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听完白玛的话简直是啼笑皆非。真打起来,他相信自己绝对不输给汪达彭措。有事的时候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不过是他叫左顿顺从汪达彭措的,不好自己都不听话,很是不情愿地把行礼搬去汪达彭措的帐篷。
这里有格策服侍,又有汪达彭措不时给他灌顶加持,倒是很舒服,他也没让向山跟着。不知道是布达拉宫里藏药的功劳还是灌顶的功劳,莫天悚脸上的咬伤好得非常快,几天后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印子,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且汪达彭措说,再过些日子这个淡淡的印子也会消失。莫天悚很高兴,就只可惜手臂上的伤好得没那么快。
过去之后莫天悚才知道,汪达彭措不是有事就躲起来,而是看见丹增强桑出手阻止莫天悚,又知道一切有左顿主持,先一步回去叫来丹增强桑问话。不过丹增强桑说他只是不愿意莫天悚破坏神圣的放生****,根本就不知道最后那个盒子中装的是妖精。汪达彭措也说不出话来。
莫桃比莫天悚幸运,因为左顿很了解他们的能力,也没让莫桃来自己的帐篷。不过白天莫桃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左顿在一起。
不知道是汪达彭措看得紧,还是卡瓦格博显灵,又或是孟绿萝真的被雪崩重伤,此后的路上一直很平静。
一路上他们不停地作法事、超度、作供、持咒、加持护法神,感应到各种各样的瑞相。雪山溪流、高山峡谷、蓝天白云、狂风暴雨、森林草地、牛羊牧民一一展现在崎岖山路两旁,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山之后又下山,以至于有人服侍的莫天悚躺下之后,脑子还在山路上行进,延伸出一条漫长的朝圣之路。这时候他连说嘴的力气也没有了,各种神迹和瑞相固然让他吃惊,可是那些朝圣的藏人更让他敬服。他们当中不少都是磕等身长头,走一步拜一拜来走这条朝圣之路的。
磕等身长头是真正的五体投地,双手合什高举过头,虔诚祈祷后双膝跪地,匍匐下去,全身紧贴地面,额头叩拜。周而复始,用身体的印记一步步走向远方。额头上磕出大包,流血结疤,依然还是继续,再继续,再流血,再结疤就这么一寸寸丈量着圣地之路。
极辽阔的天是那样的蓝,纯净得不要脸。磕头的阿觉手上套着木板,膝盖上绑着牛皮,颧骨黑红的脸上平静而祥和。莫天悚看着那些虔诚的人,开始更多的是嘲笑,渐渐的,心中更多的是感动,越来越多的感动,无话可说的感动。
由于太辛苦,他们三次看见累死在朝圣路上的骡马和人。不少藏人的生活还十分艰难,要预先积蓄好几年,才能凑够来朝圣的银子。敢于嘲笑一切的莫天悚被这个坚韧而虔诚的民族彻底征服,也变得越来越虔诚。真正明白了什么是高山,什么是峡谷,什么是大气,什么是跋涉,什么是坚韧,什么是信念,什么是精神。
转经的队伍终于抵达斯拉桶地区边缘。
只是中午时分,汪达彭措和左顿商量,扎营休息,明天一早再上路,直接斯拉桶,安顿好以后再去摘除修罗青莲。左顿连考虑也没考虑就赞成说他也是这样想的。莫桃显得很激动也很紧张,一点意见也没有。最着急的是莫天悚,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所谓的修罗青莲在斯拉桶的什么地方,着急也没有用,而且这时候他已经从心里愿意听从活佛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他们踏上了“地狱之火”斯拉桶。这是一个干热河谷,河谷两侧的山谷上寸草不生,整个山体都是裸露的风化岩石,波涛汹涌的怒江从谷底穿过。江边长着大片浑身是刺的仙人掌,再看不见其他的植物。已经是深秋时节,山顶上到处是雪,这里的气温竟然非常炎热。天空中没有一丝风,太阳如同一轮火球,人如同被投进烤箱之中,人人汗流浃背,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又找不着一滴水喝。没有一个可以躲避荫凉的地方,不愧是地狱之火。
不管左顿、汪达彭措还是莫天悚和莫桃,都极为戒备,小心翼翼前进得甚是缓慢。中午,他们才不过抵达斯拉桶的腹地,汪达彭措传令休息。
莫天悚刚刚吃完简单的午餐,就看见左顿带着莫桃走过来,精神一振,急忙起身迎接。汪达彭措也站起来,迟疑道:“左顿仁波切,你已经最后决定了吗?”
左顿点点头,缓缓道:“我决定和二爷一起去。万一有意外,希望法王能信守承诺。”
汪达彭措看看莫桃,皱眉道:“神瀑加持没有完成,明永放生又意外横生,二爷的拙火又始终无法发动,成功的希望实在太渺茫。我已经说过丹增强桑,我们可以不用理会修罗青莲。”一路上左顿都在退让,他变得放心了。
莫桃淡淡道:“不!晚辈一定要得到修罗青莲。左顿大师,只要你告诉我修罗青莲的位置,我自己去。”
莫天悚笑道:“你怎么可能是自己去,还有我呢!”
莫桃正色道:“要是没有孟绿萝,你不提出来,我也会拉上你一起,但是现在你不能去。我怕你留下的大摊子没人管理。”
莫天悚用力朝地上吐两口唾沫,气道:“呸!呸!还没开始呢,说什么丧气话!”
左顿莞尔,缓缓道:“天悚,我的意思也是你别去。我会陪着二爷一起的。在佛的地方,我去比你去更有用。”
莫天悚可不服气,正要说话,白玛跑过来,大声道:“上师,你快去看看,那边有一个人晕倒了!”莫天悚一眼瞥见丹增强桑幸灾乐祸的笑容,嘀咕道:“凑什么热闹?”脚下却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晕倒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晕倒的原因是缺水又太疲累,倒是看不出和丹增强桑有关系。要救她也很简单,给她喝一点水,再休息一阵即可。可是这条朝圣之路到处都有水源,路途又艰苦,每个人都尽量减轻行囊的重量,没有人还背着食水。莫天悚他们带着的少量食水也在刚才午餐的时候全部用光。这里正是斯拉桶的中心地带,不管是返回还是前进,都有很长的路要走,老妇情况危急,根本就没有时间等人取回食水。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临时搭了一个简易窝棚,帮老妇遮挡烈日。
莫桃离开窝棚来到悬崖边,望着下面怒江滔滔的江水,犹豫片刻,招手叫来向山:“去帮我拿个水壶过来。”
向山骇然道:“这么高,怎么下去?”
莫桃瞪眼,正要自己动手去拿水壶,莫天悚已经拿着好几个水壶走过来,抛两个给莫桃,笑着淡淡道:“一起下去。”
凌辰大骇,冲过来就想抢水壶,叫道:“不,我下去!”
莫天悚一掌推开他,冷冷地道:“你觉得你下去以后还能上来吗?滚远一点!”凌辰还不愿意,和莫天悚拉拉扯扯的。莫桃这时候已经爬下悬崖。
这片悬崖直上直下,又全是风化的岩石,没有任何树木山藤之类可以抓手的东西,而且岩石疏松,不少石头的都是松动的。莫桃一脚踩滑,连着石头一起掉下去,站在上面观看的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呼。莫天悚急了,用力一掌击在凌辰的胸膛上,直接就跳下去,大吼道:“左顿大师,帮我拉着凌辰。”
左顿跌足道:“他们两兄弟怎么都这样冲动?”用力抱住凌辰,一起朝下看。
莫桃身手过人,遇变不乱。掉下去时抽出无声刀,一刀刺进岩石中,稳住了下坠的势头。只有他踩松的那块巨石掉进江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反而是莫天悚落得比莫桃还快,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直落下去。
凌辰撕心裂肺一般叫起来,却看见快到江面的时候,莫天悚射出他的招牌银簪子,晃悠一下停在离江面不过两丈高的峭壁上。大大松一口气,才想起莫天悚在莲花峰跌马崖的时候就这样玩过一回,忍不住不干不净地大骂一声,觉得身上被掏空一样空荡荡的,心里可是气得要命。
凌辰跟莫天悚的日子已经不短,遇见的凶险也不少,可是莫天悚天生有一种照顾人的欲望,不仅仅是对兄弟,就是对手下也非常爱护。每到危急时刻,他压根用不着任何人去帮他,反是他帮别人的时候多。凌辰也就在平常的时候帮莫天悚跑跑腿,处理一些杂事。这实在有背凌辰从小就被严格训练出来的职业操守。转经之前凌辰就知道修罗青莲不好弄,打定注意这次要抢在莫天悚的前面出点力气,不想莫天悚先是被卓玛刺一刀,他没帮上忙,此刻就在他面前跳下悬崖,他又没能出力,火大起来,也不再朝悬崖下面看,推开左顿,掉头朝窝棚走去。一把怒火打算都发泄在引起这场凶险的老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