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诧异地看看莫天悚,皱眉道:“今日三爷何以坦白至此?看三爷红光满面,似乎并不把二爷放在心上?”
莫天悚道:“因为我现在知道和正一道作对是自不量力了,又感谢寒山仙子终于肯伸出援手。天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天师答应。今天鬼谷洞之行,天师能否也晚辈助一臂之力?”
张天师沉吟道:“三爷真能肯定龙王此刻在鬼谷洞?”
莫天悚正色道:“最少八成把握!”
张天师稍微犹豫,点头大声道:“宇源,你出来吧,陪三爷早膳后回去看看。”然后又对莫天悚微微躬身拱手,“三爷见谅,贫道已经耽误好几天的时间,今天不能再耽搁。”
莫天悚又说一阵,张天师还是不肯答应,甚至不肯派两个人陪张宇源一起回去。莫天悚甚是失望,却无法勉强。没精打采和张宇源、张宇洸一起吃早点。
刚吃一半的时候,向山飞奔来报:“三爷,二爷出来了!”
莫天悚抬头淡淡问:“如何?”
向山大口喘气,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莫天悚再也无法平静,丢下碗筷就朝外面跑。向山喘息未停,又追出去。
张宇源也放下碗筷跟着追出去,就是张宇洸也急急忙忙追出去。小道童进来收拾碗筷,惊奇地发现莫天悚用过的饭碗碎成好几块,不禁咋舌。
来到养病的丹房,张宇源和张宇洸都进去看寒山仙子和张夫人,莫天悚自然是直接去看莫桃。莫桃的确是出来了,不过昨夜迷药的药力还没有过去,人依然昏睡未醒,已经被其他人抬上马车。莫天悚见莫桃的气色还是不够好,然是虚症病人该有的气色,并不像他前段时间虚假的健康,心里先就一喜,再搭上脉搏,完全放心下来,回头灿烂地笑道:“阿山,送二爷和林姑娘一起回去养着。”
林冰雁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大喜色,默默地上车坐在莫桃身边。
莫天悚略微诧异,迟疑道:“林姑娘,是不是桃子的眼睛还是没有起色?这个没关系,慢慢再想办法就是。”
林冰雁苦笑道:“不是因为这个。唉!我怕桃子清醒后不会原谅我们!”
莫天悚迟疑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林冰雁深深叹息道:“你问梅姑娘吧!阿山,我们走。”
莫天悚更是疑惑,回头才发觉梅翩然神色凄然,眼眶还是红的,迟疑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梅翩然凄然道:“二爷是救过来,可是师父是师父用自己的命换回二爷的命!”
莫天悚又惊又疑,难道是孟青萝把内丹给儿子了?猜是这样猜,他却不敢这样问,沉声道:“难道费寒山与罗夫人有宿仇?罗夫人自投罗网?我去找费寒山!”
梅翩然一把拉住莫天悚,摇头道:“天悚,你完全弄错了。寒山仙子是蕊须夫人的好友,昨天不肯出手救二爷是她听了玉姑说明情况后根本就没把握能救二爷。后来师父找到她,提出把自己的内丹拿出来给二爷用师父死了。我还是帮凶!”
莫天悚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好半天才喃喃问:“为何会这样?”
梅翩然热泪盈眶,哽咽道:“师父一直就想和二爷在一起,但是二爷始终非常抗拒她,加上二爷身上卍字佛印的阻隔,师傅总也不能如愿。现在师父终于能永远和儿子在一起,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莫天悚摇头道:“桃子早接受罗夫人了!这次冒这么大的险把她从崖墓救出来。”
梅翩然深深叹息,幽幽地道:“如果二爷真的接受师父,当日在勋阳,他就会要师父脱险以后去军中找他,而不是叫师父自己回上清镇来。天悚,你还没师父明白二爷的心思。他认娘只是觉得该认而已,他救师父也是觉得该救而已。”
莫天悚默然无语。
张宇源这时候过来低声问:“三爷,我们还去不去鬼谷洞?”
莫天悚一醒,朝梅翩然看看,她刚刚失去师父,不能再残忍地让她去面对父亲,搂着梅翩然的肩头柔声道:“翩然,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回泰峰去陪桃子好不好?”
梅翩然低头道:“别担心我。你忙你的,正好玉姑约我去她那里坐坐。我还要安排师父的后事。能在龙虎山这样的地方永远栖身,也算师父前生修来的福气。”
莫天悚点点头,招呼凌辰和张宇源一起走了。路上问起张宇源知道不知道费寒山还认识蕊须夫人,张宇源摇头说不知。
匆匆来到鬼谷洞。这里还是像往日那样宁静,可是当张宇源推开房门,却见金木水火土整齐的俯卧在桌子上,老大贾金后背钉着一张纸条。
莫天悚检查后,低声道:“是昨夜遇害的。一定是昨夜我来来回回在上清镇和贵溪县之间跑了太多趟,最后又留在上清宫没出去,龙王察觉不妙。”
张宇源悲痛欲绝,内疚地大哭道:“为何我没有昨天就告诉天师!”
莫天悚撕下纸条一看,上面正是龙王的笔迹:“少爷,厉害,不愧是曹某调教出来的人!可惜不能忘情。后会有期!”气得莫天悚把纸条团成一团丢在地上,怒道:“凌辰,去查,看鬼谷洞里还少了谁。”
片刻后凌辰来报,鬼谷洞里一切正常,只有平日照顾贾家兄弟的一个老仆一早出门,一直没有回来。张宇源听后又痛哭道:“权伯!”
张宇源要留下操办后事,让莫天悚回上清宫去通知张天师。莫天悚见张宇源无比悲痛,不放心得很,一直陪着张宇源,随便派了一个十八卫去上清宫报信。
下午,正一道很多人得到消息纷纷赶来,莫天悚得以脱身。惦记着莫桃和梅翩然,离开鬼谷洞以后稍微犹豫,还是朝着三息谷的方向走。岂料刚刚踏上去三息谷的小径,就看见前面一大群人,居然是向山扶着莫桃,和戎和林冰雁一边一个陪着,其他那些昨夜没回来的十八卫全部跟在后面。莫天悚大惊,飞奔上前,也扶住莫桃,一边摸脉一边埋怨道:“你大病未愈,怎么出来了?”莫桃的身体还是非常虚弱,眼睛也没复明。莫天悚少不得絮絮叨叨地埋怨。
林冰雁低声道:“他都知道了,说要来看看他娘。我们拦不住。”
莫天悚忙道:“桃子,节哀顺变。你娘也算是求仁得仁。”
莫桃淡淡道:“我没事!天悚,鬼谷洞怎么样了?”
莫天悚苦笑叹息道:“去晚了一步。龙王逃走了,贾家一模一样的那五个可爱的兄弟全部遇害!”
莫桃深深一叹,后面的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久到达谷口,守门的女道姑依然不准他们进去。莫桃一句话没说,忽然跪下。莫天悚也跟着跪下。跟在他们身后的十八卫呼拉拉跪下一大片。道姑顿时急了,忙道:“你们别这样,我这就回去再问问师父。”急急忙忙跑回去。
片刻后费寒山领着玉姑和梅翩然一起出来。费寒山亲自扶起莫桃,不悦地道:“二爷,你若是不知爱惜自己,就太对不起你娘了!”招手叫人拿来软兜,抬着莫桃来到玉贞观。
莫桃如此着急要过来,却是想起当初的韵儿,也打算给母亲续血恢复人形的。不想梅翩然告诉他,罗夫人已经安葬,且她失去内丹,续血也不可能再恢复人形。莫桃大恸,将吃下去的药尽数呕出,吐得满地狼藉,昏厥过去。众人好一阵忙碌才将他救醒。莫桃抓住莫天悚的手,涩声道:“天悚,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灵宝县。”
莫天悚非常担心莫桃虚弱的身体根本就禁不起赶路的辛苦,但素知莫桃的脾气,只好找另外的理由,迟疑道:“我是钦差,张天师的法事还没有做完,不能随便离开。再说我还没有找到机会问张天师乩语的意思。”
莫桃哀求道:“带我走,好不好?千万别又去晚了!”
莫天悚正有些没办法,费寒山冷冷道:“不准走!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养病。”莫桃终于不再出声,乖乖地躺下。莫天悚不禁好生感激。
晚上,莫桃悲伤过度,人看起来还是极度虚弱。费寒山留他们在玉贞观歇息一夜。莫天悚终于找到机会追问梅翩然事情的经过。梅翩然显然也很伤心,不愿意细谈,而是带着莫天悚去孟青萝的新坟拜祭。岂料远远地就看见新坟前面早立着一个消瘦的身影,却是费寒山。
梅翩然大奇,拉着莫天悚躲起来,低声道:“早上玉姑告诉我可以让把师父葬三息谷我就觉得很奇怪。不过我和玉姑埋葬师父的时候,寒山仙子连面也露一下,我真没想到她会背着所有人来这里。尤其奇怪的是,师父竟然和寒山仙子非常熟悉。”
莫天悚也想不明白,只好偷偷朝外看。不料竟然看见张天师独自一人远远的过来,忙拉梅翩然一把,低声道:“快藏到我怀里来。”梅翩然现出原形,躲进莫天悚的衣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