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微笑道:“剑鞘之事薛公子不早告诉二爷了吗?何须宇源去多嘴。”
莫天悚摇头淡笑道:“天师,有话憋心里可不怎么舒服。”
张天师失笑:“万事都寻根究底也不会舒服的!红玉扳指和玉石板最初都是出至鸾舞井,说不定和《天书》有些关联。其他真的没什么,剑鞘是前代天师埋在冥剑冢的,又顾虑剑鞘毕竟是文家之物,才在镇妖井下留下线索。贫道”
这回是莫桃插言问:“剑鞘上有什么?何以前代天师能赐还幽煌剑,却非要留下剑鞘?”
张天师道:“剑鞘是宝剑的家。人出门累了,只要回家里休息一下就能恢复精力,幽煌剑也是如此。据说原配剑鞘能增加幽煌剑一半威力。”
莫桃语气淡淡地道:“如此你正一道就可以把别人家里的剑鞘拿走藏起来吗?原来你们是武大郎开店,见不得别人高明!”张天师不禁皱眉。
莫天悚急忙拉莫桃一把,赔笑道:“天师莫怪,桃子说话一向不经过大脑。幽煌剑大半威力都来自剑上的阴魂。所谓增加一半威力是不是指剑鞘乃是和翡翠葫芦差不多的养鬼物件?”
张天师犹豫一阵才道:“那剑鞘比蕊须夫人炼制的翡翠葫芦还要厉害,真给你们,也是有害无益。先祖也是觉得此物非正,才埋藏剑鞘的。因此蕊须夫人才特意来龙虎山炼制葫芦,不外是想和我们正一道一较高下而已。其实蕊须夫人是错怪我们了,幽煌剑最初出至三玄岛,她该直接去找三玄极真天才是。”
莫桃听后心里还是不舒服,冷哼一声。莫天悚又急忙道:“天色不早了,天师还是接着说。”
张天师接着道:“贫道看过札记之后思忖这都是文家的事情,不可不告诉令尊,遣人去请令尊。不想得到消息说令尊已经去了飞翼宫,还在阿尔金山大开杀戒。贫道心中不喜,再也没有主动联络过令尊。几年后,令尊忽然莅临上清宫,神色间一片凄凉,问贫道能不能多收一个弟子。
“那时候贫道对令尊印象不太好,不论他如何哀求,也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令尊只得失望而归,临走的时候告诉贫道不少事情,颇有托付后事的意思。原来他离开飞翼宫以后叫文寿督建幽煌山庄,自己偷偷去了灵宝县,不仅是一无所获,还把子匙丢在冥剑冢,极是心灰意冷。他是对映梅讲了绝大部分事情,可最后还留了一手,没提过子匙和母匙。这时候贫道才知道中乙给他出了个易子的邪门主意,他想贫道收养的乃是三爷。只是一来贫道和中乙相熟,二来贫道不好出尔反尔,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
“记得令尊临走的时候说,‘天悚天悚,天天害怕!痛哉斯言!日后你若证实文某的确是洗心革面,万望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于必要之时伸出援手。’此后令尊果真归隐田园,教子为乐。江湖上再也没有玉面修罗的消息。
“三爷,实话说,自从那以后,贫道对中乙的印象也不甚好。这次假二爷之手想收服刑天,也是想替三爷消除日后之祸。”
莫天悚又一次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在心中呐喊,爹,孩儿不孝,总是怀疑你!
莫桃久久没有听见莫天悚出声,岔开道:“天师能否为我们算一算是谁拿走的玉石板,该从哪里找回来?”
莫天悚振奋一下精神,高声叫道:“格茸,把沙盘和丁字木架拿进来。”莫桃愕然道:“天悚,你还要扶乩?”莫天悚笑嘻嘻地道:“我不扶乩,是请天师扶乩。”
张天师莞尔道:“三爷似乎对各种算术都甚是抵触?天机不可泄露,乩语大多隐晦,就像‘疎惰一半开’,见到三爷之前,贫道想了几十年,也不知道意思。又像那篇《桃夭》,贫道到现在也没明白。”
莫天悚却没管他,帮着格茸几下子就设好乩坛,对张天师做个请的手势。
张天师无奈,只好绾起袖子,也对莫天悚做个手势。莫天悚自己却不肯上前,只把格茸推过去。格茸极为惶恐,又推脱不开,和张天师一人扶着丁字木架的一边开始扶乩。顷刻,沙盘上写好几个字:“辰起飞雪三千里。碧海青天夜夜心。”
格茸丢了丁字木架,皱眉念道:“辰起飞雪三千里。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什么意思?”
莫桃沉吟道:“天悚,只有十四个字?”
莫天悚也不大明白,胡乱道:“的确只有十四个字。下午乩仙教训我的时候说得太多,这会儿累了,不想再说。”
张天师失笑,指着沙盘道:“贫道倒是觉得这十几个字很好理解。辰属龙,一定是指龙王曹横无疑;起,本义由躺而坐,由坐而立。引申为采取行动。‘辰起’就是说龙王在采取行动。后面的‘飞雪’”忽然听见莫天悚干咳一声,才注意到莫天悚在打眼色,笑一笑,还是接着道,“只有寒冬才下雪,雪为水类,对应五方中北方,‘雪’指北方无疑,‘飞’言其快,‘三千里’言其远。连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龙王迅速逃到很远的北方去了。下一句就更好解释了”被气坏了的莫天悚猛拉一把,终于停下来。
莫桃莞尔道:“天悚,没用的,后面这一句出自李义山的《嫦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想来是乩仙恭维之语,是在说龙王偷了玉石板以后夜夜担心。灵宝县不就在上清镇的北面?天悚,快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定要出发。”
莫天悚推脱道:“明天不能走。好歹我们也得找辆马车给你吧?我还得去向魏公公交代一声才能走吧?”
莫桃淡淡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后天一早出发!”
莫天悚瞪眼道:“谁和你说定了?我们到上清镇是来超度亡灵的,法事未完,怎能随便离开?”
张天师却拉他一把,微笑道:“时候不早了,二爷大病初愈,应该早早歇息。贫道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赶,这就告辞了!”
莫天悚也不留张天师,起身送他出门。刚出泰峰就瞪眼道:“天师,你是不是嫌我给你惹麻烦了,想赶我走?为何我给你打眼色你还是要说?桃子的身子骨能赶路吗?”
张天师啼笑皆非道:“这你也翻脸?三爷,你到上清镇难道没有给贫道惹麻烦吗?然贫道岂是如此小气之人。二爷表面看来虽然平静,能说能笑,然胸气郁结,留下也不可能好好养病。而且母匙事关重大,你就不想追回来?”
莫天悚不免又想起莫桃刚失明时,也装得没事人一样,叹息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就那十四个字,怎么找玉石板?天师,你真能肯定那句话的意思是指龙王偷了玉石板逃到北方去了?”
张天师点头道:“三爷刚说玉石板失窃,贫道就在暗中掐指算过,不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看懂乩语。玉石板此刻已去北方无疑。只是三爷皇命在身,差事没办完就走,要好好想个理由才是。”
莫天悚不觉也动了离开的心思,迟疑道:“天师,刑天在翡翠葫芦里还好吗?”
张天师笑道:“这个三爷尽管放心,贫道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个葫芦给罗公子的。罗公子已经基本恢复,贫道让他和娄师弟一起搬回娄府住了。”
莫天悚苦笑,私意倒是觉得把葫芦给罗天,让罗天带回去和潘英翔争争也不错,只可惜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与张天师拱手道别。
回去却见莫桃没有睡觉,反而换上一套夜行衣,坐在凳子接过林冰雁递来的一碗药,咕嘟咕嘟喝下去。这时候还喝药让莫天悚很奇怪,抢过药碗闻一闻,居然是提神醒脑的药,又气又急,怒道:“桃子,你这又是什么花样?林姑娘,你也帮着他胡闹?”
林冰雁低头无奈地道:“他说要在临走前去救寒山仙子。我不给他药,他也要走。倒不如帮他把精神提起来,省得被正一道的人发现尴尬。”
莫天悚皱眉道:“桃子,你要怎样救费寒山?你没听张天师说吗,那费寒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害人的女鬼!你自己说说,你把刑天弄出镇妖井,惹下多大的麻烦!”
莫桃沉声道:“天悚,要么你就和我一起去,要么你就别出声。我早想好了,今夜我只是去通知寒山仙子做好准备,明天白天我会带着十八卫去和她告别,然后让她和和戎互换衣服,带她离开三息谷。”
莫天悚气道:“桃子,你这点小把戏就想瞒过张天师的眼睛?玉贞观里的女道姑名义上是女鬼的弟子,其实全部是张天师派去看守女鬼的人,你根本就不可能偷偷带走女鬼。”
莫桃摇摇头,微笑着缓缓道:“玉贞观有一个人不是张天师的人。虽然她今天被张天师假借寒山仙子的名义派人来叫走了,但一上午的时间足够我把你的麻药拿一些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