食需七百五十艘船。找联市帮忙,每艘船费八十两,需六万两,再加上陆地上转运费两万两。六十万两他可得二十多万两。不过他还不知足,一把又抓住二公子道:“前面我所说的那几封信,大人要差遣信得过的人立刻送出。银票倒是不着急,如果可能的话,麻烦大人帮忙把银票都换成汇泰钱庄的。”
二公子一愣道:“汇泰在西南没有分号,你用他们的银票岂不麻烦?我手里也没有现成的汇泰银票。你为何一定要汇泰的?”
莫天悚拱手道:“是天悚和他们有些私人恩怨想要解决。大人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二公子微笑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也就是你的事情。你要汇泰的银票当然没问题。不过可得等我几天。放心,我一定尽快把银票给你。你若觉得不够,尽管再开口就是。粮食你也得抓紧一点,赶在二月初帮我把粮食运来。”
彼此心照不宣,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榴园莫天悚感觉轻松多了,才想起他还没吃晚饭。没让凌辰去厨房,胡乱往肚子里塞了一点糕点,留下向山在昆明守着,再派历风和熏风去打探成花的情况,自己带着凌辰连夜骑马赶回巴相。
文玉卿早上起床,正遗憾莫天悚年三十也没回来,莫桃又去了老丈人家也不在,不料出门就看见莫天悚和荷露穿戴得整整齐齐,恭恭敬敬等在门口请安问好。老怀大尉,却也心疼得很,薄怒道:“昨儿晚上我还去你媳妇那里问过,你都没回来。你身子刚刚才好,以后别在夜里赶路。”
莫天悚凑近文玉卿的耳朵边,媚笑道:“我是着急想见荷露。”一边说一边塞一个银质核桃给文玉卿,“一会儿凤飞到了给他。”
文玉卿看核桃是可以打开的,心里很喜欢莫天悚挂念狄凤飞,佯怒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别不是暗器吧?凤飞都有礼物,你给我带了什么回来?”
莫天悚嚷道:“阿妈,该你给我压岁钱,怎么反问我要东西?”旁边的荷露早捧上一个紫檀透雕的金衣百子香盒。
香盒本身不值什么,然文玉卿很喜欢这种被惦记的感觉,也喜欢盒子上的图案寓意,接过香盒越看越喜欢,失笑道:“你多大了,还要压岁钱?还是我媳妇好。”
正说着,上官真真带着狄凤飞也到了。狄凤飞一见莫天悚就扭过头去。文玉卿不悦地叫道:“凤飞!你看,你三叔出门还惦记你,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并不愿意夺人之功,将核桃递给狄凤飞。
狄凤飞撇撇嘴,看也没看就将核桃装起来,很不情愿地来到莫天悚面前,马马虎虎行了个礼,叫道:“三叔、三婶。”
莫天悚甚是疑惑,不知道怎么又把狄凤飞给得罪了,不过大过年的,却不好说,怕惹得文玉卿不高兴,连问都不敢问,笑着岔了开去。
上官真真显然也有点生气,拉着狄凤飞到了一边。莫天悚忙给荷露使个眼色。荷露过去,又给狄凤飞一件礼物,却是莫天悚从藏区带回来的一把小藏刀。狄凤飞显然很喜欢这个,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脸上也露出笑容。
随便吃过一些早点以后,一起去宗祠祭奠。上次莫桃修建莫氏宗祠的时候,将文家祠堂也扩建修葺过,建筑比当年雄伟。祠堂里大榕树和老虎须的画像已经没了,正中挂的是狄远山遗像,披蟒腰玉,也还算是荣光。旁边还多出莫财旺和翠菊遗影。莫天悚焚帛奠酒,心里总觉得对不起狄远山,若当年他没有在西域杀夏珍,狄远山也不会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