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天悚身体不适,二公子急忙告辞。莫天悚起身要送,二公子摁住他,诚恳地道:“自己人,不用讲虚礼。王妃带我去扬州,早计划等世子那里传来好消息就推我出去当替罪羊。若非你从中搅局,我此刻恐怕已经在天牢里了;后来若非你帮我除去老大,现在也轮不到我说话。我自己的毛病我清楚得很,我太优柔寡断,一辈子都成不了大事,日后很多地方还是要靠你帮忙。”
莫天悚点头道:“北冥,帮我送送二公子。”
北冥送走二公子,回来看莫天悚闭着眼睛靠在椅子背上,关切地问:“是不是伤得很严重?你去房间中躺一会儿吧!”
莫天悚苦笑摇头道:“不算轻,可是没有莫离这一下伤得重。我现在是真的觉得女人很麻烦,还是像桃子那样谁也不沾惹地好。”
北冥迟疑道:“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莫离只是受龙王的威胁,更可能是二公子在说谎。”
莫天悚轻轻叹道:“你注意二公子临走时写的那个‘人’字没有?他那是在告诉我们,他和我都是人,可是成都有个妖精在。龙王此刻肯定在成都!支持老三老四的人里面绝对包括龙王。二公子开始还说龙王逼迫蜀王把我的解药给了莫离没有?可是我们谁也没看见解药!
“龙王可能是不忿我接管暗礁!以前是有罗夫人制约,他还勉强能老实。龙王离开太湖一定是去了成都,目的是想把西南弄乱。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要我们得到!西南是我们的根本,真要闹得皇上出兵平乱,打个三年五载的,我们还赚什么银子?
“可是莫离对此情况居然一直没有提过。她留在成都最大的作用就是收集情报,明着不能说,也可以在信里暗示。整个四川的暗礁都在莫离的手里,换句话说,整个四川的暗礁此刻又回到龙王手里。因此我问二公子的时候,他也自认没有本事平复蜀中形势。
“你别听二公子说得好听,什么王府有一半的人支持他。从前王府大事一概轮不上他发言,和他亲厚的都是类似我们这种外人,真正带兵的有权的能向着他?莫离倒向龙王,还有什么人能帮他?成都要是有很多人支持他,他不留在成都主持大局,来京里晃什么晃?我们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倚靠的人,因此他的话倒是可以相信。”
北冥还不怎么相信地道:“可是二公子为何不明说?龙王为何又不公开站出来?”
莫天悚苦笑道:“二公子不明说,是把我想得太高明,以为我都知道,是因为与莫离有瓜葛才隐忍不言。他最后的那个‘人’字就是在暗示只有他才是真心在帮我,也可以帮得上我。龙王做事向来就喜欢偷偷摸摸,以前暗礁何尝公开做过什么?不站出来一点也不奇怪。再说龙王要对抗的也不仅仅是我,还有罗夫人呢,事情没有成功之前,躲在后面才是明智之举。”
北冥冷哼道:“那个草包,能帮上什么忙?”
莫天悚摇摇头道:“二公子绝对不是草包,既知己又知彼,欠缺的不过是胆量魄力和一班忠心的下属,这些东西我正好有。而我也的确很需要宫里的消息,何西楚太迂,沙鸿翊太奸,都指望不上,目前我还真得和二公子互相支撑才行。再说蜀王已经没了,日后我们也需要一个在官场上权力支持我们的人。二公子从前就比蜀王厚道,与我们的交情一直还算是不错,是最好的人选。这次一定要帮他。”
北冥沉默片刻,还是问起他最担忧地问题:“莫离三少爷打算怎么处理?我始终觉得没证实以前不要妄下结论。云南已经稳定下来,让东流或者春雷去成都,三少爷觉得行不行?”
莫天悚沉吟片刻道:“暂时还是维持现状吧!如果我能把二公子扶起来,龙王就算是不攻自破,那时候再决定去成都的人不迟。我胸口真的闷得很,是得去躺一躺才行。”说着站起来。
北冥忙扶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你别因为莫离一个人,把我们全体都怀疑上了!”
莫天悚失笑,用最浅显的大白话道:“御下一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把权力同时交给两个人,让他们互相牵制,互为掣肘;一种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被你老哥教训以后,比较喜欢后面那种方法,因此负责生意的就是田慧一人,负责云南暗礁的也只是追日一人,贵州也是东流一人。四川除莫离以外我也没有安排其他人,同样的巴相就是你老哥一人,连知道他对素秋图谋不轨我都没怎么样,你还担心什么?我对你们个个都是推心置腹,你们也别总怀疑我。”
北冥笑了,放心许多,疑惑地问:“我哥说过你吗?”
莫天悚悻悻道:“十八魅影中我唯一对付不了的就是他!他讲起道理来,那真是头头是道,由表及里,步步进逼,如水银泻地一般,闪闪发光外加没有一点遗漏。”
北冥失笑:“他再能说也说不过你。”
傍晚,央宗果然来找莫天悚,听说莫天悚躺了一下午担心得很,立刻来到莫天悚的房间中。北冥知趣地硬把格茸拉走了。莫天悚靠床头坐起来,央宗急忙拿个枕头给他垫着,迟疑问:“伤得很厉害吗?”
莫天悚拉着央宗的手让央宗坐在床边,摇头笑着道:“没什么,我穿着婴鸮的背心呢,是故意吓唬你的!免得你一直生我的气。老天爷可以作证,我这次对细君公主可是一直规规矩矩的。”
央宗听了却更是担心,勉强微笑道:“我早就和你没任何关系了,你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留着去对梅姑娘说吧!听说她也正生你气呢!”
莫天悚连忙笑笑,岔开问:“万岁和你很熟吗?”
央宗淡淡道:“刚刚认识几天,能有多熟?肯定没有你和公主熟。”说完便有些后悔,低头再不出声。
莫天悚傻笑一下,觉得说什么都不好,沉默片刻又岔开问:“你阿爸的身体还好吧?左顿大师也还好吧?”
央宗道:“都好。我来之前绕路专门去桑披寺看过左顿大师。左顿大师还问起你来,让我记得提醒你去梅里雪山转山。”
莫天悚忙道:“我记得,只要忙完这里的事情就去,正好可以和你一路回去。”见央宗脸色有些变了,忙又尴尬地笑一笑,低头道:“我忘记你可能不回去了。我是说我一定会去。”
央宗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顿时又瞪得榴园,气乎乎道:“这里又没有一个人文采武功都能赢我,我为什么可能不回去?”
莫天悚不敢胡乱接话,捂着胸口皱皱眉,指着桌子道:“帮我拿杯水过来行不行?”
央宗来到桌子边,揭开茶壶看看,冷哼道:“你不是只喝黄茶吗?什么时候喜欢上老君眉了?怪不得和你一起进京的不是‘她’呢!”倒一杯,递给莫天悚。
莫天悚无比地头疼,啜一口茶,满面堆欢赔笑道:“你看茶的本事真不错,一眼就看出是什么茶,我喝了半天,也没喝出来。”
央宗扬扬眉毛:“我回去以后让人去各地收集好茶,每一种都下功夫品评过。蒙顶茶最好的应该是甘露,你为何只嗜黄芽?”
莫天悚赔笑道:“黄芽便宜。”
央宗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再次瞪得溜圆,一把抢过莫天悚手上的茶杯放到一边,终于忍不住问:“你总和我东拉西扯,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公主进宫以后的情况?”
莫天悚低头道:“我明天也会进宫,到时候皇上自然会告诉我。这种事情你搅和进来没好处,还是不要管了。”
央宗愣愣地凝视莫天悚,忽然伏在他身上,涕泪滂沱号啕大哭起来。顿时将莫天悚闹了个手忙脚乱,急忙把央宗扶起来问:“你怎么了?怎么了?”央宗哽咽道:“我不知道你这次的处境又这么难,不然肯定不会在皇上面前说你。你骂我吧!”
莫天悚伸手轻轻抹去央宗脸上的泪珠,柔声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整天不是打就是杀的,这次的处境和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你真了不起,来京几天就变成万岁爷跟前的大红人。”
央宗还是抽抽噎噎的。莫天悚又轻声道:“你别这样,让格茸看见,说不定又得和我动刀子!”
这下央宗不哭了,横眉怒目道:“他敢!我这次带来的人全部仔细挑选过,只听我的,不会听他的。”
莫天悚莞尔:“真厉害!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哭的,快别哭了!”
央宗又一头埋在莫天悚的怀里,低声道:“天悚,还是让我帮你吧!我说话皇上还肯听。你说你想怎么办,我去跟皇上说。”
莫天悚摇摇头道:“我自己真的能行。你有空就去多陪陪公主,别让万岁动她,也别让太后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