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落后历瑾和项重一步,悄悄和史杰嘀咕:“项将军好大的威名,表面看来也还威风,所率部属也都英勇,没想到打仗却是这样。大人听说没有,柳青儿被牛兴敬抢回山寨了。换了是我,绝对没有项将军的涵养。”
史杰冷笑,说话比莫天悚难听多了,声音又大,陪着他们的大小武官都能听见。
项重是终于忍无可忍,回头淡淡道:“三爷昨天提议切磋,今天可还有雅兴?”
莫天悚心中大喜,笑呵呵道:“我是浪得虚名的书生,要切磋也该和世子切磋诗文,三军将士之前,将军还是不要逼我献丑了。”
话音一落,响起一片议论声。武人秉性相对梗直,莫天悚和莫桃以布衣而受礼遇,不少人原本就不很服气,只是听说他们的威名,还没有表露出来,听他这样一说,还以为他当真是不敢和项重比武,不免露出鄙薄之色。可是项重听莫天悚的这番话却是另外一番味道,莫天悚明明就是在骂他浪得虚名,还更是要坚持比武。
世子素来高高在上,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史杰的窝囊气不算,昨日还听了许多历瑾的冷言冷语,且信任项重武功,一改往日作风,也在一旁推波助澜。
昨晚原本是莫天悚提议比武的,此刻项重同意了,莫天悚反变成缩头乌龟,一口咬定只和世子比诗文。自从央宗在京城比武招亲之后,莫天悚文采比他的武功还出名,世子哪里肯和他比试?一个劲地推脱,只说要项重比试武艺。莫天悚不得以将莫桃推出来。
莫桃并不推辞,淡淡道:“牵马过来!”
凌辰大喜,飞奔着亲自牵来莫桃的超影。项重的亲兵也牵出他的战马。世子和莫天悚等人全部坐下观战。
项重也早听说莫桃武艺出众,然那是莫桃失明之前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瞎子,只希望能在三军将士面前挣回脸面,挫挫京城来的这一干人的威风,出手就是自己最擅长的杨家枪法。只可惜莫桃在藏区转一圈,学会拙火定和听声辨位,更得修罗青莲和乌昙跋罗花之助提升许多功力,失明之后又专心一志,创出非法八式,武功不降反升,逐渐趋于大成境界。交手不过十几个回合,一刀把项重从马背上劈下来。
世子目瞪口呆,心里只想要保存项重颜面,站起身来高声叫道:“刀马弓箭,比武就要比全套”话还没说完,历瑾就忍不住了,冷笑道:“幸好卑职眼睛尚好,今天才能大开眼界。”
史杰也很不服气地道:“和盲人比射箭,真亏世子能想出来!”
岂料莫天悚站起来高声道:“战场对敌,敌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明眼人。桃子,射一箭给大家看看!”
众皆愕然。凌辰神采飞扬,又一次亲自动手,拿着弓箭飞奔到较场中央递给莫桃。莫天悚趁此功夫随手在史杰的箭袋中抽出一只箭来,折断箭头,用匕首在箭身上挖出一个小洞,把普通的箭变成一支响箭,看莫桃已经准备好,甩手将响箭射上半空,打定主意莫桃若是射不中就用御物术帮帮他。莫桃数月来任何事情都不做只闷头练武,成就比莫天悚想象的还高,一箭飞出,不偏不倚,将响箭拦腰射成两半截。
较场开始是一片静默,紧接着是欢呼雷动。世子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一派灰败。历瑾和十八卫叫得比谁都响,忘乎所以拥进较场,给莫桃鼓掌加油。莫天悚也是瞠目结舌,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嘀咕道:“,看样子我是得找个时间再和他打一架才行!”
凌辰失笑,用一贯的态度立刻火上浇油:“三爷,我看你是赢不了二爷了!”
莫天悚没好气地瞪眼:“滚一边去,别又跑这儿来挑事!”
一直到晚上,整个军营都在议论今天的比武。尽管项重后来也射了三箭,每箭都是骑在马背上在奔跑中射出,箭箭正中红心,绝非易事,但他还是抢不回莫桃的风头。更有甚者,项重就连莫天悚的风头也没抢过,因为护卫兵中多的是识货的行家,看出莫天悚随手射出的响箭力道竟不比强弓差多少!柳青儿被抢一事也在军营中悄悄传遍了,不仅仅是士兵,就是跟随项重多年的将官也很不理解项重此次的行为。
历瑾更是有理由追在项重后面罗嗦:“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现在有二爷这样的人才助你,我军还需要怕几个山贼土匪,龟缩不动吗?”
史杰更害怕担心就要成为事实,同样追在项重后面:“将军要是再龟缩不动,末将可要率部重返勋阳了。”
项重心知再无做为,威信必然扫地,终于道:“那好,等大军准备好了就出发。”
世子在见识过莫桃的武功以后,倒是将一贯的持重又捡拾起来,极力反对,可是这次项重想挣回脸面的想法超出一切,还是开始调动粮草,准备重返勋阳。
莫天悚达到目的,得意洋洋地和梅翩然小声嘀咕:“如何,裂缝出现了吧!”他与周洪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留下历瑾督军,和莫桃又回到勋阳。
刚刚在客栈安顿下来,格茸来报:“三爷,周洪先生来了!”
梅翩然跟进来,低声道:“没有伏兵。周洪还是带着上次那几个人。”
莫天悚放心不少,忙领着格茸一起迎出去,老远便抱拳笑道:“怎么好意思让周先生亲自来客栈?小弟刚刚到,行李还没打开,没有酒菜招待,进来喝一杯清茶如何?”
周洪摇摇头,轻声道:“三爷好胆色,这时候还敢孤军深入勋阳。”
莫天悚上前亲热地挽住周洪地手,笑道:“天悚哪有胆色?不过是知道这里有先生照应而已。凌辰,好好招待兄弟们。先生,里面请!”
房间里梅翩然早沏好两杯清茶,给莫天悚和周洪一人一盏后退出去,和莫桃一起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其实梅翩然的洞幽察微就能把整个勋阳的情况尽收眼底,莫桃的听声辨位还很不成气候,并起不了多大作用,只是不放心才要跟着梅翩然。
周洪气愤地将茶盏推到桌子中心:“天上星,地上薪,人中心,字义各别。三爷,区区推心置腹将你当成朋友,你转过身就出卖我们?”
莫天悚微笑道:“云中雁,檐前燕,篱边鴳,物类相聚。在下也是真心当先生是朋友的,正在努力实现先生的构想。在下与平王会面一事,先生安排好了没有?”
周洪皱眉缓缓道:“你这时候还敢去见平王?三爷,你说不会和我们兵戎相见吗?怎么你去一趟军营就什么都变了?”
莫天悚淡淡道:“某一布衣也,无权左右大军动向,项重是听了历瑾大人的话才想到拔营的。”
周洪一拍桌子,倏地站起来,冷冷道:“那我和你谈招安不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吗?”
莫天悚笑一笑,抱拳道:“先生请恕在下直言,招安原本就是先生一厢情愿的想法。”
周洪勃然大怒,俯身凑近莫天悚,森然道:“莫天悚,你可别忘记项重的大军还离这里还有近两百里路呢!就你目前这几个人,平王的大军下山,踩也能把你们踩死。”
莫天悚拉着周洪重新坐下,微笑道:“先生少安毋躁,且听我把话说完。上次在下请先生询问平王当勋阳知府的意见,先生问了没有?”
周洪冷哼一声不答。
莫天悚轻呷一口茶,放下茶盏悠然道:“让在下来猜一猜,恐怕是没有一个人同意,对不对?并不是在下不讲信用,答应招安又让大军围剿,实乃平王根本就没有招安的意思,先生让我如何进行招安?要让平王动招安的念头,必须让他吃一两个败仗。先生以为然否?这方面依然要请先生帮忙才行。”
周洪变色:“你要我作奸细出卖平王?别痴心妄想了!”
莫天悚摇摇头,淡淡笑着道:“怎么可能?我若是要靠内应才能打赢这场战争,先生也不会如此看中我了。这次我对平王势在必得,我想先生做的仅仅是帮忙约束民众,尽量别跟着平王,免受池鱼之灾。”
周洪紧紧盯着莫天悚,一字一字道:“以前项重不是没有围剿行动,但均以失败告终,三爷就这样有把握?”
莫天悚道:“平王倚仗的是地形熟悉,又有本地广大的流民暗中掩护,通风报信,从来没与项重正面交战。若我能准确知道平王行踪,先生说他还有胜的可能吗?流民拥护平王,不外平王能帮他们对抗朝廷,使得他们能留在本地生活。你说我张贴告示,谁提供平王行踪,朝廷就给谁上户籍,准许他们一家永远留下,是不是有人肯帮帮我们的忙呢?”
周洪勃然大怒,又一次站起来,指着莫天悚的鼻子:“只有你这样朝廷的走狗才会见利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