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男也在仔细打量莫天悚,冷笑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三少爷,你已经到了,可以下马了!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好好的放着一匹马空着,非要两个人骑一匹马!”
晋开对莫天悚的去向极为怀疑,所以派人出来查看。何亦男则是被莫桃勾起一丝对莫天悚的好奇,也跟出来。莫桃怕他们识破莫天悚的行藏,授意格茸去找何亦男打架,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也好给莫天悚和央宗提个醒。何亦男只道是格茸当真像莫桃说的那样跑来帮央宗的忙,没见着莫天悚就已经对他憋着一肚子的气,见他和央宗如此亲密地一起出现,忍不住嘲讽几句,逗得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莫天悚多少有些尴尬地跳下马背,对何亦男抱拳。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央宗也跳下马背,瞪眼道:“我们就乐意骑一匹马!关你什么事情?”
何亦男冷哼一声,掉头走了。不过立刻有苗人过来殷勤地招呼莫天悚和央宗,领着他们进入叠丝峒。
叠丝峒山清水秀,最大的景观却是肆无忌惮满地乱爬的绒花姑娘大蜘蛛。不过这里蜘蛛和人和谐共处,没有任何一个人害怕蜘蛛,蜘蛛也不攻击人类。
祭鼓节是苗人最盛大的节日,高潮是祭奠祖宗的“鼓社祭”,除祭近世几代祖先外还祭始祖姜内(即蚩尤)和蝴蝶妈妈(蚩尤母亲)。一次祭四年,第一年迎龙起鼓(祖灵在鼓里),推荐鼓主,制造木鼓。第二年醒鼓,把姜内接到寨中,祭鼓,斗牛。第三年迎选祭牛(巫师去选祭牛,很讲究毛旋、牛角和眼睛),制鼓,杀牛祭祖,出嫁的姑娘也要宰牛羊来祭。第四年,杀猪祭祖。鼓社祭仪式繁多,仪典盛大,耗资惊人,即使家境贫寒,也要千方百计筹措。因为牛与祖先同在,同生存,共命运。
叠丝峒里面的鼓社祭正在高潮,气氛庄严而肃穆,人们围在一块空地的边上,看着中间的苗人巫师领着苗人围着着一根直径约一市尺,长约五、六尺的树干挖空,在两端蒙上牛皮制成的木鼓在跳“直质努”,既木鼓舞。邓秀玉也在其中,没空来招呼莫天悚。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客人。晋开一见莫天悚就要过来,文玉卿立刻上前去缠住他说闲话。周围的人莫天悚大部分都不认识,只是和知县何逸禹打了个招呼。有何亦男陪在何逸禹身边,何逸禹也没空来多理会莫天悚,莫天悚正好乐得清净,和莫桃挤到一边的角落中,低声交换情况。
莫桃见到莫天悚以后先诉苦,说是他们一直含着黄连,不过只是弄得自己一嘴的苦,没有吃到任何甜味,看样子邓秀玉是真心想和解。
莫天悚好笑,暗自庆幸自己来得晚。莫桃又说那份名单不过是邓秀玉怕他们不肯亲自来,知道莫天悚多疑故意弄出来引诱他们来查看的。至于其他的人却大部分是何逸禹请的,乃是专门请给他们看的,有意想他们传话给昆明知府听。莫天悚也大概介绍一下昆明的情况,决定按照昨天的计划杀晋开。
莫桃点头道:“晋开交给我!一会儿他们还要斗牛杀牛‘吃牯脏’。让我在他们斗牛的正餐之前先给他们上一道开胃小菜,不过邓秀玉那里得就由你负责。”
莫天悚笑道:“最难的部分你都完成了,邓秀玉当然我负责,只是你别着急,等我和邓秀玉谈妥以后再动手。晋开的武功不算一流,可是他手下的铁胜号称刀枪不入,当日能掩护晋开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中逃出昆明,一定是非同小可,你千万不可轻敌。”
莫桃笑笑,正想说什么,何亦男跑过来硬把莫桃拉走,嘟囔道:“你一直霸占住三少爷,格茸该来找你打架了!”
莫天悚又诧异又好笑,扭头便看见央宗在对他招手,格茸则是低头恭顺地跟在央宗身后。于是来到央宗身边,一边和央宗胡说八道,一边好奇地看苗人的祭祀活动。
场地中央领头的巫师身披蓑衣,穿着长衫,头戴形似牛角的银饰,严然一个蚩尤神的形象,嘴里唱着古老的歌谣,摇头摆身摇铜铃召请诸神。他身后跟着的另一巫师在击打竹筒,中央一名巫师击打放在架子上的木鼓,其余男子各自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披着红毡,以马尾置乌纱冠首。苗女也是身着盛装,人人的花冠上都有一个大大的牛角样银饰,身上披着满身的银饰披挂。男外旋,女内旋,皆举手顿足,其身摇动,舞袖相联、左右顾盼、不徐不疾,人人神情专注庄严。旁边有一对人在吹奏长达丈余的大芦笙。芦笙之音与歌声相应,悠扬高下十分动听。这种舞蹈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跳,也叫做跳鼓脏。
快到中午的时候,祭祀舞蹈跳完了,苗人四下散开。有人牵出两条水牯牛。周围的人群兴奋起来,刚刚肃穆的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人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指着两条水牯牛议论纷纷。主人先给水牯牛灌喂米洒,以增其胆量和力气。然后牵着牛在场地中走动一圈,就等着祭师一声令下,斗牛即将开始。邓秀玉这时候也终于空闲下来,没等莫天悚去找她,就主动朝莫天悚走来。
莫天悚忙丢下央宗迎上去,老远就抱拳笑着道:“邓峒主,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早就想来拜会峒主,奈何杂事缠身,一直不得空闲。今日终于能够得尝夙愿,足慰平生。”一边说一边打量邓秀玉。邓秀玉看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高颧阔嘴,相貌平平,虽然是盛装的打扮,可是除头上的银质牛角和胸前带着的一个银压领(银锁)以外,并没有多余的首饰,只带着一个苗女在身后伺候,很是朴素平常,也没有排场,看不出一点妖精相。
邓秀玉也笑着道:“秀玉冒昧,请三少爷来却冷落了三少爷,还望三少爷多多谅解。”
莫天悚一眼瞥见晋开这时候也硬拨开试图阻挡的文玉卿,带着铁胜朝这边靠过来,上前一步,笑着低声道:“邓峒主,你一定知道我昨夜是去的昆明。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峒主谈谈。”
邓秀玉的确是凭借役鬼术知道莫天悚昨夜的去向,但细节却因为莫天悚带着烈煌剑而无法得知,没有想到莫天悚见面就开门见山地直说,愣一下,给身后的手下打个眼色,让他们去拦阻晋开,对莫天悚做一个请的手势,笑笑眯眯道:“三少爷远道而来,到那边屋子里让秀玉敬三少爷几杯水酒。”领着莫天悚一直来到离开场地很远的一间屋子中,分宾主落座:“这里清净,我们谈什么都不会有人打扰。三少爷,请!”
坐下后照例有苗族侍女递来进门酒。莫天悚毫不犹豫地喝下三大碗酒,却拒绝了苗女递来的第四碗酒,从舌头下拿出一截黄连放在桌子上,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喝这几杯酒就像喝药一样,所以实在不想再喝了。不如我们直接一些。”
邓秀玉愕然,随即失笑道:“你倒是把我了解得清楚。你以毒驰名江湖,我没有防备你下毒,你到先防备起我来了。你想怎么个直接法?”
莫天悚拿出一颗绿色的丸药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在下的确是下功夫了解过峒主,猜想峒主来这里仅仅是想为子孙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这是你侍女的解药。我真要对峒主下毒,峒主是防不了的,不过我和峒主惺惺相惜,此来只是想和峒主交个朋友。”
侍女没碰莫天悚一下,也没有吃任何莫天悚的东西。邓秀玉有些变色,愕然朝旁边的侍女看去,果然看见侍女脸上泛出隐隐黑气,而侍女还茫然不觉,正很奇怪地看着莫天悚。邓秀玉沉吟片刻,对侍女道:“把桌子上的解药吃了,到外面去看着,别让人进来打扰。”侍女答应一声,拿起解药出去了。
邓秀玉一直等侍女出去,才冷然道:“你就只有几个人来这里而已,最好识相一点!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什么子孙,你说清楚一些!”
莫天悚微笑道:“峒主难道没有听说过我和飞翼宫的关系?尽管放心就是,我对峒主的身份一点也不介意。”
邓秀玉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你说得其实不错,我不想和任何人过不去,只是想峒里的人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已。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莫天悚淡淡道:“好,那我就直说了。我不是什么大侠之流,自己干的也不是什么好营生,所以你抢劫也好,勒索也罢,只要你不来碰我的人,我全部看不见。”
邓秀玉看着莫天悚,犹豫一下道:“那我也对你直说吧,前段时间不少中原武林人物来到云南,我的损失非常大。我今后不准备再让人去勒索绑票,危险太大。所以双销帮的生意我很看中,你要是让我做不成,我不会对你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