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野长叹一声,苦笑道:“罗天可不是程荣武。他是少年侠士,一来他视斩妖除魔为自己分内不可推卸的责任;二来那次他来西域就是想讨中乙欢心的。他不仅仅想要我们悬灵洞天完蛋,同时还想要飞翼宫也完蛋。他要完成当年所有武林人来阿尔金山都没有完成的目标,解开幽煌剑的秘密,拿到并破解《天书》。他怕孟绿萝过河抽板,只说可以提供密道,却没有告诉孟绿萝密道的具体位置。然后他去找沙萱,告诉沙萱飞翼宫将偷袭悬灵洞天,让我们埋伏。
“沙萱没有来找我,而是跑去向孟绿萝告密说罗天是奸细。于是还是飞翼宫坐上宾的罗天忽然成为飞翼宫的追杀对象,在琴娘的帮助下仓皇逃出飞翼宫。
“那天我正好和孟公子在一起商谈让两边握手言和的办法。沙萱急匆匆跑来找我们,要我们帮助罗天离开。道元的心肠比我好,听了之后就回去找他娘。没多久,飞翼宫的人就撤了回去。沙萱又偷偷去找到罗天,说要和他一起离开。
“罗天当时一定很恨沙萱破坏他计划的,但是他也知道他只要在库乐山露面,我们是不会放过他的,只好让沙萱给他当保镖。当时我还不知道密道入口就在悬灵洞天里面,见到沙萱领着不很愿意的罗天朝我们悬灵洞天走,又想起当初在火焰山上,我差点就死在罗天手里了。一时气不过,没顾沙萱的想法,领着一队人杀下去。
“别的地方我奈何不了罗天,在听命谷,却是罗天奈何不了我。他当即丢下沙萱,朝着听命湖仓惶逃命。
“沙萱一下子也慌了,追在罗天后面,也朝听命湖逃。要说罗天的武艺也还了得,我们那么多人竟然奈何不了他,一路杀到枫林渡。可他刚刚坐上听命湖上的独木舟,就知道自己失策了。他的功力十去八九,成为一个寻常人,再也当不住我们的流星刺。
“沙萱更加惊慌,不管不顾冲出来,替罗天挡住所有的攻击。当时我惊呆了,急忙下令停止攻击。罗天收起宝剑,将沙萱抱上独木舟,飞快地朝听命湖外面划。这时候孟道元也追出来,看见沙萱受伤着急得很,大声让罗天放下沙萱,让他医治。
“可是罗天和沙萱都以为孟道元也是来追击他们的。沙萱用最后的力气翻下独木舟,掉进听命湖。等我们将沙萱打捞上来,已经没气息了。
“我想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罗天真的喜欢上沙萱吧!听说罗天和斩龙仙子张惜霎定亲了。张惜霎我知道,眼高于顶又自以为是,罗天永远也不会喜欢上她的。”
薛牧野朝林冰雁看一眼,心里说罗天一定是很喜欢林冰雁的,因此一直对林冰雁很好,但他没把这话说出来,轻叹道:“因为沙萱,我没有继续追击,飞翼宫也没有为难罗天。罗天回到了中原。我偶尔会后悔,当初要是我狠狠心将罗天留在听命湖,后来会少很多事情。罗天少年时和梅姑娘一起住在梅庄,不少关于飞翼宫和幽煌剑的事情都是听梅姑娘说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梅姑娘很可怕,这种印象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罗天。”
林冰雁的注意力从程荣武身上转移到罗天身上,看起来好多了,还很不相信地问:“你说的人真的是天哥?”
薛牧野笑一笑:“不管是谁,都喜欢将自己丑恶的一面掩藏起来,男人在姑娘面前,尤其需要将一些不好的东西掩盖起来。”
莫天悚抬头朝荠苨坪的方向眺望,轻轻碰薛牧野一下,喃喃问:“你说依射峰上有什么?白天救火的时候,欧溪崖和崔池岚也没有回来。”
薛牧野注意到林冰雁的神色又显得凄然,皱眉低声道:“天悚,你想知道不会去看看!反正我们也出不去,在哪里过夜不是过?”
莫天悚苦笑:“就是没时间去我才问你的。再等一会儿天黑透了,我们就离开听命谷。”
薛牧野一愣,吃惊地道:“离开?从枫林渡杀出去吗?你只找着二十颗霹雳弹,显然是曹蒙留下防身的。水青凤尾手里绝对还有很多,枫林渡是他们防范的重点。你就不怕我们一出枫林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莫天悚笑道:“像我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去做那种傻事。我们从密道出去。”一边说一边带头朝前走去。
薛牧野下意识地朝悬灵洞天的方向看看,暗忖真要从密道出去,莫天悚就不该把霹雳弹都用完,用霹雳弹炸至少比用手挖快一些。随即知道这个想法太不切实际。跟上莫天悚,才发现他是朝无痕泉走的,极为吃惊地问:“你想从无痕泉潜水出去?那里根本就出不去。水道中没有换气的地方,下去非得溺水不可。”
莫天悚问:“你进去看过?听声辨位在水下你还能不能用?”
薛牧野点头叹息道:“悬灵洞天就是毁在这上面的,不下去看看我怎么甘心?那段水道我过不去,不知道长不长。声音的传播在水里和外面根本是两回事,听声辨位下去就没用了。”
莫天悚皱皱眉,然后挑眉笑道:“前天夜里和昨夜我都没怎么睡,白天又只吃了一点野果子,出不去大约也只有死,搏一搏如何?”
薛牧野一愣,然后无所谓地微笑道:“也是!淹死、战死、饿死、冻死、累死反正都是死,搏就搏!”
林冰雁看着他们,很没道理地想,程荣武的确是无法和眼前这两个男人比,但谁今后要是敢再提什么炮打四门,她一点打得此人满地找牙!
虽说是冒险,然莫天悚却总有办法将自身的危险降到最低程度。自从穆和亚提带他去悬灵洞天看过密道,他就打算从密道出去,很早就在做准备工作,变戏法一样从无漏亭的顶上翻出一卷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非常大的一卷鱼肠。鱼肠很细,莫天悚将之整理出来,长度足足有好几里,已经被细心地被粘接成一根。
薛牧野又惊又喜,咋舌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鱼肠?你怎么把这种细管子接起来的?”
莫天悚得意洋洋笑道:“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时无备。我这两年吃的鱼可是一丁点都没舍得浪费。至于连接的方法可不能告诉你。”一边说一边朝鱼肠里吹气。
林冰雁接口道:“要将鱼肠接起来其实很简单,先用麦管插进一根肠子里固定撑开,再套上另一根粘起来就可以了。听命湖产鱼,鱼肠通常都是废弃物,不像鸡鸭猪牛的肠子那样也可以做成菜肴食用,很容易得到。胶水则是一种鳇鱼的鱼漂熬制的,也是翡羽丢掉不用的东西。最难得的是三爷的这份心思,又知道鳇鱼的鱼漂可以用来熬制胶水。积少成多,这根肠子没有任何人知道。肠子的外面还编织了一层薄薄的水青丝,结实得很。”
薛牧野甚是佩服。莫天悚因要瞒着梅翩然,也不是每条鱼的鱼肠都可以用,收集到肠子又必须及时处理才不会坏掉,不得已才让林冰雁帮着他一起做的,很不高兴林冰雁泄底。可惜正在吹气,无法抗议,只把眼睛鼓得像牛眼一样。鱼肠实在太长了,只吹一半他就吹不动了,换薛牧野继续吹。好半天才将鱼肠吹通。
莫天悚又变戏法一样找出两根非粗细适中的麦管插在鱼肠里,然后将一根麦管固定在无痕泉的石头缝里,另外一根放进嘴里试一试,觉得还勉强。再细细检查一下,鱼肠和麦管都很小,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也还满意。正色道:“这根管子很细,三个人用还是很不够,大家都尽量忍耐一些,千万不可慌张。还有,一切都得听我的!”等薛牧野和林冰雁都点头后,才深深吸一口气,带头跳下泉眼。
薛牧野和莫天悚功夫未失,都可以闭气很长时间,只有林冰雁的闭气功夫差一点,鱼肠尽管细,也还勉强能接上气。开始他们很顺利。水道里面黑漆漆的一直是朝下延伸,幸好薛牧野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因此下水后不久就换成他在前面开路。不时能感觉到滑溜溜的鱼儿从他们身旁逃走,感觉非常奇妙。
不久,水道渐渐变得狭窄,莫天悚拉住薛牧野,非要自己在前面开路。薛牧野懒得和他争,落到第二的位置上。没走多远,薛牧野就察觉莫天悚的速度慢下来,身体还在剧烈运动,很奇怪,不久发现莫天悚是在利用锋利无比的烈煌剑劈石头开路,不禁骇然。他知道剧烈运动需要消耗大量氧气,和林冰雁两个人都极力憋气,尽量把鱼肠给莫天悚用。如此勉强前进一阵后,前面的水道居然又变得宽敞起来。再次换薛牧野在前面开路。
又走一阵子,水的压力越来越大,感觉越来越难以忍受。莫天悚忽然又一把拉住薛牧野,拐进旁边的一个岔洞中,掉头朝上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