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道:“林冰雁还不是我二嫂。患难见真情,曹横想打击莫桃。当初他逼莫桃吃下乌昙跋罗花的叶子,又传授莫桃天一功,怎么也想不到莫桃会变得如此可怕!你说曹蒙已经丢了一条腿,莫桃要是联合张天师和嗤海雅达达,带着霹雳弹强攻飞翼宫的话,有没有可能攻进来?”
崔池岚甚是吃惊地看着莫天悚,然后神色凝重地缓缓道:“听说龙王正在通过莫离联络罗天。三爷若是不赶快离开听命谷,二爷未见得能保住泰峰和暗礁。”
莫天悚沉声缓缓道:“不管罗天有多讨厌我,我也不相信他肯和龙王合作。不过你们也尽可以放心,我绝对会离开飞翼宫的!只是在我离开前,我要把整个飞翼宫夷为平地,替阿曼出口气,替文家铲除祸根。”
崔池岚瞪眼看着莫天悚不知道如何搭腔。
莫天悚灿烂地笑一笑:“把我的话转告翩然和我美丽动人年轻漂亮的小姨妈。要想保住飞翼宫,让翩然来找我!”
崔池岚喃喃道:“三爷,你没发烧吧?”
莫天悚大笑:“自然在发烧,还烧得厉害!竹笋烧鸡还没有熟吗?”
话音刚落,孟道元在外面叫道:“开饭了!”
饭后,天已经完全黑尽了,莫天悚的兴致却好得很,拉着林冰雁和孟道元去竹林里闲逛,仔细在草丛中寻找。找了一个多时辰,发现一条蝘蜓(壁虎)。蝘蜓也发现他不怀好意,丢掉尾巴逃命。莫天悚不为所惑,还是捉住秃尾巴的小兽,大喜道:“表哥,你有新瓮没有,去帮我取一个来,顺便拿七斤朱砂给我。”
林冰雁伸手摸一摸尚在莫天悚手指间扭动挣扎的小动物,甚觉得不忍,迷惑地问:“你想干嘛?它连尾巴都丢掉,就为逃命,放了它吧!”
莫天悚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背诵道:“蜥蜴或名蝘蜓。以器养之以朱砂,体尽赤。所食满七斤,治捣万杵,点女人支体,终年不灭。唯房室事则灭。故号守宫。林姑娘,雪笠心怀不轨,恐怕会对你不利,我们得防着点!”
林冰雁当即听蒙了,脸色微红,轻声道:“守宫饲朱点妇人,谬说也。你怎么会相信这个?再说雪笠真想做什么,一颗守宫砂又能守住什么?”
孟道元也觉得晕乎乎的,迟疑道:“你没发烧吧?你医术不错,也会和无知蠢人一样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
莫天悚乐滋滋道:“《博物志》上记载的,难道会错?别小气,去帮我找一个新瓮来,还有朱砂也别忘了!”
林冰雁拉过莫天悚的手摸脉,迷惑地道:“脉象没问题啊?天悚,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莫天悚挣脱林冰雁,没好气地道:“你们才糊涂!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孟道元,你不去给我找新瓮和朱砂没关系,我找你娘我年轻美丽的小姨妈要去。”小心翼翼捏着蝘蜓,连蹦带跳地回去了。
剩下孟道元和林冰雁在原地面面相觑。俄顷,林冰雁为难地道:“新瓮和朱砂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公子还是帮帮天悚吧!”孟道元轻声问:“你怕他真去找我娘?”
林冰雁苦笑点头,幽幽道:“梅姑娘太狠心!天悚伤心过度,怕是有些疯癫了!”
可能是怕孟道元不肯帮忙,莫天悚刚回去就又去找崔池岚要新瓮和朱砂。
不用说,崔池岚也非常吃惊,瞪眼看着莫天悚愣了好一阵子,毕竟是不忍心,吩咐丫鬟将自己装胭脂的一个精致水晶盒子腾空递给莫天悚。
莫天悚却说此物非新瓮,自己去厨房翻找,发现角落中一只落瞒灰尘,还碰破一个豁口的青花瓷瓮,如获至宝,亲自拿去井边冲洗干净,将蝘蜓放入。又兴冲冲地出去找蟋蟀一类的小虫来喂蝘蜓。直忙到子夜才上床,还舍不得他的青花瓷瓮,一定要放在枕头旁边。
崔池岚忧心忡忡道:“公子,看这样子,三爷怕是气得疯癫了!你看机会合适,再去劝劝梅左翼,让她好歹来看看三爷。”
孟道元苦笑道:“我劝过翩然那么多次都没有效果。唉,三表弟也真够可怜的!我只有再尽力去试试!”
依射峰像这里大多数的山一样,到处都是大块黑色的岩石。不知道是不是水青凤尾都会飞,上山也不需要走路的原因,没有路通到荠苨坪。莫天悚和林冰雁只好下马,艰难地在石头中攀登,孟道元一个人先上去通知琴娘。至于翡羽,在莫天悚的坚持下,早上就自己回琲瓃小筑去了。
正是下午太阳最火爆的时候,没走多远,莫天悚和林冰雁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莫天悚拿着一把折扇,不给自己扇风,却不住地给蝘蜓扇风降温。路本来就不好走,青花瓷瓮直径五六寸,圆滚滚的很不好拿。莫天悚注意里面的蝘蜓就注意不了山路,加之久未活动,行动不很灵活,脚踝上还拴着如意绦,没走多远已经摔了两跤。
林冰雁实在是看不下去,几次让莫天悚把青花瓷瓮给她拿着,莫天悚却宝贝得不行,不肯让林冰雁碰一碰。林冰雁有意拉着他走,他却忽然间变成守礼的谦谦君子,直嚷男女授受不亲,离林冰雁远远的。弄得林冰雁哭笑不得,越发认定他是疯癫了,就怕他失足从山坡上滚下去,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好在孟道元通知琴娘以后就从山上下来接他们,牵着莫天悚的手,一路飞跃,不久上到山腰处的一块平地上。眼前骤然一亮,面前是一个大约有两亩水面的海子,碧蓝碧蓝的。海子四周全用山上的黑石砌得整整齐齐的,岸边翠竹森森,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暑气顿消。
孟道元拉着莫天悚一起坐下来等林冰雁,低头小声道:“荠苨坪很宽,三面环山,气候冬暖夏凉,可谓得天独厚。是个好地方。娜孜拉很喜欢这里,大部分时间都住山上。”
莫天悚诧异地问:“娜孜拉没有和翩然住在一起吗?”
孟道元摇摇头,苦笑道:“翩然自己住在飞翼宫里的左翼宫里,连她爹也没有和她同住。娜孜拉刚来的时候和她一起住过一阵子,后来就搬到荠苨坪来和琴娘做伴。我本来以为娜孜拉是你的好朋友,曾经劝过娜孜拉去看你。但是娜孜拉一直不肯,刚才我还通知她下来接你,她还是不肯。三表弟,你到底怎么得罪娜孜拉了?”
莫天悚也是不解,失神地轻声道:“我到听命谷以后,门都没出过。见都没见过娜孜拉,即便是见着她了,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得罪她?听命谷,一个让人疯狂的地方。”
孟道元叹息道:“一个让人疯狂的地方,说得真好!若是能离开,鬼才愿意待在这里!”
莫天悚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你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想离开?翩然不是让你代替我去泰峰吗?你为何不听从她的安排?”
孟道元瞪眼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孟道元是没出息,但再没出息也还是孟道元,不是莫天悚,也不想变成莫天悚。泰峰有什么好?要说银子多,难道还能多过飞翼宫?再说我若是答应,翩然还会和我一起去呢!老实说,我怕她得很,不想和她沾边。我出去是想逍遥自在过自己的日子,不是想被人摆布,去给你照顾泰峰。”
莫天悚哑然失笑,他自然当泰峰是,别人可不见得也把泰峰当回事。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居然没有想到,梅翩然实在太明白他的七寸在哪里了!
孟道元没好气地嘀咕:“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怕是真像林姑娘说的那样疯癫了!我第一次听到这计划简直气疯了!所以我一定要帮你离开飞翼宫,自己回去照顾你的泰峰和暗礁。”
莫天悚终于大致了解孟道元的用心,轻松不少,莞尔道:“你是不是还怕被桃子识破?”
孟道元心有余悸地点头:“他根本就不像是瞎子!我穿女装没人能看破,却被他一眼看破。他的功夫也好得很,连曹横也被他伤了!他要是知道你在飞翼宫里过的日子,不把我劈成两半才怪!我看翩然就是想借莫桃的手杀我,谋夺飞翼宫,给她娘绿珠报仇。可笑我娘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居然还赞成翩然的提议,真想让我带着翩然去中原。简直是疯了!”
莫天悚一下子又显得很消沉,幽幽问:“翩然真的不肯来看我一眼吗?”
孟道元笑一笑,没出声。
莫天悚深深一叹,看着碧蓝的湖水沉默下来。种种迹象表明,梅翩然的处境并没有他当初想象的那样艰难。也许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最了解梅翩然的用心,梅翩然如此绝情,想方设法打击他,多半是想故意气他,好赶他离开飞翼宫,只为怕他发现文沛清的布置。但文沛清已经作古多年,究竟有什么样了不得的布置,居然能让工于心计的梅翩然如此害怕,却又仅仅是一味阻止他,而非设法去破坏去改变这个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