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昙跋罗只开了一朵花。莫天悚将所有的雄蕊收集起来,得到十几个外形像腰子,芝麻粒大小的花粉球,加在一起也不过一颗黄豆大。就这样少的东西,还被他分成两份,七成莫桃服食,三成喂给狄远山,用温水灌下。
乌昙跋罗花粉并没有像莫桃想象的那样帮助他驱除少许修罗青莲的毒性,到和嗤海雅说的一样,惊醒了蛰伏的毒蛇。好在这条毒蛇遇见同类,在莫桃的引导下大部分连同乌昙跋罗花的燥热一起去了狄远山体内。
莫桃终于能发动拙火以助乌昙跋罗花的火性,而狄远山尽管虚弱,乌昙跋罗和修罗青莲对他的影响力也还是要小很多,毒性又互相抵消,他也能承受。反是莫桃危险得很,好在他的内功的确精纯,经过几个时辰的运功,终于成功驱除毒性。狄远山原本体质不健,又新受重创,莫桃被抽走基础,大厦将倾,两人都虚弱得很。
莫天悚早准备好两仪汤和补元饮。然后再由嗤海雅助狄远山,田慧助莫桃。都累得半死以后,天随人愿,人人平安。至于莫天悚,尽管功力已经和嗤海雅不相上下,可幽煌烈焱和青莲寒劲都偏阴性,不适合出手救人,而田慧有莫桃传授她的天一功,出手最是合适。
客栈中安静下来。莫天悚守在病榻前,听着莫桃和狄远山沉稳的呼吸声,无比欣慰。他到底是成功地把两个哥哥都救回来,狄远山终于去过飞翼宫,了结心愿,日后该安心留在榴园好好过日子;莫桃毒性尽去,尽管目前由于虚弱眼睛还没复明,但祸根已经根除,眼睛又变得清澈明亮,假以时日,好好调理,一定能复明。
这都是梅翩然的功劳。是梅翩然最先告诉他去找乌昙跋罗花粉;又是梅翩然把他救出沙漠,给他线索找到乌昙跋罗花粉;更是梅翩然用一种古怪的方式暗示他想到《仁心仁术》上的药方;还是梅翩然在表面上看是害了狄远山,实际却是帮助狄远山离开听命谷,又帮助了莫桃解毒。哦!翩然,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知道你的心!也许人类的社会已经容不下你,阿妈也永远不可能接受你,但是我会来找你。
翩然,还是你以前说得对,“无求便是安心法;不饱真为去病方。”红尘多烦忧,留在外面始终都有办不完的差事,操不完的心。我已经挣下亿万家财,文家几辈子都用不完,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没法去海外寻一个小岛,我们可以在飞翼宫里吟风赏月,观云舒云卷,看花开花落,过一过神仙日子。
莫天悚想到美妙处,不禁又露出笑容。日子就在幸福的憧憬中一天天逝去,三个人都恢复得很好。
谷正中脱了一层皮后又长出新的皮肤,身上白一块黑一块的确是很难看,不过烧伤比预料的还轻,且预后良好,看来日后就算留下的疤痕都不大,也难看不到哪里去。红叶一定不会嫌弃他。
狄远山可以让人扶着到外面去晒太阳了,最妙的是,没等莫天悚开口,他自己就说日后再也不去飞翼宫。其他无所谓,真在飞翼宫里那样死了,传出去实在太难听,墓碑都不好刻,一定连累文玉卿和上官真真都抬不起头来做人,还会连累他的儿子狄凤飞。他走的时候小家伙还不会走路,但爬得可快了!狄远山始终也不喜欢让儿子和一种毒草同名,可惜他就一个男人,敌不过猫儿眼、文玉卿、上官真真和莫素秋老中少三代四个女人,只好折中,取五凤草之“凤”字,另加一个“飞”字,名字也满好听的。
莫桃与修罗青莲纠缠的时间太长了,恢复得最不好,始终虚得很,还不如狄远山的情况好。但他的眼睛已恢复少许视力,再用鱼虱和萝蒂作为主药继续调理,复明是没问题的。
转眼已经到了十一月上旬。嗤海雅道:“天悚,你大哥和桃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乘坐马车完全没有问题。飞翼宫你如果不想再去,就回中原吧!我也想回去看看托克拉克。”
莫天悚也不挽留,取出撒马儿罕可汗送给他的一只超过二尺大的超级大玳瑁壳转赠嗤海雅。嗤海雅觉得礼物太贵重,坚不肯收。莫天悚道:“这么大的玳瑁虽说是可遇不可求,但我拿着也没有太大用处。我还记得师父做梦真的非常厉害。达达把这个拿回去,寻巧手匠人取下玳瑁片,让师父写一部《解梦书》又或者达达写一本医书,刻在玳瑁片上,流传后世,也是一件功德。”
嗤海雅失笑,说不过他,最终还是收下了玳瑁,告辞离开。
狄远山和莫桃都非常感激嗤海雅,自己没有体力,嘱咐莫天悚相送。
莫天悚想到日后说不定再也没机会见到嗤海雅,也是依依不舍,直送到五十里以外还不肯回头。
嗤海雅道:“天悚,你做事如此婆妈,真甘心丢下中原那么大的事业去飞翼宫?”
莫天悚急忙否认道:“达达,你在说什么?”
嗤海雅轻声叹息道:“前几天我去你屋子里拿药,无意中看见你写的那两封休书。后来就在闲聊的时候从你大哥和桃子那里打听到一些事情。虽然巴赫西生来就是剪除妖邪的,但我并不认为妖精就一定很坏。我知道你迟迟没有动作就是在等我离开。央宗夫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倪可对你真情一片,贤惠大方,聪明美丽。你给她休书不也太伤人心了吗?不过这是你的家事,无我置喙之处。天悚,别的我不想多说,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若是在飞翼宫能和梅姑娘生活得很幸福,那不妨留在飞翼宫;若有意外,别忘记外面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亲人朋友。一定要想办法脱身出来,我们会等你的!”
莫天悚极为意外也极为感动,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达达,我记住了!”与嗤海雅拱手道别,只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去。嗤海雅头也不会地迅速远去。莫天悚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调转马头。茫然不知他刚刚转身,嗤海雅也回头朝后看来,摇头叹息一声,才重新踏上归途。
回去后天差不多黑了,莫桃和狄远山备好酒菜正在等他。莫天悚又感到很意外,迟疑道:“大哥、桃子,你们还不能喝酒!”
莫桃斟上满满地一碗酒递给莫天悚:“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你真以为我眼睛瞎了,心也瞎了?不知道以后我们三兄弟还有没有机会聚在一起,今晚无论如何也要一醉方休。你放心去找翩然就是,家里有我和大哥照顾。”
莫天悚失声道:“桃子,你真肯放弃去飞翼宫?”
莫桃点点头,轻声道:“一直以来,里里外外的重担都是你一个人挑起来的,我回去也该出出力了,让你无牵无挂地去做点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狄远山也笑着道:“天悚,你不像我没本事。我相信你一定能带翩然回来。我们会在榴园等着你回来。阿妈那里你尽管放心,我和桃子都会帮你劝说的,绝对让阿妈接受翩然。”
莫天悚甚是感动,也不多说,三兄弟你一碗我一碗,都喝得酩酊大醉,挤在一起睡了一夜。翌日,莫天悚快中午才醒过来,头还疼得很,口也渴得很,一坐起来就叫道:“格茸,拿些茶来。”
凌辰进来端一杯茶来递给他:“醒了吗?格茸这会儿怕已经在五六十里以外了!”
莫天悚一愣,端着茶也没有喝。
凌辰道:“今早天还没有亮,大爷和二爷就启程回去了。他们把十八卫和格茸、和戎都带走了。格茸还不愿意,但敌不过二爷的拳头,也只得走了。只有我不怕飞翼宫,所以留下来给你当个小厮,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对了,谷老鬼有一份东西给你。你先别着急起床,赶快把这东西看熟,烧掉后再起来。”
莫天悚又是一愣,他的打算没人知道,嗤海雅是偷看到休书后猜出来的,莫桃和狄远山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会如此痛快地就一起离开?心中一动,皱眉问:“是不是飞翼宫里有人到了若羌?”抬头凝视凌辰,他之“不怕”源自他的自残。凌辰心狠手辣,性情暴躁,终究也是孤云庄里众多受训幼童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医术星相武功文才也是样样来得,并非莽夫,当日的自残也许就为了今日的相随,只因为他当初在巴相曾经答应过南无,不禁倍觉酸楚,忙又低头喝茶。
凌辰倒是没注意这些,随手拿过旁边的衣服披在莫天悚身上,点点头道:“别紧张,不过是娜孜拉姑娘。她一直都在附近,看见嗤海雅老先生走了才敢找过来。二爷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你没有起床,娜孜拉一个姑娘家就不可能闯进来。我去给你拿早饭,不,该是午饭了!”说着将一卷纸递在莫天悚手里,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娜孜拉知道我们有这个,不过是这卷东西开始一直在二爷手里,她抢不下来而已。你快点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