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斗中的莫桃听见这一声林冰雁的“桃子”,竟如听天籁,鼓起的劲力就此泄了,虽然不过瞬间过后就回神清醒,却被曹蒙的掌力侵入。胸口一阵郁闷,摇摇晃晃后退好几步。
旁边的喽罗看出便宜,一拥而上,刀剑齐动,对准莫桃和罗天劈的劈,刺的刺。罗天不知道怎么了,便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粗汉一般,完全没有抵挡,只朝莫桃靠得更紧。莫桃自己要避完全可以避开,可是他担心罗天,竟然不挡自己身前的,反先去替罗天抵挡。罗天没有再受伤,他自己背心却传来一阵刺痛。
莫桃大怒,回手一刀将偷袭者劈成两半。前面的曹蒙攻击又至,眼看莫桃无法抵挡,罗天忽然爆喝一声,右手一剑刺出,左手却甩出一个五雷咒。霹雳声夹杂着惨叫声,曹蒙也不得不退。莫桃回头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想偷懒!”反手拔下背后的宝剑,用力掷出,正好扎在一个冲得最前面的水青凤尾肚脐上。
曹蒙急红眼大叫:“勇士们,绝不能让他们走了!”余者都不要命地冲过来。
罗天终于迸出神威,又甩出一个五雷咒,这才有功夫问:“既然你看出来,为何还要帮我挡剑?”
莫桃淡淡道:“你虽然是想借刀杀人,但我还是不能让你们一家三口都死在我们母子手上!况且我也并未拿出全部看家本领,想弄明白大哥你是否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我被人杀死!”
前面一句在罗天的意料之中,后面一句却让罗天着实一愣,没留神也中曹蒙一鞭,摇摇欲坠。
曹蒙再次大叫道:“上啊!他们两人都受伤了!”更多的水青凤尾奋不顾身冲上来。
莫桃反手抱着罗天一跃而起,神色间一片祥和,左手翘起兰花指,莲台又现,莫桃抱着罗天结痂跌坐,轻声呢喃道:“世人皆苦,且让我度化你们去西天极乐世界!”莫桃的天一功和飞翼宫的天一功实在有很大的区别,如同刚才莫桃无法抵抗曹蒙的天魅音一样,此刻水青凤尾也无法抵挡住莫桃的天魅音。莫桃淡淡的话语如春风吹拂,直指人心,冲过来的水青凤尾都身不由己垂下武器。
曹蒙大叫道:“别听他的,这是天魅音!天魅音!”只想万万不能留下这么厉害的人去给莫天悚帮忙,一马当先冲上去。却见莲台上莲瓣纷纷盛开,激射而下。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莲瓣雨一般,美得一塌糊涂。碰上却如利刃侵体,皮开见红,疼得一塌糊涂。乃是连莫天悚也看不透,不敢硬碰的慈航普度。曹蒙终于无力再战,化身水青凤尾,飞起来逃走了。剩下几个受伤的没受伤的也纷纷长出翅膀,迅速消失在晚霞中。
莫桃落下地面,放开罗天,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拿出一个瓷瓶打开,自己先服一颗甘露丸,犹豫片刻,还是又倒出一颗,“这不是天悚配的,是左顿大师配的甘露丸,治虚损,对内伤也很有好处。你要不要吃一颗?”
罗天神色古怪地笑一笑,拿过药放进嘴巴里:“刚才你不救我,我就被乱刃刺死了。最后这一招从来也没看你用过,好像是集合了天魅音和手印之大成。”有些怕和莫桃坐在一起,说完便急急忙忙挣扎起身去检视战场。
转完一圈以后道:“死了二十六个。跟着曹蒙一起逃走的最少有十个。桃子,我们得赶快回去看看孟道元。”说完没听见莫桃回答,回头一看,莫桃居然无力地趴在地上。大惊飞奔回来,才看见莫桃背心一个血窟窿还在不断朝外流血,血色发淡,竟然是中毒了。
莫桃有气无力地苦笑道:“精锐就是精锐,剑上有毒。你没受伤吧?我可能不行了,求你一件事情,去通知凌辰防备曹蒙。”其实莫桃毒伤来势凶猛,但只要把毒解开外伤并不算什么,是他一时托大,觉得天一功不惧毒,中毒后没有立刻救治还运功杀敌,被毒侵入脏腑,已成大患,此刻只觉得头晕力软,挣扎着吃一颗莫天悚配制的解毒丹还是没有太大效果。
罗天几乎比莫桃还了解天一功,见他中毒很是诧异。蹲在莫桃身边,先打开莫桃的发髻,果然看见一块彩斑。用力帮莫桃挤出毒血,摇头道:“别说丧气话,听命谷里唯一天一功不能抵抗的毒药就是五色蚨。不知道你听说过这种毒药没有,你的头顶心有一五色彩斑,正是中五色蚨的表现。别的毒药我不会解,只有这五色蚨,从前梅姑娘曾经给过我,我也还留着一点解药,只是没把握一定对症。你若是不相信我,我立刻带你回去找三爷。三爷最擅解毒,没有他解不开的毒。不过就是流了一点血,养两天就没事了。”没听见莫桃回答,他也不拿出解药,迟疑着问,“你带着伤药没有?”
莫桃吃力地从怀里拿出伤药丢在地上,嘟囔道:“你身上没带着药吗?总不至于舍不得给堂弟用吧?我知道五色蚨,据说有十几种解药,但天悚说每种解药实际都差不多。这种解药是内服的吧?快点给我,再耽搁我真得去见阎王了。”
罗天拿出解药喂进莫桃的嘴里,又扶着他抬起头来喝一口水,放心不少,心里又感觉怪怪的,小声道:“我怕你不肯吃。也怕你不肯用我的药。更怕你从来没当我是堂兄!喂,日后你别把堂兄堂弟挂在嘴边好不好,感觉肉麻得很!”还是捡起莫桃的伤药打开给他敷在背心上。
莫桃忍俊不禁,大笑。
罗天想想的确好笑,也跟着大笑起来,轻叹道:“知我者,莫桃也!真的很不想救你。”他的心思也是极细,嫌弃外衣上又是沙又是土的,撩起外衣,撕下里面干净的帮莫桃包扎好,才扶着莫桃站起来:“孟道元说不定已经被救走了。我们得赶快回去看看,别连累穆和亚提。你走得动吗?”
莫桃道:“你扶着我一点就没问题。”
罗天一听就知道莫桃不过逞强而已,半蹲下背起莫桃。莫桃还想挣扎,罗天道:“你再动,我可真背不动你。等曹蒙缓过劲杀回来,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片沙漠里。你死没关系,我罗某人纵横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还不想给你陪葬!”
莫桃失笑,老实下来。罗天的伤势其实也不轻,居然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他们的宿营地。
孟道元和预料之中一样不见了,几匹马和穆和亚提也都不见踪影。帐篷早已经被掀开割烂,里面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罗天生活清贫,行礼中也没有贵重东西,但是莫桃吃用都是最好的,行李中光是金子便有三十多两,一件银狐鹤氅更是要值上万两银子,对方没有拿走,却和帐篷一般,用刀割成一条一条的。罗天十分可惜,胡乱搜罗一下,几个水囊都被割破,除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以外,没有一滴水剩下,干粮更是一块也看不见。只庆幸他们是在沙漠的边缘,若是在沙漠中心,没吃没喝还带着伤,只有死路一条。
莫桃对金子倒是不心疼,可是心疼挟翼和超影,更心疼他带的美酒。罗天好笑,说酒是没办法再找回来,但像挟翼和超影那样好的骏马谁都会留着自己用。
沙漠的夜晚非常冷。莫桃大量失血又中毒,尤其觉得冷,冻得直哆嗦,体力消耗过大,拙火定也不太用得出来。罗天觉得情况不妙,对解药也不是很有把握,把所有破烂的衣物都搜集起来,给莫桃里三层外三层胡乱绑在身上。暗忖两人不恢复体力,再遇见飞翼宫只有死路一条。扶着莫桃勉强又走了两三里,实在没有体力再走,躲在一丛梭梭后面,勉强挡挡风沙。
莫桃见罗天也缩成一团,皱眉道:“不行,太冷了,不生一堆火,我们两人都会冻僵的。”
罗天摇头道:“曹横回飞翼宫用不了多少时间。我怕他又带人出来找我们。生火就等于是给他目标。”一边说一边又把外衣脱下,搭在莫桃身上。
莫桃一把扯开外衣,没法不生气,大声吼道:“万一你冻死了,明早谁去给我弄酒喝的?不生火也行,你别离我那么远!”
罗天哑然失笑,莫桃这次竟然没有“肉麻”,胸中暖暖的涌起到一种从未尝试过的感动,过去和莫桃依偎在一起,互相靠体温取暖。果然两个人都暖和很多。
两人担心飞翼宫,更知道如此寒冷的野外睡着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谁也不敢睡觉,可是又很疲倦,只好靠低声闲聊来强提精神。两人都极力不去触及刚才的战斗、飞翼宫、乌昙跋罗花乃至武功道法等敏感话题,只谈风物,把些游侠豪杰、古今英雄抖出来说,竟然越说越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