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羽愣一下,放下扇子轻声道:“奴婢还以为三爷已经痊愈,原来还没有。”起身放下帐子,退出房间。莫天悚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幽幽叹息一声。
孟道元兴冲冲跑进来,大声叫道:“三表弟,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掀开帐子,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放在床上。
莫天悚不很在意地睁眼一看,居然是白痴。这么长时间不见,白痴显得比从前温顺许多,毛色雪白,可见是经过洗涮的,大惊之下忘记掩饰,翻身坐起来一把将白痴抱在怀里,沉声问:“谁给它洗的澡?”
孟道元又诧异又疑惑:“怎么了?”
莫天悚提高声音道:“我问你谁给它洗的澡?”
孟道元吓一跳,急忙道:“我亲自给它洗的澡。怎么了?”
莫天悚顺着毛抚摸白痴,一直摸到尾巴上,九幽剑果然是不见了,而他对自己结的天罗结非常有信心,九幽剑绝对不会自己脱落,一把揪住孟道元的衣襟,森然道:“你亲自给他洗澡,有没有其他东西给我?”
孟道元嗫嚅道:“我我是偷偷问过程荣武才知道这只扫雪是你和凌辰带进听命谷的,所以就去翩然那里要了来不过翩然真的没有东西给你我去求了她好多次,她都不肯来看你!”
莫天悚一震,九幽剑居然落在梅翩然的手里了!尚未想出应对之策,听见熟悉的娇笑声:“谁说我不肯过来?”猛一抬头,梅翩然和雪笠肩并肩款款走进屋子。莫天悚眼里却只看见一个人,再不肯转移目光。芙蓉归云髻上步摇衔珠,黛眉茶眸,玉骨冰肌,烟笼纱裙收翠微,清绝笛韵照涟漪。居然和他坐囚车梅翩然来劝说他时同样的打扮,往事一瞬间全涌上心头,双目不知不觉间已经模糊。
白痴跟梅翩然的时间长了,听见她的声音就想过去。莫天悚低下头又去抚摸白痴,深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白痴大概很舒服,“喵呜”叫了一声,不再挣扎,扭头双眼滴溜溜地看着梅翩然。
梅翩然淡淡道:“把扫雪还给我!道元公子,你是越来越出息了,居然叫穆和亚提把我引开,自己跑到我房里去偷东西!”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莫天悚浑身冰凉,纵声大笑:“这只扫雪有名字,叫白痴!”双手一松,白痴跳下床,窜到梅翩然的怀里。
梅翩然却傻了一般,并没有抱住白痴,目光也只在莫天悚身上转,分明还和从前一样含情脉脉,一往情深。白痴又朝上一跳,蹲在梅翩然的肩头上。
莫天悚看着灵兽美人,又已经痴了!
孟道元担心之极,轻声道:“三表弟,别难过!都怪我,没事去带哪门子扫雪过来!”
莫天悚推开孟道元,忍不住问:“翩然,你还好吗?”
雪笠非常看不惯,大声道:“翩然好不好不用你操心!喏,这是翩然送给你的!”将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打开丢在床上,“你的伤早就好了,别再赖在床上不起来!实在不想活了,宝剑可以自刎,白绫可以上吊,匕首可以把你不喜欢的这张脸再割下来!翩然,我们走!”拉着梅翩然转身快步去了。
孟道元大怒,抓起锦盒要摔,莫天急忙一把悚抢下来,轻轻放在床里面,淡淡道:“这是翩然送的,我要留下来。雪笠没有说错,我早就好了!表哥,你不说会带我在飞翼宫里到处看看吗?明天早点来,我们一起出门转转好不好?”孟道元愣一下,大喜道:“当然好!明天吃过早饭我就来找你。我们把林姑娘也叫上一起,她也还从来没在外面逛过呢!”唠唠叨叨又说了许久的闲话,直到林冰雁过来和林冰雁约好,才告辞离开。
林冰雁照例还是带着养颜护嗓,补气固本之药。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莫天悚的嗓子尽管没有恢复旧貌,依然显得低哑,但不再干涩,变得浑厚,独有一种特别的深浩味道,让人过耳难忘。他练功能如此顺利,和林冰雁拿来的补气固本扶元祛邪的补药也密不可分。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下去,等林冰雁拆开纱布却道:“林姑娘,日后别再弄这个,我怕我会变成孟道元的样子。”
林冰雁好笑,长长松一口气:“听说今天梅姑娘来了!我还怕你会在床上躺更长时间呢!还好,你终于振作起来。你不知道,我每天看见你,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从前我认识的那个莫天悚。孟公子也是担心你,才会去带扫雪过来。”
莫天悚苦笑,有渊息功,别人不清楚他的情况,孟道元天天为他疗伤,不可能一点察觉也没有。以后还是要防着一点,不能再让孟道元来疗伤了。忽然道:“拿个镜子给我,好不好?”
林冰雁稍微犹豫,点头出去,片刻后果然拿来一面铜镜。
莫天悚揽镜自照,他的头发已经重新长出来,但还没有没从前长,也乱糟糟的,加上久未出门,房间里的光线又一直很昏暗,肤色白得不似人样,然剑眉虎目,宽额浓髯,尽管孱弱,依然是相貌堂堂,比从前多出一股威武味道。想起这还是梅翩然选的,心中不免五味杂陈,盯着镜子久久无语。
林冰雁又担心起来,抢下镜子笑道:“别照了!你该梳梳头,刮刮胡子倒是真的,看起来七老八十一样!”
莫天悚微微一笑,想起很长时间没有练过剑法,不知道丢疏没有,从锦盒里拿出匕首看看,蛇皮做鞘,拔出来寒光闪闪,锋利得很,是件好东西。随手比划一下,手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也不拿镜子,反手就刮,落下大片胡须,可下巴也被割破一条小口子。莫天悚非常非常不满意,真是三天不练手生,用剑的精准比从前差了何止一成?得赶快想办法捡起来才行。
林冰雁又惊惶又诧异地小声道:“天悚,你武功没丢可也不要随便露!”抢下匕首,细心地先刮胡子,又从旁边拿过一把梳子来帮他梳头。
莫天悚笑道:“谁说我武功没有丢,你再查查看!”林冰雁手极轻,梳头比荷露还温柔,莫天悚又想起莫桃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想着林冰雁,和田慧成亲没有?非常想改变,不耐烦再梳发髻,只让林冰雁将头发束成一束,垂在脑后。
林冰雁后退一步,打量莫天悚,比从前还要显得不羁落拓:“我天天给你查脉,还查什么?你气海膻中到真的没有真气,真气是收在太渊之中的。不过你连我都没瞒过,也瞒不过飞翼宫。”
莫天悚莞尔:“既然如此,为何你还劝我?”还是对渊息功很有信心。林冰雁的医术天下没两个人能比,瞒不过她可不等于瞒不过飞翼宫。不过孟道元送来扫雪很可能是一种试探,日后真不能再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了。
林冰雁愕然失笑,感慨地道:“你还是那样犀利。又听见你这样说话,真恍若隔世一般。你每个月都写信回去,桃子也不说给你回一封信。”
莫天悚淡淡道:“他即便是有回信,也到不了我的手里。”
林冰雁失笑道:“可也是。我真是胡涂了!别说是桃子,就是程师兄同在飞翼宫,我都得不到消息。”说着又惆怅起来。莫天悚反是来哄她开心。林冰雁也是憋得狠了,忽见莫天悚复原,又喜又悲,絮絮叨叨一直到吃过晚饭才告辞。
翡羽去送林冰雁离开,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莫天悚一个人。莫天悚下床插上房门,又回到床上,先运出封闭气场,才拿过锦盒小心查看。可惜把锦盒整个拆开也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不禁非常失望,可他看见宝剑时眼睛一亮,锦盒、白绫、匕首都很精美,只有宝剑很是粗糙,不过是用刚刚用铁汁浇铸,尚未经过锻打的剑胚,连刃口都没开。正想细看的时候,窗外传来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道:“胸上雪,从君咬!”
莫天悚忙将宝剑塞在枕头下面。
外面的声音是鹦鹉发出来的。这句话乃是雪笠的口头禅。雪笠时不时就要说一遍,鹦鹉听雪笠说的次数多了,也学会此语,看见雪笠来就会念上一次。莫天悚放好宝剑就面朝里面躺下来,雪笠果然是走进来,在床边坐下,推莫天悚一把,笑道:“喂,我听说你和林冰雁闲聊一下午,怎么看我来又装睡?”
莫天悚举起手足,冷冷道:“看清楚一点,绳子还在,我跑不了!”
雪笠大笑,硬掰着莫天悚翻过身来:“谁来看这个了?胸上雪,从君咬!我是你的人,不过是关心你。翩然做事也太绝情了,奴家怕你想不开,特意来看看你的。嗯,你把胡子刮了,看起来英俊多了,不过我现在到是觉得你从前的样子有味道一些。别整天躺着不动,快捂出蛆来了!起来活动活动。”一边说一边将莫天悚硬拉起来,眼光只管朝床上的匕首和白绫上和散了一床的锦盒碎片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