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真真无奈,只能放莫天悚离去,回头看见文玉卿,低声叫道:“阿妈。”
文玉卿走过来叹道:“真真,你是担心少爷不理解你和正中的事情吧?没关系,我帮你和少爷说,就只是远山那里你要自己去说。”
上官真真苦笑:“是谷大哥担心。少爷好像是故意在躲着我。他昨夜是和远山一起睡的,今早天没亮就起来了,以练武为由把谷大哥摔了好几个跟斗。然后他给南无和赤凤都分派了任务,就只是没有理会谷大哥。”
文玉卿诧异地道:“正中平时不是很喜欢睡懒觉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上官真真再次苦笑道:“少爷每天都起来很早,他也是想找机会和少爷单独谈谈。”还想说什么,瞥见狄远山走过来,急忙道,“阿妈,我去厨房给红叶帮忙。”匆匆地走了。
狄远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上官真真的背影,觉得上官真真在躲他。虽然他也一直在躲上官真真,但见上官真真如此,他的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文玉卿深深叹口气。
出事以后,万俟盘一为避风头,二是怕回去触景生情,三来也不想他老爹看见他生气,从万俟庄园中搬出来,住在他以前买的市郊的一个小院子中。这院子本是他瞒着老婆和别人偷情的所在,地方甚是偏僻。莫天悚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那里。
因为和莫天悚约好的,院子门没有关,一个盘着头发的美丽婢女站在门口。看打扮,她应该是个通房大丫头。那丫头看见莫天悚后大声通报一声,万俟盘立刻迎出来。
莫天悚下马,对要接过缰绳的俏婢笑道:“我这马不用人费心,它自己懂得照料自己。”然后摸着挟翼的耳朵道,“挟翼,你自己去玩,一个时辰以后回来接我。”挟翼点点头,却不肯离开,莫天悚失笑道:“懒虫!就一个时辰你也要轻装减负。”把马鞍拿下来顺手递给那个正看得希奇的俏婢。挟翼这才满意,一溜小跑地走了。
万俟盘惊奇地喃喃道:“少爷,你的马能听懂你说话?”
莫天悚笑道:“它开始也不懂,但我天天都跟它说,它就懂了。”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带头朝院子中走去。万俟盘反像客人似的,急忙跟在他身边。
这里同样是按照“三房一照壁”的格局修建的。转过照壁,莫天悚首先打量这个不大的院落,立刻被正房那一大排雕花木门吸引住。木门的雕刻异常精美,每一扇花色都不一样,都是些吉祥图案,有喜上梅(眉)梢、三羊(阳)开泰、鹿鹿(禄禄)双福、蜂(封)猴(候)挂印、一鹭(路)莲(莲)科、桂(贵)寿无极、盒(和)荷(合)如意、五蝠(福)捧寿、金鱼(玉)满堂、蝠(福)寿双全、富贵平安等等。见万俟盘似乎有点紧张,莫天悚随口笑着问:“公子去那里找的木匠,真是好手艺!可这里乃是金屋藏娇之所,怎么没有并蒂同心、连生贵子之类的图案?”
万俟盘苦笑道:“见笑了!这是我自己闲得发慌打发时间雕着玩的。我连自己的老婆也管不好,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起我,谁肯跟我同心生子?”
莫天悚一愣,顿时对万俟盘刮目相看,正色道:“谁说没人看得起你?我今早来找公子,就是有事情想请公子帮忙的。”
万俟盘正奇怪连老爹和老丈人都要巴结的莫天悚何以会找自己,听后极为意外,迟疑道:“少爷手下人才济济,我手无缚鸡之力,会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干的?”
莫天悚笑道:“你准备的早餐呢?我们边吃边谈。”
万俟盘忙指着一边的房屋道:“这里。少爷,请!”
房间中的摆设很是简单,可件件精巧。中央是一张雕花的圆桌,上面早放好几样算不得丰富的家常小菜,两碟是有云南特色的炒饵块和干焙洋芋丝,一碟糟鹅掌,还有一碟却是莫天悚万万没有想到的洗澡泡菜,脆生生白嫩嫩的地蚕子,上面还淋了一些红油和芝麻。泡菜是四川人喜欢的寻常食物,制作的原料很多。地蚕子又白又嫩又脆,是制作泡菜的上乘原料。在四川,无论穷富,家家户户都有泡菜坛子,家家户户都吃泡菜。洗澡泡菜是指只泡了一两天的泡菜,酸味不重。
莫天悚久已不偿,顿时食指大动,不等万俟盘招呼就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先吃一口,清爽香脆,微酸中透着微辣,微辣中带着芝麻的微香,忍不住又拈一筷子来吃,越吃越好吃。心里不觉奇怪,万俟盘也算是心灵手巧,怎么会被所有人认为是窝囊废呢?笑着道:“万俟公子,早知道你这里藏着这样的好宝贝,我们昨天晚上就不该去百味斋。汽锅鸡除了够烫以外,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万俟盘在莫天悚对面坐下,高兴地道:“我还怕这样太简慢,少爷能喜欢就好。我阿爸总说我这样是不务正业,阿枝则说我是没出息。”
刚刚的那个俏婢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稀饭,立刻又退下去,还顺手带上房门。
莫天悚失笑道:“每个人对出息和正业的理解是完全不一样的。令尊大约觉得只有做生意才是务正业,而尊夫人可能觉得能打架才算是有出息。其实我看公子心灵手巧,不管干什么都一定会有成就的。”
万俟盘更是高兴:“就只有少爷这样说。少爷找我有什么事情,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莫天悚放下筷子,看着万俟盘道:“先声明一点,我的要求可能有些冒昧,所以公子要是觉得不合适或者为难的话,一口回绝就是,我是绝对不会不高兴的。”
万俟盘又诧异又好奇地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莫天悚道:“你知道我有意和令尊合作,但我对马帮一窍不通,所以想请公子帮忙,全权处理马帮的各项事宜,我会让赤凤协助你。”
万俟盘着实一呆,也放下筷子,沉吟良久才问:“你为什么会看上我?是不是就因为我是万俟琛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阿爸不让我碰马帮生意?”
莫天悚本以为万俟盘会一口答应,见他沉吟也是意外,却又察觉出他的稳重,刚才还带着三分试探性质,此刻反真决定今后把生意教给他,又吃一口泡菜,笑笑道:“你的这个泡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是不是也是你自己弄的?”
万俟盘又是一愣,摇摇头道:“是刚才那个丫头弄的。她叫朝云,是四川人,跟着她爹逃难来到我们这里。他爹本来也是赶马的,有一次出去后失足落下悬崖,再也没回来。我看她可怜,就让她跟着我。我这里本来是有七八个下人的,这次家里出事,我把那些人都打发回去了,只留下朝云。她昨夜听我说少爷要来,说是少爷大鱼大肉吃得多了,一定不希奇,一早起来准备的这几个菜。”
莫天悚道:“原来朝云是公子心腹。那我就直说了,希望公子别见怪。最开始我找公子的确是因为公子乃是万俟老板的儿子,想拿公子当个挡箭牌,跟着赤凤挂个名,主要就是为安安万俟老板的心。但来这里后我才察觉公子是个人才,所以想借助公子大才,让赤凤协助公子。我想赤凤绝对没有公子熟悉马帮。至于公子提到万俟老板不要你碰马帮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并不影响我们今后的合作。”
万俟盘叹道:“本来少爷看得起我,我应该肝脑涂地来报答少爷的知遇之恩才是,但我刚刚才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到此刻依然是心有余悸,夜夜噩梦,所以不敢轻易答应少爷。”
莫天悚轻声道:“我明白的。我小时候曾经失手杀死自己的生父,用去几个月的时间才算是大体平复下来,到现在夜里有时候还会做噩梦。不过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公子还是应该多想想今后。其实公子可以和外面的朝云商量商量。她很关心你,一直在偷听。”
万俟盘十分意外看莫天悚一眼,冲着门外高声叫道:“朝云,你是不是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朝云站在外面,低头裣衽施礼,怯怯地叫道:“少爷。天悚少爷。”
万俟盘猛地沉下脸,气哼哼地斥责:“我不是说了我和少爷有要事商谈,你怎么竟敢来偷听?现在连你也不肯听我的话了?”
莫天悚看万俟盘的怒火不是装出来的,忙道:“公子,你再责备她倒是我的不是,不该多嘴说出来。”
万俟盘还是气得很,大声道:“出去,把门带上。”
朝云福一福,忽然道:“少爷,老爷一直看不起你,你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和天悚少爷合作,证明给老爷看。”
万俟盘大怒道:“你还敢说?滚!”
朝云这下不敢再多说,拉上房门消失了。万俟盘放下筷子,再吃不下一点东西,坐在那里发呆。