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心烦意乱地道:“我也不知道,我见到梅姑娘心就先乱了,根本发挥不出来天一功的威力,只凭花雨刀法,我真的不是她的对手。最气人的是,以前梅姑娘一直坚持成亲以后才和天悚同房,可是她知道我的意思以后,第二天就撺掇天悚丢下我们所有人和她一个人去青城山、峨眉山玩了几天。回来以后,天悚天天和梅姑娘粘在一起。虽然算不上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可也半天迈不出门槛。”
莫桃做事冲动一往无前,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也不怎么讲究手段方法,何止是试过找梅翩然?刚在成都见到梅翩然,他就趁莫天悚和春雷出去的时候拿刀去暗算梅翩然。被梅翩然发现。两人在屋子里闷斗一场。莫桃输掉,满心以为梅翩然会闹出来,偏偏梅翩然一点也没有声张,瞒着所有人,贤惠得不能再贤惠。弄得莫桃内疚得不得了,失魂落魄的。直到此刻也没能恢复正常,不仅是让左顿无法给他加持金刚咒,连拙火定也学不会!
薛牧野听呆了,门外的莫天悚也听呆了,甚是后悔来这里偷听,发狂地飞奔而去。门里面的两个人都正激动,一点也没有察觉外面的动静。
莫天悚一口气跑出桑披寺,才察觉大雪早就停了。四周还是静悄悄的,似乎黑漆漆的天地间就只有他一个人。莫天悚不想回左顿家去,不想见任何人,没有下山,反而朝着山上用最快的速度狂奔而上。
山坡逐渐变得陡峭起来,雪也比山下厚,且高原上的雪山比不得寻常高山,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没多久,莫天悚就有些跑不动了,速度慢很多。积雪下面都是细碎的小石子,一不小心就会摔倒。连摔几个跟斗以后,莫天悚身上又是泥又是雪,脚步也开始发软。名震天下的烈煌剑被他当成拐棍,每每在要滑倒的时候拄在地上,平衡身体。
天边出现一片彩霞,旭日缓缓升上天空,给苍莽的雪山镀上一圈晕彩。山顶一片金黄,美得令人心悸,益发显得圣洁、宁静、神秘而飘逸。莫天悚实在有点走不动了,蓦然跪下,大喊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雪山一阵沉默。
莫天悚极不甘心,虽然不知道面前的雪山是不是就是卡瓦格博,还是学着藏人的样子,五体投地拜下去,全身匍匐在地上喃喃祷告道:“神圣的卡瓦格博,都说你是山神的宗主,长年端坐五彩帐篷之内修炼,为世上一切有情众生祈福,保佑圣地众生再也不受妖魔灾难侵袭,世代安居乐业。那么你为何还要派‘琼崖’出来危害百姓?我做错了吗?你要如此惩罚我?”
雪山还是一阵沉默。
莫天悚恼怒起来,站起来指着对面的山峰怒吼道:“狗屁雪山之神,我要把你踩在脚下!看你本事还是我英雄!”气鼓鼓地又朝山上爬,没多久他的头开始发晕,有些喘不过气来,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但他不想停下来,赌气奋力朝上爬去。
不知道爬了多久,莫天悚终于爬上山顶,把山峰踩在脚下,莫天悚一阵自豪。远眺对面他刚才骂过的“卡瓦格博”,比他脚下的山峰高得多,遥不可及,纯白的云只能抵达它亘古未变的腰身上。
雪山自顾自地高大,压根就没理会渺小的莫天悚。
莫天悚甚是泄气,一坐下来,倍觉茫然。
又不知道坐了多久,一个仿佛是来自天边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三爷,曲嘎诺呀?(藏语,你在哪里)”
莫天悚回过神来,艰难地站起来,朝山下望去,看见左顿带着两个喇嘛正爬上来,急忙大声答应一声。正要迎下去,发觉自己的衣服脏兮兮皱巴巴的,忙整理一下,又在地上捧起一捧雪,在脸上用力揉搓,感觉精神一振,抬头一看,左顿和喇嘛已经到山顶了。灿烂地笑一笑,低头不好意思地道:“大师,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我?我就是等得不耐烦,先来看看卡瓦格博。”
左顿莞尔,伸手握住莫天悚的手,感觉非常凉,便拉着他的手一起放进自己的怀里,用体温送出温暖,轻声道:“能珠加措给二爷送饭的时候看见你的脚印。不过你放心,这时候各个地方的雪已经扫干净,二爷肯定不知道你昨夜去过白塔。”
莫天悚心里暖烘烘的,暗责自己实在太失态,连雪地上会留下脚印也忘记了,抽一下手没抽出来,也很留恋这种温暖的感觉,便不再抽,尴尬地笑笑道:“偷听这种事情很卑鄙,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大师,你不是去了罗布寺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左顿道:“现在已经是中午,一点也不早了。你再不下山,凌辰说不定会把桑披寺给拆了!你根本用不着怕孟绿萝,有卡瓦格博保佑,她绝对不可能得到修罗青莲。放心吧!”
莫天悚哑然失笑,点点头道:“大师,我们下山吧!听你一说,我也觉得时间不早了,肚子好像开始咕咕叫了!”
左顿笑一笑,领着两个喇嘛,拉着莫天悚一起朝对面的雪山拜下去,大约是怕莫天悚听不懂,用汉语念诵道:“冥冥之中众生愿,神佛出世满夙愿。天崩地裂显神通,血雨腥风斩妖魔。恶人低头魂飞散,善人昂头众人赞。我自真心礼供养,摧破无明唤真神,与师合一威德起,满腔热血化莲池。”
说也奇怪,左顿的念诵刚刚完,一轮彩虹出现在对面的山坡上,美得炫目,且感觉距离很近,伸手就可触摸一样。两个喇嘛又开始朝对面磕那种全身都趴在地上的头,口中还喃喃念诵真言。
莫天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第一次切切实实地体验到雪山的神奇,身不由己也五体投地拜下去,学着喇嘛的样子念道:“嗡啊吽班扎咕噜贝玛悉地吽(莲花生大师根本咒)。”
等莫天悚站起来,左顿又拉住他的手,轻声道:“莲花生大师是整个密宗的祖师。天悚,不管红教还是****,都只是密宗的一个支派而已。”
莫天悚又扭头朝山坡上的彩虹看看,点点头正色道:“我明白了,大师。”
左顿欣然点头道:“我是回来接你的。汪达彭措仁波切(仁波切,尊贵者的意思)要给你摸顶赐福。”
莫天悚迟疑道:“见到法王我该怎么说?”
左顿笑一笑,淡淡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其他的不用顾忌。”
莫天悚愣一下,想问又有些不敢问,回头朝山顶看去,感觉刚才不是他把山峰踩在脚下,仅仅只是高山接纳了他。低头甚是不好意思地又笑一笑,闷闷地道:“大师,你不会怪我总是淘气吧?”
左顿愕然,旋即放声大笑,不顾活佛形象,一把紧紧搂住莫天悚,道:“孩子,没有一个小孩子不淘气!其实你没有错,做得很好,比我好多了,是我对这方土地的牵挂太多,顾虑太多,反而放不开。懂不懂,孩子!”
莫天悚傻傻地笑一笑,还是不甚了了。
左顿终于不再隐瞒,给莫天悚讲起本地的形势。
本地原来只有红教,左顿学成以后想起家乡,把****带回来。桑披寺是左顿各处化缘修建起来的。因为红教喇嘛生活糜烂,沉迷酒色,更劳役藏民,漠视人民艰苦生活,越来越令百姓讨厌。****一来就受到百姓欢迎,迅速得到百姓的拥护。但也无可避免地遭受到红教的排挤。
丹增强桑想要夺回民心,开始教人打猎。因为打猎的收入比单存放牧种地要高很多,不少人得到实惠,信奉红教的人又渐渐多起来。丹增强桑的实力也越来越强,经常会故意派人来欺负****弟子。
左顿财力人力都不足以和丹增强桑抗衡,只能约束弟子避让丹增强桑。丹增强桑却得寸进尺,越发嚣张起来。丹增强桑这次没主动来找莫天悚,是莫天悚的名气太大,他不敢轻举妄动。左顿也是无奈之下才想到借助外力,但又顾虑如此会带来血腥,不完全是能珠加措说的那样怕莫天悚把这里变成巴相或者昆明。
狼患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有的。“狼是守护卡瓦格博的‘琼崖’”,不是丹增强桑编造出来的,而是早就有的传说。
左顿很有意思,他承认这是猛兽被打得太多的后果;可他同时也认为这是卡瓦格博在发怒,惩罚那些随便杀生的人,只有停止杀戮,狼患才会停止;他同时还觉得打猎能切切实实提高收入,不失为一种改善生活的好办法。矛盾之极,表现出来就是畏手畏脚,只是劝慰众人不杀生,可又没有实际行动。
莫天悚莞尔,他在汉地也曾和一些高僧接触过,总感觉离他们很遥远,可是左顿虽然是活佛,但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遥远,有血有肉。这大约就是映梅不容于生他养他的土地,却能在雪域高原安心生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