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远山道:“少爷放心,这上面没有毒。这是我提到黑玉簪的又一个原因。这个戒指是我自己做的。我爹不仅仅是擅长雕刻玉器,还擅长制作各种机关巧器。他也教我做这些。这戒指是我的第一件练习品,因东西不大,故一直带在身边。少爷如果喜欢,以后就留着吧。”
莫天悚将戒指戴在手指上,大喜道:“我真的很喜欢这东西,你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儿你去我房间看看,喜欢什么,自己选一样。”
狄远山道:“少爷喜欢就好。等我手上的冻疮好了,少爷需要什么,我还可以给少爷做。少爷已经给我很多东西,不用再赐我东西。少爷,我不知道黑玉簪是否也是一件巧器,但想那东西既然是令尊专门让我爹制作的,必定和一般的玉簪有些区别。少爷,如果黑玉簪此刻是在莫桃庄主手里,你有机会的话,不妨仔细看看。我爹的手艺比我高明,不知玄机的人,肯定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
莫天悚更是高兴:“我看你手上的冻疮不过是因为衣服穿得太少,冻的,在这里调理一段日子,肯定就能好。爹去世前就把黑玉簪传给我,但已经被庄主一脚踩成几截。我问你师傅的事情,你给我看这枚戒指有什么用处?”
狄远山道:“我其实是不过是跟着家里的护院随便学了一点,没有什么武艺的。当年我爹没有收令尊的谢仪,令尊很过意不去,就对我爹说,我们家的生意,全靠一双巧手,便传了我爹几个手上的动作。说是经常练习,可以增加手上的力量,也可以令双手更加灵活。我就是手上有点花招,之所以会让西天失算,就因为我开始就把戒面转向里面了,西天来抢匕首的时候,我暗中摁下戒指上的机关,戒指上的铜刺突出,使匕首改变了一点点方向,令西天的判断失误。”
莫天悚有些不相信地问:“那你全家遭劫,怎么可能就你一人逃出?”
狄远山指指自己耳后的毒疮,黯然道:“我能逃脱大劫,全靠我生的这个大疮。”
莫天悚愕然问:“此话怎讲?”
狄远山凄然一笑,眼眶红红的缓缓道:“我不知道我是幸运呢还是不幸。一年前,也是在过年前的时候,我贪玩,带着一个小厮去出门踏雪赏景,不想被一只蜜蜂在耳后叮咬一口,没几天就长出一个毒疮来。我当时虽然将蜜蜂打死,自己却觉得浑身发烧,又头重脚轻的。我那时比现在娇气,受了一点伤,便骑不得马了,叫小厮骑马回去让轿子来接我。我当时浑身发热,就将披风脱下,让小厮带回去。
“我在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也不见轿子来接我,只好自己一步地挪回家去,不承想回家一看,家里已经一个活人也没有。我的小厮大概是觉得冷,将我的披风披在身上,死在离家门口十几步远的地方,做了我的替死鬼。
“我本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还想找官府查办凶手。多亏一个邻居好心,告诉我,我家之所以会遭受如此的灭顶之灾,就是知府看重我爹新雕的一只翡翠狮子,而我爹没给他,他便挟私报复。看我家的护院能干,才花重金请来十八魅影中的日月星辰。
“我当时还不肯相信,可我的邻居刚说完,官府果然就派人来查抄了我的家,说是我家通匪,与匪徒分赃不均,械斗火并致使全家丧命。我只好逃走。但我那时不仅仅是一文不名,后来官府清点尸体的时候,没发现我,还将我列为通缉犯,所有的亲戚都不肯收留我,好心一点的就给我几两银子,不好的干脆就将我轰走了事。
“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到来找令尊帮我报仇的。不想过来以后就知听说幽煌山庄也出事了。我出门的时候也带着几两银子,一路上看病用一些,吃饭住宿用一些,到了这里,就成了少爷看见的模样。”
莫天悚觉得狄远山说的蜜蜂很像《百毒真经》中记载的一种毒蜂,只是不敢肯定,等狄远山说完才皱眉道:“我能看看你的毒疮吗?下雪的冬天也有蜜蜂?你当时既然打死那只蜜蜂,看见那蜜蜂的形体是不是比一般蜜蜂要小,颜色却比一般蜜蜂鲜艳?腹部是一种橘黄色配以黑色的条纹。你一定找很多郎中看过,那些郎中都怎么说?”
狄远山显然非常惊奇:“蜜蜂的确就是少爷描绘的样子。据说这种蜜蜂甚为稀少,少爷怎么会知道?我看过很多郎中,只有一个郎中看出我这个毒疮是被恶虫叮咬所致,大部分根本就看不出原因。难道少爷会治?”
莫天悚这下肯定多了,但他从来也没有给人看过病,毕竟还是把握不大,笑一笑起身来到狄远山的身后,仔细观察那个毒疮,越看症状越像,沉吟道:“我其实没给人治过,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姑且给你治治,能不能治好我可没有把握。”
狄远山又是一愣,一咬牙道:“只有少爷看出真正的病因,治好治不好,都请少爷用药。”
莫天悚拉狄远山一把,笑道:“那我们去我的房间中。”
狄远山心中又有些嘀咕,还是跟着莫天悚来到他的房间里。莫天悚带着他穿过外面的起居室,一直走进卧房中,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匕首来,示意狄远山坐在凳子上,自己点燃一支蜡烛,把匕首的刀尖伸进火焰中去烧,见狄远山满脸的惊疑,忍不住笑着问:“你看我拿出这家伙,怕不怕我把你杀了?”
狄远山摇头道:“这里是幽煌山庄,少爷真要杀我,何须如此做作?我只是有些替少爷难过。少爷要不是在睡梦中也需要防备别人,何必将匕首放置在自己的枕头下面?”
莫天悚默然片刻,轻声道:“做小厮实在是委屈你了!一会儿拿着银子离开幽煌山庄吧。如果十天以后我还是幽煌山庄的少爷,你再回来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把孤云庄从曹横的手中夺过来。”一句解释也没有,拿着匕首来到狄远山的身后,将一条面巾围在狄远山的脖子上,左手按住他的头,右手握住匕首对准那毒疮一刀切下去。
狄远山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抓住桌子边缘,忍着没有挣扎。
莫天悚长松一口气,这才开始真的将狄远山视作自己人,将匕首递到狄远山的手中,指着匕首尖上的一根细小的白刺道:“看见没有?冬天是没有蜜蜂的,你其实不是被蜜蜂蛰的,而是被一种橘蜂蛰的。橘蜂的尾部有一根倒刺,要是不取出来,你的毒疮永远也不会好。”
莫天悚边说边双手挤压毒疮中的脓血,也不管狄远山疼得冷汗直冒,一声接一声地呻吟,直到挤出来的全是鲜血才罢手。递一条手巾给狄远山:“自己把汗擦擦吧!”又对房门外大声叫道,“柳妈,打一盆热水进来。”
柳氏和两个丫头早听见这边房间里的动静,全部站在房门口,就只是没敢进去。听见莫天悚的吩咐,柳氏急忙去倒一盆热水端进去,进门就看见狄远山拿着一把匕首,疼得脸青唇白的,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直喘气,衣服上全是脓血,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看看莫天悚,到底也没敢问出来,低声道:“少爷,时间不早了,你今天不去书房吗?一会儿八风先生该生气了!”
莫天悚从狄远山手里拿过匕首,用一条手巾仔细擦干净,又去放在枕头下面,指着狄远山道:“柳妈,你帮他收拾一下,再找一件衣服给他换一换。崔管家来了没有?”
柳氏迷惑地问:“崔管家说要过来吗?没看见他啊!”在热水中打湿手巾,帮狄远山擦拭。
莫天悚暗暗诧异,淡淡道:“我这就去书房,要是崔管家找我,就让他去书房。”正要出门,又想起什么,返身把那五十两银子塞给狄远山,“这银子你拿着,一会儿换过衣服,等精神好一些的时候,自己下山去买一些鸳鸯草熬来吃,再找个郎中给你看看。”
买一点鸳鸯草绝对要不了这么多银子,狄远山一愣,低声问:“少爷,要不要我再帮你把昨天弄洒的那些药物再买一些回来。”
莫天悚有些不耐烦,扭头看柳氏一眼,道:“也好,你跟我去书房拿方子。”掉头就离开房间。
狄远山虽然还没有收拾好,也只好穿着满身脓血的衣服出来。走不远,莫天悚看看周围没有人,停下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我是让你拿了银子跑路,你难道还真的要去抓药?西天和吴氏已经死定了,曹横得到消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但他不敢轻易要我的命,可他总得找个人来出气吧?家丁看见西天是伤在你手里的,他对你可不会客气。你离开这里以后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